遠去的霞光照亮了青山照亮了綠水,空氣裡是蘭花的淡淡香味。
轟鳴的飛機帶走了一片潮濕的空氣,無邊夜色帶走了手中最後的喧囂白日。
離彆的記憶始終不曾停止,悲戚的歲月帶走了世界上唯一的你。
那一片寂靜的水倒映著天上的雲,少年的你始終縈繞在我的初心。
黃昏隱雲,霞光如吻。
天地似君,何必相問。
在天上,與在地上的感覺,截然不同。
人們常常說腳踏實地,是因為地麵更為堅硬。
天空好像是虛無的,縹緲的,無邊無際的。
在廣闊的天空之上,我們不過暫時借用了飛機形成一個安全的空間,我們對於外界,隻看的見,但摸不到。
林芷的位置是靠窗的,她很喜歡從飛機上,去凝望外麵的各種空間,那是我們在人間地麵,所看不到的盛大天堂。
可惜世界上沒有天堂,否則蘇淮必然會住在這裡。
她耳機裡是《聽》
誰把紅塵一磚一瓦砌成牆
讓兩岸桃花盛開到心慌
兩個世界 望一輪月光
我用手指無窮儘的探訪
誰把紅豆一絲一縷磨成香
讓相思從縫隙裡溢成江
驚鴻入耳 溫柔了滄桑
願喧囂塵世把我們遺忘
聽你呼吸裡的傷
聽你心跳裡的狂
聽你懷抱的暖蔓延過山崗
聽你眼睛裡的光
聽愛在耳畔發燙
聽我們在心牆的兩邊刻滿
地老天荒
地老天荒
誰把紅豆一絲一縷磨成香
讓相思從縫隙裡溢成江
驚鴻入耳 溫柔了滄桑
願喧囂塵世把我們遺忘
聽你呼吸裡的傷
聽你心跳裡的狂
聽你懷抱的暖蔓延過山崗
聽你眼睛裡的光
聽愛在耳畔發燙
聽我們在心牆的兩邊
地老天荒
聽你呼吸裡的傷
聽你心跳裡的狂
聽你懷抱的暖蔓延過山崗
聽你眼睛裡的光
聽愛在耳畔發燙
聽我們在心牆的兩邊刻滿
地老天荒
地老天荒
高空之上,平流層上,一切安然穩定。
你能看見腳下的一片純粹蔚藍,也能看見無數潔白雲朵像棉花一樣飄浮如煙。
這樣的風景,看了許多遍,好像怎麼看,都不會看膩。
地麵漸漸變得清晰,你能看見房屋建築和植物,似乎是拔地而起。
從虛無變得真實。
廣播裡回響著美麗的空乘小姐姐悅耳動人的聲音:各位旅客你們好,因為北城機場上空繁忙,所以需要耐心等待一下,我們的飛機很快就會落地北城機場了。
飛機在天空上盤旋著,你能看見近處起飛離去的飛機,也能看見遠處過於繁華的城市。
這樣的聲音,其實聽的並不多。
十八歲國慶時候的林芷,在抵達北城機場落地前,聽到的也是這樣的話,似乎連腔調都一模一樣。
那一刻的她,與秦鶴許久未見,兩個人又因為軍訓,以及課程繁忙,加上南箏住院的事兒,也鮮少打視頻聊天。
秦鶴也說,經常不是在寢室,就是在教室,北城大學裡,還到處都是人,也不是很方便。
那時候的她,同樣也是,因為休校,所以**空間不多,身邊是陌生的同學和陌生的風景。
那時候的的她還覺得,秦鶴真的是很努力。
是啊,很多人以為過了高考,上了大學就能徹底輕鬆了,以為就可以高枕無憂前程似錦了。
但是其實,未成年的時候,有父母保護,甚至扛下所有,作為一個孩子的生活,有多麼幸福。
那段時間的林芷,因為新的課程,以及想聽點其他課程,也很是繁忙。
她時不時的,會和蘇子衿聊天,看自己剛出生不久的弟弟妹妹,看著他們哭,看著他們笑,看著他們慢慢長大。
當那天的飛機,終於結束盤旋,落地北城的的時候。
她帶著無限的欣喜,帶著不想再等哪怕一秒的期待,一路狂奔打了個車,直奔北城大學,去找自己心心念念的親愛的男朋友秦鶴。
卻不曾想到,那等待著自己的,仿佛是人間地獄,仿佛是世界末日。
林芷永遠記得,那樣的溫暖陽光裡,矗立在遠方巍峨的城市建築,近在咫尺的如此陌生的,帶著她怎麼都看不懂的一些表情的,年少的秦鶴。
湖水泛起陣陣漪輪,青蔥綠樹層層成蔭。
頭頂是成群的白色和平鴿,他目光淡然的說他是秦鶴。
想到這裡,飛機也終於落了地。
沈玨的手一直在她手上,從來都未曾離開過。
一眾人很快走下飛機,黃昏的北城,空氣有些乾燥混濁。
那被密密麻麻的汽車和人群反複熏陶的空氣,有些一言難儘。
早已經等在機場的陳家的車,是一輛特製的黑色大車,一眾人先後上車,沈玨帶著林芷坐在最後麵,他的手在她手上溫柔的摩挲。
與夜晚愛意蔓延的摩挲完全不同,這是一種溫柔的愛的表達,也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陳晟回頭看向沈玨和林芷,帶著一些期待和高興“一會兒吃關雎閣的菜,他家取這麼個名字,菜倒是還行。”
陳熠本來看著手機,聽到這裡,立馬看向陳晟,一雙眼鏡片泛著光,連帶著整個人都泛著光“爸,我點個爆炒肥腸。”
陳曦噗嗤一笑,也沒客氣“我要吃蹄花湯,芸豆多的那種。”
沈玨哈哈一笑,側目看向陳曦,像小時候那樣“這種美食細胞根植於記憶…”
陳晟摸著有些突出的顴骨“美食是快樂的源泉。”
一眾人嘻嘻哈哈的在聊接下來準備吃什麼,氣氛很是隨意且充滿期待。
北城的擁堵,比南城更甚,司機找了一條最近的路開,可還是難免有被困住的時候。
遠方是一片湖光山色,山色是青綠色,湖光是橘紅色。
落日的橘色餘暉均勻的撒在廣闊且平靜的水麵上,像一幅極其燦爛且美麗的多彩油畫。
水天一色,薄霧依雲。
隻看見那輕柔的水麵上,飛過一些根本看不清品種的白色的鳥,它們自由的撲閃著翅膀,看起來似乎很是歡樂。
沈玨捏了捏林芷的手掌心,低聲說“怎麼,想吃的呢?”
沈玨故意的,他知道她肯定是想起了秦鶴,就故意混淆視聽擾亂話題。
當然,他們來北城的事情,他已經給秦鶴發微信說過了,他也說,我們三個有機會正式見個麵吧,真正的走出來,不是逃避,而是直視,畢竟這件事情上,你們兩個又沒有錯。
林芷回過來身,就勾起嘴角,坦然且演戲的說道“有好吃的,自然是期待的。”
林芷確實很好吃,喜歡吃,也就一起跟沈玨一樣,麵上打著哈哈,嘻嘻哈哈的聊了下去。
黃昏裡被染成橘色的天邊的雲,照亮了期待生活的純潔的心。
下班了,杜若惜收拾好工位,就去朱正凱那裡拿貓。
朱正凱已經在辦公室裡,悄悄咪咪的吸了好一會兒貓了,雖然貓很小,但他沒放過。
因為怕會客室後麵再有人用,朱正凱就特意拿進來自己的辦公室裡,順便滿足自己想逗貓的心,假公濟私。
杜若惜和朱正凱道謝,就自顧自的,拎著貓籠子出來了,部門裡的人也有一些慢慢出來的,大家一起進了電梯。
出電梯的時候,有一個從前不怎麼熟悉的男同事,從側麵上來和她並排走著,一邊走一邊笑著試探的說“今天來的那個,是你朋友?”
她心裡一轉,隻淺淺的回答“不是,她是我嫂子。”
對方麵不改色,心已經跳了很多次,就也並不再追問,隻同樣淺淺的回答“挺漂亮,挺好的,你哥好福氣。”
兩個人在停車場道了彆,她把貓放好,剛準備上車。
另一個男同事的車在她旁邊,突然眨巴著眼睛問她“杜若惜,今天來找你的,穿綠色衣服那個美女,紫色頭發的,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唄。”
杜若惜心裡又一轉,裝作極其尷尬的笑著說“我怕我哥不同意,介紹親嫂子給彆的男人認識,我哥怕是得打斷我的狗腿。”
杜若惜平日裡雖然冷淡寡言,關鍵時刻,還是很會演戲,也很會用詞,畢竟是個碩士,更何況是新聞學碩士,抓重點起標題渲染氣氛奪人眼球,都是拿手好活。
更更何況,她和林芷這樣嘴巴更毒更會演戲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一起生活了六年。
男同事的頭發一抖,臉也跟著抖了一下,噗嗤一笑“我這挖牆腳的功夫,差點把牆挖塌了,差點我的腿也保不住。”
兩個人都笑了,各自坐上了車,先後開出停車場。
幾分鐘後,霍沅玉也坐上了車,和王柏左手一隻貓,右手一隻狗,連帶著狗糧貓糧都放上了車。
七七非常熟練的坐上了霍沅玉的車,看著籠子裡的小六和小九,興奮的甩了甩尾巴,仿佛在說:帶著我的貓貓狗狗,去馳騁天下。
霍沅玉坐在後車座,摸著七七的靈活狗頭,看向坐在駕駛位上的王柏“小王,北城那邊,你後天一早,也出發過去吧。”
王柏發動了車,車發出輕微的聲音“好的霍總。”
霍沅玉捏著七七的一隻黑色耳朵,七七靜靜的享受著“你再帶兩個保鏢過去,有什麼事兒,隨時聯係阿煜。”
“好的霍總。”王柏轉彎,看了一眼窗外,霞光一片溫柔燦爛。
杜若惜開著車,伴隨著輕盈的霞光一路逆行的時候,窗外是喧囂的汽車鳴笛,鳴笛聲很長,像極了杜娟去世的那一日,她心裡長長的嘶吼。
那樣的嘶吼帶著極度的痛苦和麻木與崩潰,始終回響在她的耳畔。
窗外喧囂,車內隻有小貓咪淺淺的叫聲,將她的心溫柔融化。
聶慕也發來了微信:我也正準備回家了,你直接帶著它去我家就行,正好一起吃晚飯,我好餓。
杜若惜繼續開車,她自然是不能回複的,隻把車開的更快一些,越開越快樂。
窗外是黃昏的大風壓境,過了黑夜就是黎明。
秦鶴坐在北城,自己家裡的沙發上,看著這條微信,隻回了沈玨一個好字。
他眼前是模糊的,心上也是。
又要見林芷了…
夕陽擦著黑夜,光線溫柔交錯。
一行人進了四合院,陳晟換了鞋子,看向沈玨“還是老位置,你帶林芷過去,有什麼需要的,隨時找老李就行。”
“好的舅舅。”沈玨拎著袋子,帶著林芷進了屋裡,隨意的放下東西,就又帶著她出來了。
四合院並不小,隻是因為是從前就有的,也必然沒有采菊東籬那麼大。
灰瓦紅牆,紅色柱子,中間是一院子長得自由的花草。
葡萄藤上的葡萄正在慢慢長大,夜來香在夜裡開始綻放。
本來也安排了馬瑩馬周住在這裡的,馬瑩怕自己在這裡不方便玩兒,還是決定住自己家,然後到點了再趕過來,或者住酒店,住這裡她覺得她失去了自由,乾什麼都有些畏首畏尾。
飯店並不遠,但也是開車過去的。
一路奔波並不是風塵仆仆的一大堆人,一大桌子菜,就有說有笑的,很快的吃了起來。
香噴噴的吃完了飯,陳晟抖了抖衣服看向沈玨“我們就先回家了,你們想逛街,可以出去逛逛,附近晚上挺熱鬨的。”
適合你們談戀愛,就差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陳晟可是知道沈一堂為了沈玨操了多少心,這下萬事如意了,他得繼續推波助瀾才行。
“好的舅舅,那我們去啦。”沈玨拉著林芷的手,與陳家眾人道了彆。
夜風溫柔拂麵,城市古巷燈火不闌珊。
夜色下是長長的曲調歎惋,北城這座城歌唱了多少歲月悲哀的流年。
沈玨帶著林芷,走在後海的不太寬闊的河邊,彩色燈光照耀著幽幽的綠色的水,水並不清澈,所以什麼也看不清。
一排帶著煙霧的柳樹在夜裡飄搖著,遠處的街上有流浪歌手唱著蒼涼的民謠。
那一日早上,林芷對秦鶴,忽然不告而彆。
本來約好的一周遊北城計劃,徹底宣告結束,一起宣告結束的,還有他們的愛情。
她一夜未睡,更準確的來說,是她那三夜,都幾乎沒有睡。
她滿心麻木的,跟著散漫的人群,慢悠悠的走,走了一段路,路很短,道很長。
長到仿佛,忘記了天與地。
她的愛情被徹底埋葬,帶著秘密如此荒唐。
秦明山打了電話過來,但是她猶豫著,並沒有接。
後來,是秦明山拿了南箏的手機打來的,她歎了一口氣,隻能接上。
她沉默著沒有說話,秦明山主動開口,語調帶著小心翼翼:小芷,你還好嗎?
她的眼淚在無聲的流,嗓音也變了,隻沙啞著,疼著:我還行,您還好嗎,阿姨還好嗎?
秦明山守著南箏的病床,南箏蓋著醫院白色的被子,在沉睡,她已經沉睡了很久了:你阿姨醒了一會兒,精神不太好,就又睡了。你沒事兒就好,我擔心了好久。
我擔心了好久,秦鶴說你忽然走了…
但是秦明山沒有說出口,他怎麼說出口。
他從七八月的開心,到惆悵,悔恨,到痛苦,迷茫,痛苦,然後他覺得,這種痛苦是要永生存在的,它們永遠都不會離去。
林芷看著眼前流動的人群,他們帶著各色的麵孔,從她身旁走過。
林芷其實特彆急迫的,想在這裡找到那張屬於秦鶴的麵孔,看到那個她熟悉的,讓她深愛著的身影。
淚水迷蒙的上午,秋日的陽光是那樣熱烈,一如曾經蟄伏的愛情那樣熱烈。
可是忽然,那些熱烈的愛情就化成了灰燼,然後灰飛煙滅,變成虛妄。
她抬頭看了看天,隻覺得,是自己的幻覺,又好像,不是幻覺。
那張她在北城各種找都找不到的屬於秦鶴的臉,正在天上,極其蒼白的,對她微笑,還低聲喊著:小芷。
直到一個長相油膩的中年男人,直接坐在她旁邊,麵帶微笑:美女,交個朋友啊。
林芷擦了擦眼淚,直接站起身,準備走開。
男人見狀,也連忙站起了身,急切的說:美女,賣嗎?
林芷心想,賣你**,麵上隻冷冷的看著他:旁邊一百米就是派出所,你膽子真大,也不怕進去了。
男人並不膽怯,也沒有示弱:我缺個秘書,我看你挺好的,我錢很多的,包你滿意。
林芷氣笑了,她單手托著下巴,抬起美麗的眼睛:你今天出門照鏡子了嗎?
男人一時沒反應過來,就連忙說:我這形象,不是很好嗎?
林芷往前走了兩步,咬牙切齒又帶著諷刺:這世道真好,狗都成精了,也會說人話了。
男人被下了臉,直接開罵:小賤人,給你臉你不要臉,老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
林芷心想,你他媽的有病吧。
她看著不遠處,正在巡邏的幾個警察,然後聳了聳肩給男人說:喏,你猜我現在過去報警說你性騷擾,你是不是得進去蹲兩天。老娘今天心情不好,你彆惹我,否則…
否則滅了你的心都有…
男人回頭看見了警察,立馬轉身,趕緊一溜煙跑了,跑的比兔子還快,消失在了人群裡。
沈玨聽到這裡,笑得顫抖,半張開嘴,露出整齊潔白的幾顆牙:你呀,總是那麼厲害。
林芷也笑了,看著不遠處有個賣皮具的店,就拉著沈玨走了過去,一眼就相中了一個墨綠色小包包“你看,這個小包給你用,挺好看的。”
純手工的墨綠色牛皮小包,被她握在手裡,她把手機裝了進去,正好。
沈玨一邊掃碼買單,一邊說“老婆買的都是好的。”
馬瑩走在路上,看著林芷和沈玨高高興興的,自己也挺開心的,就撞了撞馬周胳膊“你看人家兩個。”
馬周喝著老北城酸奶,入口酸酸甜甜,他把玻璃瓶子扔進了木頭色的垃圾桶“你看看夫人,人家是小鳥依人,你再看看你…”
馬瑩煙嗓蘿莉音,帶著驕傲和自信“我就是長得壯而已,切。”
黃昏已經徹底離去了,天地同色,被墨色完全渲染。
城市的七彩燈光不停的閃爍,也照亮了誰的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