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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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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曾為愛,歇斯底裡。

在愛情裡,孰對孰錯,愛與愛過。

我愛你是怎樣的命題,最終都不會有結局。

相愛時同想白頭偕老,分手時共計各奔東西。

有人淡然離場,有人黯然神傷,有人撕心裂肺,有人心儘成灰。

有人得意,有人歡喜,有人抽身離去,有人精神分崩離析。

感情會讓人喪失理智,可是我們又如何做到無情。

寫了一天論文的林芷打車回到千裡江山。

剛入夜,她坐在琴室裡。

古琴上一塵不染,鋼琴被蓋住許久,上麵落下了,隔著玻璃窗透進來的一抹微涼月光。

月在夜空高掛,又冷又清,又近又遠,被凝望了幾千年,又或者,幾萬年。

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手機上是江城南回複的微信:處理好了,一切都過去了,早點睡,你辛苦了。

前一條是她發過去:還好吧今天?

雖然已經料想到結局。

她想起陸白的話。

林芷當然是從沈玨早上開車某個瞬間的眼神裡,看到了他對自己的微末愛意,稍縱即逝,那是她不曾在飯桌上看到的,一點情緒。

他真的很會隱藏。

果然是狀元該有的智慧。

學了心理學的一大好處就是,你能更好更容易的,看出對方的心。

是否真心實意。

比如沈玨,比如陸白。

截然不同。

都善於隱藏,一個始終淡然,一個夾槍帶棒。

可是他們都不會是她的,選擇。

她沒有後悔坐他的車,有問題就解決問題,因為逃避,向來不是最好的方式。

以他的涵養,他必然是不會主動挖牆腳的人,現在,她又用江城南做了幌子。

雖然,這是個意外之外的意外。

她從來不曾懷疑,如果某一天,要為江城南犧牲她的性命,她也會,毫不猶豫。

好,很好,非常好。

但是以沈玨的聰明,會不會看出點什麼。

如果能渾水摸魚就好了,但是陸白是個天坑。

他又太聰明,像極了從前的秦鶴。

然後,雖然說過喜歡過她的人很多,但她從來不會,在彆人不曾開口明確的說明喜歡前,過於盲目自信。

雖然這份答案,早已心知肚明。

這世間,有人普信又盲目自信,對於彆人多看一眼都覺得是暗示。

有人聰明絕頂,不到最後一步,都時常裝傻藏拙,鋒芒不露。

一如林芷,一如沈玨。

因為露出來的鋒芒也會給自己帶來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有些問題,是微末煩惱,有些問題,是滅頂之災。

煙雨繚繞在外麵的花園,後院的梅花葉子深綠,屋內是老舊香爐裡燃燒的沉香。

一爐香滅,那民國的段段故事隔著百年的文字爬滿到心上來。

那是那個時候的世界,又或者不是。

那被她始終深愛的美麗清冷女子,早已經告彆了這個世界。

她永遠記得她旗袍卷發下的表情,也記得她在大洋彼岸孤身離去。

世人永遠會記得她,她的文字和她的靈魂,永恒不滅。

林芷指尖隨意琴弦撥動,發出淺淺聲響。

知音少,弦未斷,又有誰聽?

耳機裡播放《山水之間》:

林中撫琴曲委婉,群山聽懂我悲歡

淚如雨落才知過往剪不斷

旋律轉換。

下一首是《煙花易冷》:

雨紛紛舊故裡草木深

我聽聞你始終一個人

石板上回蕩的是再等

枷藍寺聽雨聲盼永恒

古琴聲和雨聲交錯在一起,是聽了二十五年,彈了二十二年的旋律。

她起身,手機振動,是蘇子衿發來的消息:畢業了過來住一陣子,我們都很想念你。

她迅速回複:好,我會提前安排的。

那邊想來已經是青天白日。

她們彼此,是在大洋彼岸始終牽腸掛肚的人。

這是她們之間,被厚重血緣牽引的,濃鬱親情。

透明高腳杯裡,是深紅色的酒。

難以入眠的夜,紅酒是最好的催眠方式。

它甘甜又苦澀,能讓人瞬間上頭,一如愛情。

沈玨沒有談過戀愛,卻深知愛情的苦。

隔著透明玻璃杯,紅酒像迷人的紅寶石,光芒四射。

從唇舌滑過喉嚨進入口腔,最終抵達胃裡,喝的多了,能刺激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也能麻醉心緒,就不至於被困擾了吧。

六棟的二三樓陽台,都沒有亮燈。

大雨瓢潑的夜裡,他自然聽不到,那從小就聽過無數遍的古琴曲,悠揚且蒼涼的旋律。

也看不到那個人,爬滿心頭的情緒。

正在分崩離析。

陸白給沈玨發來微信:老沈想談戀愛嗎?

沈玨眉心一皺。

他想乾什麼?看穿自己了?

他思忖片刻,回複:你到底想乾嘛?

陸白秒回:還需要思考,你不是鐵樹開花了嗎,打聽一下行嗎?是什麼樣的女孩子能縈繞你的心?說來聽聽,我很好奇。沈玨:花已經謝了,你談你自己的戀愛就好,那麼關心我做什麼?

陸白:這麼容易就放棄,可不像你啊~我印象裡的你,可不是這個樣子…你讓我失望啊老沈…

沈玨:人總會變嘛~我們二十七八了,又不是十七八,愛情又不是全部。

陸白:那你考慮文禕…

沈玨:滾,彆用她來惡心我…話說你覺得沈璧怎麼樣?

陸白:沈璧自然是好的啊,你們霍沈兩家,有什麼不好的人嗎?這還來問我,你是對自己家的實力和家教,一無所知?

沈璧在北城大學實驗室裡,看著同組男同學的臉,想起陸白的臉。

放假的時間還早,又不想這麼早回去,那就再想想吧,夜風吹進來,她打了個噴嚏。

沈玨:知道啊,不能問問啊,就像你問我林芷怎麼樣,明知故問…

陸白躺在床上撅起嘴角:旁觀者清嗎…睡覺吧,晚安,我親愛的沈玨同誌。

沈玨沒有回複,陸白反複的試探,讓他察覺到了一絲微妙的氣氛。

難道那天他在飯桌上的話,意有所指?

林芷坐在桌前,她沒有打開保險箱。

她倒下一杯紅酒,一飲而儘,又倒下一杯。

耳機裡播放到《卷珠簾》:

夜靜謐 窗紗微微亮

拂袖起舞於夢中嫵媚

相思蔓上心扉

猶眷戀 梨花淚

靜畫紅妝等誰歸

空留伊人徐徐憔悴

啊 胭脂香味

卷珠簾 是為誰

啊 不見高軒

夜月明 此時難為情

她躺在自己床上,被酒精麻醉了思緒,麻醉了神經,頭腦卻依然持續的清醒,身體細胞在漸漸入睡。

沈玨注視著那燈光閃現幾秒後又熄滅,他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儘。

發微信給聶慕:陸白問我林芷怎麼樣,還問我鐵樹開的什麼花,問我想不想談戀愛,你說他是不是看出來什麼了?應該不能啊?

聶慕秒回:你心裡有答案了吧?你飯桌上裝的連我都沒看出來,他是不是在彆的地方發現了蛛絲馬跡?

沈玨:自然肯定不會是林芷也喜歡我,她恨不得和我保持半個地球的距離…

他話說到了一半,想到了什麼…

難道這麼巧被他看到他開車送她去南大?

否則沒辦法解釋陸白這一係列迷之操作…又或者,他覺得自己和林芷是一路人?

聶慕:老沈,你想到什麼了?如果陸的發現了什麼,你覺得他是什麼意思?

沈玨:他是想,撮合我和林芷?因為他的語氣很奇怪,完全不和吃醋沾邊…他出國這幾年發生什麼了?

沈玨想,喬寒和陸白出去是不同學校,能問出來什麼嗎,算了還是彆問了。

這種**性問題,不能隨便問,何況也不在他感興趣的範疇。

以陸白的段位和腦子,自然分寸自知。

聶慕:如果他真有這個意思,那對你是最好了,他和林芷兩個擱這裡唱大戲呢,給誰看?給陸家看?給你看?大可不必啊。他出國發生了什麼不重要,他那腦子,分寸自知。你還是操心你自己,我看的出來你很喜歡她,不過依我看,林芷是塊硬骨頭,不好啃。你看她大一的那些事兒,我覺得,她人品自然是沒問題,大抵是太出色了遭人嫉妒,不過藏的挺深,太聰明太有手段了,這一點倒是和你,不謀而合。就像你們昨天的打扮一樣,會不會是陸白覺得你們兩個很般配?

沈玨:衣服純屬巧合,睡覺吧想的腦殼疼。

聶慕:你喝酒了?果然是走心了,難得啊,睡吧,有事兒找我就行,哥隻要不在手術台上和診室裡,隨叫隨到~

沈玨:好。

聶慕:祝你夢見你的花,也祝你夢想成真…

沈玨沒有看到這條消息,他已經在酒精催化下,陷入沉睡。

夢裡是林芷麵目表情的說:對不起我不喜歡你,我再也沒有,愛一個人的能力。

林芷醒來,手機是陸白十分鐘前發來的消息:今天要光彩照人,靠你了。

她到二樓衣帽間,挑了件白色連衣裙。

難得她會穿的,收腰設計,能完美的展現身材,是那年蘇於歸送法國高定時,品牌方又特意量身定做的贈品,那件高定是禮服,隻適合舞台或者宴會,不適合日常。

這件也很好,雖然太修身容易喘不過氣,不過為了陸白這嘶,忍了。

鞋子也是品牌方送的配套的,灰色珍珠釘珠設計款,七厘米高,細跟,隻適合好看,不適合多走路。

她上好了妝,在粉紅色與大紅色之間,選擇了大紅色口紅,氣場更強,很好,非常好。

難得上妝的臉上,依然是自然健康的膚色,美貌是底色,妝容是加持色,在絕對的美貌麵前,即使是最普通的素麵朝天,荊釵布裙也能瞬間碾壓,何況驚心裝點,那必然是,驚為天人。

這樣驚為天人的林芷,又一次,擊中了沈玨的心。

周六,他依然是準備去公司的一天。

他換了台車,剛開出去,就看見一身白衣的林芷踩著高跟鞋上了一輛車。他認識,這是陸白的車。

他們去約會?穿成這樣子?

他真想跟蹤,又覺得自己實在是無聊仿佛被豬油蒙了心,就直接把車開去了玉堂。

坐進辦公室開完線上會議,他用內線打給王柏:杜若惜進公司了嗎?

王柏:已經上了幾天班了,沈總你找她?

沈玨:你給我她的電話號碼…

王柏發了一串號碼到沈玨微信上。

沈玨到隔壁一助辦公室,用座機撥通了電話,響了幾聲,那邊接通:你好?請問你是?

沈玨:若惜,我是沈玨。

杜若惜沉默,然後開口:玨哥,你找我有事兒?

沈玨:你和林芷,是大學室友?

五月的夏日,南城進入纏綿的梅雨季,碰巧今天是豔陽天,悶熱的天氣裡夾雜著微弱的綿長蟬鳴,像一個人瀕臨崩潰時的,無助低語,悲哀呻吟。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適合離彆。

我帶著綿長的回憶回來,試圖挽回我們的愛情,殊不知你早已經,棄我而去。

你曾說,心緒和底線不同的人,注定背道而馳。

我不曾心死,把頭埋進塵埃裡。

你說從未愛過的那一刻,我知道,從我的心開始動搖的那一時起,我們就再也回不到最初的記憶裡。

那一瞬間,我追悔莫及。

我們的愛,自此,無藥可醫。

丁櫻一身白色衣裙抵達山抹微雲,這是陸白喜歡的顏色和樣子。

林芷正低聲在陸白耳邊說“多點貴的菜,我買單,一會兒記得說出來聽。”

陸白邪魅一笑“果然財大氣粗~”

林芷莞爾一笑揚聲說“因為你值得啊,我們以後的日子,長著呢~”

丁櫻在服務員的帶領下推開門,碰巧聽見了這句話。

心緒開始崩潰。

同樣色係的衣服,撞衫不可怕,誰醜誰尷尬。

她坐下,對麵的陸白眉目依舊。

他旁邊的人已經不是她。

桌上是兩個價值不菲的包,一個男款藍色格子紋,一個女款黑白條紋。

那個女孩,眉目如畫,容貌渾然天成,仿佛是女媧的寵兒,脖子上戴著一顆硬幣大小的祖母綠項鏈,綠的乾淨純粹,再沒有任何裝飾。發型妝容利落乾淨,彆致,紅唇似玫瑰嬌豔,正在陸白耳邊,繼續低聲細語。

將自己視若無物。

仿佛一開始就輸了。

陸白介紹“我女朋友,林芷。”

對林芷“從前認識的,一個朋友,丁櫻。”

林芷開口“丁小姐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想吃什麼多點些,如果喜歡了,也可以打包帶走,今天我買單,你隨意。”

該怎麼樣去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

你不珍惜的,自然有人珍惜,並且視若珍寶。

丁櫻苦澀一笑“陸白,我們戀愛多年,卻敵不過,一個剛認識一個月的人,我在你這裡,連前女友都不是了對嗎?”

陸白看她“敵不敵的過,有關人品優劣,無關時間長短。是認識多年,就談了一年多的戀愛,我應該慶幸,早點看清你的麵目,否則我得被你惡心死。”

“你就這樣看待我?”丁櫻心痛不已。

“那該怎麼看待,等你把綠帽子戴在我頭上以後,我多拿幾個鏡子照著,三百六十度看?看顏色多好看?”陸白眉心皺起,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涵養。

“我沒有!”丁櫻回答。

“彆狡辯了,有沒有你心裡清楚,你真是讓我失望。”陸白歎了口氣。

“我對天發誓。”丁櫻說。

一直靜默的林芷冷靜開口“丁小姐,如果發誓有用,你可否說,如果你曾有哪怕一丁點兒背叛陸白,就讓你以後一窮二白,一無所有,不被人愛,不被珍惜,嫁不出去,錢不夠花,可以嗎?如果可以,我讓陸白相信你,我退出…”

陸白側目看她一眼,眼神一動。

丁櫻沉默。

“你倒是發誓啊,剛才不是要對天發誓嗎?”林芷繼續說,冷笑一聲。

“所以啊,做事要考慮後果,做不出來,就彆說,做出來了,也就彆想回頭,不是所有人都會和你一樣想回頭,原諒兩個字,哪裡是那麼容易說的?破鏡向來,不能重圓。”

大抵淪為垃圾。

但是林芷沒有說出這句話,她和丁櫻,無冤無仇,她不想去反複擊潰,一個情緒瀕臨崩潰的人。

“陸白,我們說好要在一起一生一世的。”丁櫻用儘最後的力氣。

“丁櫻,我們二十七歲了,不是十七歲,當初是你說喜歡我,也是你來追我的。從你主動說愛開始,也從你主動背叛結束,我隻不過是你的,一個想象而已,你放過我吧。”陸白吸了口氣。

“我還愛你啊。”丁櫻淚流滿麵。

“可我從未愛過你,從未!”陸白抬頭說,看著她。

丁櫻用紙巾擦乾眼淚,最後看了陸白一眼,沒有說話,轉身離去。

陸白的眼角即將滑落的一滴淚,被他抬頭,用指尖拭去,就好像,從未存在過。

他看向林芷微笑“吃飯吧,喝酒嗎?其實你酒精不過敏對吧?”

林芷莞爾一笑“那是自然,我隻是想,免去不必要的麻煩,這是個秘密,還有,你欠我一個人情~”

陸白給她夾塊藕“我們不是好朋友嘛,談什麼人情,多見外。因為什麼,因為你爸?”

“是啊,喝酒誤事,抽煙傷身,我的家最開始分崩離析,就是從煙酒開始的,當然還有,錢~不過,也好~”她吃下了藕。

舉起酒杯,杯裡紅酒蕩漾“乾杯,陸教授,告彆垃圾感情垃圾人,贏得美好人生。”

兩人碰杯,一飲而儘,林芷又倒了一杯。

林芷看著陸白的眼神漸漸迷蒙。

她的眼神依然清明在他耳邊說“忘了告訴你,我酒量特彆好,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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