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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裡白沙堤(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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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裡最美好的春,不是盲目的心,不是盲目的人,也不是盲目的魂。

最初的一雙盲目,曾經盲目的期待幸福與愛。

幸福曾經存在於腦海,後來,全都是有你的燦爛未來。

長長的路與長長的回憶,夢裡是長長的你。

時間漫漫,生死相間。

天色朦朧,那夢裡似有微風。

那些凹凸不平的記憶在歲月裡,像坑坑窪窪的西北內陸地區,過於荒涼的沙漠和戈壁。

隻有過於頑強的樹木才能不斷的迎著風沙,忍受乾旱缺水,去持續的長期生存。

不夠頑強或者嬌弱的,早早的就會乾旱而亡,在沙漠裡乾枯或者腐朽。

而心懷鬼胎的人,也總會有自己的各種下場。

一夜無夢,許是太累了,所以林芷睡的很好,睡的很香。

她醒來的時候,旁邊已經沒有沈玨了,被窩整整齊齊的。

微信裡是他一個小時前發的消息:我在樓下和爺爺聊天,不忍心打擾你的好夢,你睡好了再下來,不著急。

看了一下時間,不過才七點半而已,她笑了一下,心想你怎麼這麼有精力,運動和聊天了那麼久,還能晚睡早起,真是服了!

她很快洗漱好,穿著一條純白色長裙,純白色平底鞋子,頂著半乾的頭發,慵懶的下了樓。

映入眼簾的是兩條大狗在樓梯口玩兒著一顆足球,你來我往,誰也不肯服輸…

兩狗看到她下來了,還一起主動讓了路…

林芷笑著,心想,你們兩個怎麼還不成精呢?

她搖了搖頭,覺得這兩條狗真是有意思。

沈玨和江九州坐在沙發上,正在聊天,聽到了腳步聲,就一起看向她“醒了啊。”

林芷撓撓頭發笑著“早上好啊爺爺。”

桌子上放著的,是特意從采菊東籬帶過來的鮮紅色新鮮李子,江九州一邊吃一邊說“你要多休息休息,平時那麼累。”

林芷的累,江九州可太懂了,他覺得她可以不用那麼拚命,畢竟家裡條件在這裡,隨便靠誰,她都能經濟自由且灑脫的過一輩子。

但是,他也理解她的那種拚命。

畢竟,蘇淮就是這樣的。

畢竟,也隻有自己,才是,且才能,徹底的靠得住的。

還沒有等到林芷回答,他又動了動嘴“話說這李子挺好吃的,一會兒等他們來了,讓他們都嘗嘗。”

沈玨眉眼溫柔,趕緊笑道“是挺好的,這是我爸他們各種研究的。”

江九州搖著羽毛扇子,散漫的道“你們兩個可以出去玩兒一會兒,時間還早著呢。”

林芷自然懂,就睜著一雙大眼睛說“好滴啊,我帶他去逛逛早市。”

沈玨立馬站起來,拉著她的胳膊“狗就不帶了,彆出去各種撒歡了。”

江九州喝著龍井,綠色葉子在水裡浮沉“這是兩個玩兒的正歡呢,你們走吧,我看著呢。”

結果沈玨林芷剛一轉身,走了兩步,七七就像一個箭一樣嗖出去了,跟在他們屁股後麵,仿佛生怕他們兩個拋棄它,把它扔在在這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裡。

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玩兒可以玩兒,到底還是爸媽更重要。

菠蘿蜜在背後甩著大尾巴,把那個足球咬在大嘴裡,仿佛在說,總算是歸我了…

江九州看著這個場麵,隻得道“得嘞,還是帶走吧,菠蘿蜜就彆帶了,太大了,不好弄,彆出去嚇到彆人了。”

沈玨隻得無奈的笑道“那我們先走啦,爺爺晚點見。”

江九州笑著和他們揮手,沈玨林芷轉身離去。

兩個白色的背影,就這樣,雲朵一樣的,消失在了江九州的視線裡。

一如許多年前的那個春天,那樣突然忽然消失的,一身白色的蘇淮一樣。

他把茶一飲而儘,又倒了一杯,又拿出兩個杯子,都倒上了茶,隻喃喃自語道:老蘇啊,你看,孫女婿多好。

喝了一口茶,又繼續看向另外一個杯子道:老霍啊,你家培養孩子真的是很牛逼啊…

淡綠色的茶葉清澈無比,像極了許多年前的那個春天,他們三個一起把酒言歡的日子。

而如今,這個世界上,隻有他自己了…

故人先後作土,隻有他依舊如故。

他看著三個茶杯,眼裡忽然極其迷蒙,像一場突如其來的蒙蒙細雨…

綠樹流水環繞的院子裡,陽光斑駁的灑在地麵上,經過昨夜的暴雨,泥土依然濕潤,空氣很是清新。

沈玨一手牽著林芷的手,與她十指緊扣,一手拉著七七的牽引繩。

走了一會兒,走出了江家的門,門外的馬瑩和馬周已經等了一會兒了。

在陰影處,依然能看見馬瑩手上的煙霧繚繞。

林芷撐著傘,看見他們,主動笑道“一會兒請你們吃好吃的。”

馬瑩的煙抽完了,她嚼著口香糖,立馬接話道“我也聽說這附近有一家好吃的包子。”

馬周本來麵無表情,聽完後直接噗嗤一笑“哪裡是聽說,你是實地考察過了好嗎,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馬瑩一向爺們兒的表情裡,難得帶了一絲女人的嬌羞“民以食為天~”

沈玨林芷和馬周,都同時噗嗤一笑…

林芷的耳機裡是《我叫長安,你叫故裡》:

城中下了一場微微細雨

不知會淋濕了誰的記憶

聽微風多情吹起了漣漪

多少才子佳人宿命成謎

留一抹嫣紅將誓言輕許

呢喃細語惹人輾轉思緒

可願煮酒往昔回憶緣起

點燈回眸百媚皆不如你

我叫長安 你叫故裡

世人笑說長安歸故裡

我癡癡等你挽袖落筆

畫一幅你我方寸之地

我叫長安 你叫故裡

可惜長安儘頭無故裡

已等不到年少到古稀

留一抹嫣紅將誓言輕許

呢喃細語惹人輾轉思緒

可願煮酒往昔回憶緣起

點燈回眸百媚皆不如你

畫一幅你我方寸之地

我叫長安 你叫故裡

可惜長安儘頭無故裡

已等不到年少到古稀

畫一幅你我方寸之地

我叫長安 你叫故裡

可惜長安儘頭無故裡

已等不到年少到古稀

從此夢裡星辰化作你

綿長的蟬鳴撕裂在道路兩側的香樟樹裡,那些帶著節奏又刺耳的聲音,就像心上的秘密一樣刺心。

四個人上了馬周的車,馬周開車,馬瑩在副駕駛。

沈玨和林芷坐在中間,七七安靜的坐在最後,仿佛剛才和菠蘿蜜搶球的,不是自己。

車緩慢的,開了不大一會兒,開到了一個舊居民巷子。

四人一狗一起下車。

從巷口望去,能看見一道仿佛被割裂的,細細窄窄的,蒼藍的天空。

它像是懸掛在暗黑色幕布上麵的,一顆狹長的藍色寶石,晶瑩,璀璨。

灰瓦白牆的一片古老的低矮建築,潮濕的迎著陽光,不像新修的樓宇那樣高高的聳立,鱗次櫛比。

它們大隱於市,像孤獨的千帆過儘的老者。

它們是市井小巷,各種顏色的衣服懸掛在迎著陽光的細鐵絲繩子上,帶著極其濃重的,人間煙火。

房頂上還有成片的綠色青苔,和一棵早已經被暴雨襲擊彎折了的野草。

從下麵看上去,它受摧殘太重,即將死去。

巷子裡永遠有佝僂著背影的老太太,穿著一件舊布的花衣裳,配著她們過於蒼老的麵龐,瘦弱的爬滿皺紋的手臂,白發蒼蒼,再也不會回到年輕時候的樣子。

曾經同她們一起年輕過的人,大抵都已經死去。

有人搖搖晃晃的走著,有人還能高聲叫賣,仿佛還能再活五百年的樣子。

馬瑩挺開心的,一邊買一邊吃,手上還提著幾個包子…

林芷也吃了包子,又買了一把烤鴨腸,細細的鴨腸被炙烤,撒上孜然,辣椒麵,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她給沈玨喂了一根“他家這個,做了得有三十多年了,那大哥,還是我乾爸看著長大的,之前是他爸爸在,不過老爺子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太好,乾不動了,他就才自己上了。”

“聽說靠著這份獨門絕技,掙了不少錢,房子好幾套,可還是願意住在這裡。”

不忘記自己最初的家。

說到這裡,林芷突然想起蘇淮當初的那句,我們的家。

其實對於家的概念,林芷有些模糊了。

西城也算,東城也算,江家也算,紐約也算,柏林也算…

她的家和房子有好幾處,可他們家的人永遠都湊不齊了。

因為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蘇淮了。

沈玨秒懂,就轉移換題道“有些人就是這樣的,比較念舊,有些人永遠追求新鮮。”

狗七七看著林芷手裡的鴨腸,鼻子噗呲噗呲的,哈喇子流了一地…

沈玨拿出紙巾給它擦嘴,搖著頭掐著七七的嘴“還好你不是工作犬,否則你這個德性,可怎麼得了…”

林芷給它也喂了一根,七七吃的可歡樂“七七隻適合做寵物,它這智商,能把人耍的團團轉。”

說罷又補充道“菠蘿蜜的爸就是工作犬,也快退役了,爺爺說等退休了,接到家裡來,好好給養老。”

七七吃完了,又搖著尾巴繼續,仿佛在說:再給點兒啊,媽媽…

沈玨擦乾淨了它的嘴,捏著它的肚子“工作犬也很不容易,不比平常的狗,七七,你彆晃了,你看你最近胖的,這都是陸白喂的吧…”

林芷正吃著鴨腸,直接噗嗤一笑“它太受寵了,誰都喂幾口,於是…”

幾個人嘻嘻哈哈的聊著,還買了幾個新鮮的甜瓜,一路踱步到巷子的儘頭。

灰白色交錯的巷子儘頭,是一條很是寬大的湖。

與南大的湖不同,它更為廣闊,上麵也有一些船。

不太寬大甲板上有一條晃著尾巴的狗,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它似乎很小。

兩排高大的綠色白楊在寬闊的道路兩邊迎著微風低聲歡笑,不遠處就是遊船有些低沉的長長鳴笛。

似是哀鳴。

這條路是人行道,所以沒有車,隻有寥寥的幾個人,和幾輛自行車。

青春的少年少女騎著自行車歡笑著走過。

綠茵環繞的熱烈夏天,那種葉子的成熟深綠,不同於春日的萌芽翠綠。

許多年前的鮮花的彌漫的醉人春色裡,江九州就是吃完飯出來漫無目的的散步時,然後在這個湖邊再次與蘇淮相遇的。

時間過了快三十年,當他再次看見蘇淮的時候,兩個人都已經進入了中年期。

他愣了一下,然後表情從驚訝轉變成欣喜,對著蘇淮說:我找了你很久…

那麼多年過去了,他一眼就能認出來,這個人,就是當初救他的那個少年。

就是他苦苦找尋多年,卻始終找不到的人。

多年過去,他隻是年紀變大了,開始蒼老,他身形還沒有變,眉目也沒有變。

即將要做外公的蘇淮,已經不再是那個十七歲的少年,他看著年華不再的江九州,看著他欣喜的帶著眼淚的眼睛,看著他緊緊的拉著自己的那雙手。

他的旁邊,是孩提時代的江翀,那一年,江翀不過五歲,手裡拉著一條威武雄壯的德牧。

江九州自然是沒有放蘇淮走,他拉著蘇淮,聊了許久,蘇淮也都是認真的回應。

江翀永遠記得那個畫麵,也永遠記得,江九州帶著眼淚花的對他說:來,小翀,叫爺爺。

江翀童真的且認真的對著蘇淮,叫了一聲:爺爺。

在家裡體育場跑道上,和張揚一起跑步跑到揮汗如雨的江城南,想到這裡,隻覺得,蘇淮死的那麼早,真是太可惜了。

在他與蘇淮從相識到蘇淮死去的,那僅僅十三年的光陰裡,他覺得,蘇淮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他聰明,善良,鬆弛有度,永遠高風亮節。

他明明可以借著江九州欠他的人命情,去求得一些東西,可是他完全沒有。

他所擁有的,都是靠著自己的努力得來的。

他一生唯二對江九州有所求的,隻有林芷被認為養女的那一次。

以及他含恨而終,遺憾連連,放下了一生守護的人格與尊嚴,去最後求江九州,也是為了保全自己吃儘苦頭的孫女和女兒。

江九州一邊吃著李子,一邊喝茶,滿腦子都是蘇淮和霍蘭陵。

沈玨和林芷一路走著,七七也一路溜溜噠噠。

林芷看向微風不燥,波瀾不驚的廣闊青綠色的湖麵“我六歲來到東城的時候,再次到江家做客,後來,就總是很喜歡走那個巷子各種買吃的,再走這一條路。”

格外安靜,安靜的像夢裡的溫柔微風。

沈玨放開她的手,攬上她的腰上“我以前和我媽,也來過許多趟,可惜始終沒有遇見你。”

世界之大,我們始終擦肩而過,始終不曾相遇。

那一日,在江九州的再三邀請下,蘇淮終於同意去江家做客。

江空明麵對著這個始終活在自己父親嘴裡二十多年的,素未謀麵的叔叔,充滿了敬意,就燦爛的笑著問候道:蘇叔叔好,我是江空明。

在江家,被眾人視為座上賓的蘇淮,看著人家家裡這麼熱熱鬨鬨的,他也很高興。

心想,我現在也是有孫女的人了,我的孫女,以後也有一大家子人,真好。

後來,當他麵對著吃儘苦頭受儘羞辱的蘇子衿和林芷,紅了紅眼睛,回頭看向讓自己愛了那麼多年的西城,歎了一口氣,然後坐上了車,他再也沒有回頭。

江城南跑完步,剛洗好澡,頂著濕漉漉的頭發下了樓,就看著江空明和孟繁星一路有說有笑的走進來,便主動道“爸,媽。”

江空明從那些充滿驚喜的回憶裡抽身,看著已經三十歲的君子如竹般的江城南,隻覺得時間過得可真是快,二十五年前,自己初見蘇淮的時候,也不過是江城南現在這般差不多的年紀而已。

孟繁星也張望了一下,沒看見林芷,就問道“小芷他們人呢?”

話音剛落,隻見沈玨林芷牽著七七,從背後主動問候道“乾爸,乾媽。”

江空明和孟繁星同時回頭,隻見沈玨林芷站在白楊樹遮蓋的寬大陰影裡。

同樣的一身純白,恍若那一年,蘇子衿和蘇於歸在這裡初見時候的樣子。

說是初見,其實就是重逢。

地麵上有許多星星點點的斑駁的微光,它們燃燒了那些綿長的光亮。

一束微光,可以照亮一顆死亡的心。

死亡的心,還怎麼形容,就是你活著,但是大半顆心已經死去。

那大半顆心裡,住著你已經徹底崩潰的,又或者永恒崩潰的情緒。

你麵對未來,隻覺得遙遙無期,並且大霧迷茫。

那樣的迷茫持續了多久呢,大抵是持續了五年。

五年是多久,是從十七歲到二十二歲。

從未成年到成年,從儘是青澀到微微成熟一些。

你脫離了最初愁緒羈絆的廣闊土地,去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

那樣陌生的浮華城市是你曾經充滿期待的美好未來,可是未來的光影斑駁裡,卻沒有了最初與你共同期盼未來的人。

陌生的城市裡到處都是陌生的人,他們帶著各色的麵孔與你擦肩而過,你凝望著天與地,隻覺得天地蒼涼如此。

那種蒼涼,像故鄉山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爬山虎,爬滿了你剛剛十八歲的心。

手機上的賬戶裡,是你似乎永遠沒有見過的,那麼多的錢。

你曾無數次想要脫離貧窮,脫離最初成長的土地與環境,去改變自己,改變未來。

後來,你脫離了那記載著你成長與青春的浩瀚土地,遠赴千裡之外,拿起了新的課本,走進了夢寐以求的大學校園。

身後是一棵高大的棗樹,果子已經成熟,紅與綠交錯的顏色,就像你曾經悲哀與欣喜反複去交錯的人生。

每一日都有新的黎明,可是世界上再也沒有了與你一起等待黎明的人。

楊好的腦海裡浮想聯翩,南箏吃著紫色的葡萄,笑著看向她說“好好,你看這個好看嗎?”

手機頁麵上是品牌童裝的嬰兒服。

南箏近日,根本不敢離開楊好,一直在家裡寸步不離的守著她,於是,也沒有出去逛街。

楊好微微點了點頭“媽,好看。”

南箏手指一動,頭也一動“那我買了哈,讓他們送到家裡來。”

楊好微微一笑“謝謝媽。”

南箏微微一笑“這麼客氣,這是媽應該做的,對了,你還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

石榴樹上的果子漸漸圓潤,開的早的荷花,隻剩下大顆的青綠色蓮蓬了。

那些充滿期待的人生裡,有希望也有失望。

就像我們,始終都有悲與喜,也有甜與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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