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的那一刻,我甚至能感受到杜瑉臉上的狂喜。
老板有如此強大的背景,在羊城,他還怎麼輸?
不對,在東廣,他還怎麼輸?
接下來,我的電話像是炸雷似的響起來。
老邢:兄弟,我們在外不欺負人已經很不錯了,羊城的坐地戶太不懂事了!
張立軍:老峰,沒話說,乾他!
周平望:峰哥,這種小角色就交給我們了。
……
這一刻,太子窩炸了。
現在我不用再擔心工廠被強買強賣了,而是龐主任該擔心是否能承受住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世祖的怒火,關鍵是這幫人還占著理!
平時沒理的時候,這幫人都恨不得鬨點事出來,如今占據道德製高點,真鬨起來,這場火不是他一個還沒公示的副市長能熄滅的了。
“杜瑉,工廠裡有沒有低調點的車,奧迪A、帕薩特之類的小車?”
“有的。”
“把鑰匙給黑子,我晚上要用。”
杜瑉聞聽,立刻一掃臉上的沮喪,整個人像是活了過來,從沙發上彈起來,朝著門外跑去。
拜訪很簡單,連禮物都沒準備。
不是缺乏禮數,而是沒法送家裡去。
對方也不會收。
乾脆就空著手去了。
全程我都是聽著對方在說當年陳家老爺子的話題,感慨世事無常,這麼好的老同誌,怎麼就沒了!
畢竟陳峰的爺爺過世都有二十多年了,哪怕我繼承了陳峰的記憶,對這位爺爺的記憶也停留在小時候見到的樣子。
全程並沒有說過任何關於龐主任的事,隻是很委婉的表示,大佬最近要視察羊城的工業區規劃,會下工廠視察。
而我隻是多了個平日裡根本搭不上話的叔叔,但是這份關係隻要傳出去,我就能在羊城,甚至在東廣全境,狐假虎威。
畢竟是大領導。
日子選在了三天之後。
在華夏的官場,有資格坐小汽車的是個人都可以,但出行坐小巴車的至少在地方上是一把手的存在。
龐大元還沒有覺察到會發生些什麼,隻是跟在領導們的身後,時不時的在人群中跑來跑去,為的就是給領導解釋一兩句地方上的政績。
很快,巡視工作將接近尾聲。
車隊緩緩駛出了工業區,正在司機準備踩油門加快速度的時候,大領導突然指著在工業區邊上的一片廠房詢問:“這是哪家工廠?”
“先鋒製造公司,是一家電子品製造工廠。”
“看規模挺不錯的。”
龐大元還沒意識到他的人生將來臨到至暗時刻,解釋起來:“領導,這家公司是有規模,但是產品線不符合工業區的定位。”
“讓車隊拐過去看看。”
“領導……”
龐大元立馬就愣住了,大領導剛才說什麼?
下車去看看?
在官場,領導說話都不會說滿,一般都是說一半,甚至更少,有悟性的下屬,才能得到領導的重視。
因為,連這點眼力見都沒有,還想要被重用,簡直就癡人說夢。
大領導一句話,底下跑斷腿。
可現實狀況並沒有發生,而是很容易的就進入了廠區,甚至仿佛一切都預先定好了似的。
在行政樓上,看到車隊進入了廠區,杜瑉既是緊張,又是興奮的詢問我:“老板,您不下去?”
“我下去不合適。”
我看到了車隊後麵的采訪車,大領導的出行和調研,都是要上地方新聞的,我既然不打算做一個公眾人物,那麼自然不可能在這種場合拋頭露麵。
再說了,我在羊城的產業,除了房產和一家貿易公司之外,也就是現在腳下的製造工廠。
而製造工廠今後的管理者是杜瑉,我不可能搶走他的風頭。
這樣的場合,我也不適合和領導會麵,裝不認識都不合適。
作為東廣的大領導,行程都是很滿的,哪怕是臨時的行程改變,也不過是下車在廠區走了走,和杜瑉攀談了兩句。
說上兩句:有困難找政府,直接找我也可以之類的話,表明態度。
讓他安心在羊城創業,遵紀守法,政府將是他們這些企業的堅實後盾。
哪怕龐大元再傻,也明白了些什麼。
他不過是個羊城都排不上號的開發區主任,竟然對上了東廣的大領導。
他腦子裡冒出個念頭:自己還能活嗎?
全程也不過是二十多分鐘,連半個小時都沒有停滿。
可這已經給了不少的信號,沒有那個大領導會突然改變行程,就為了看一眼一家很普通的電子工廠。
這樣的工廠在羊城都有幾十家,根本就排不上號。
可這又是很強烈的信號。
大領導不會無的放矢的去這家工廠,就為了一時興起。
龐大元全程跟在大領導身後不遠處,身上冷汗涔涔的往外冒,哪怕是三伏天裡,卻有種數九寒冬的徹骨之寒。
他哪怕再遲鈍,也知道自己這下子踢到鐵板上。
補救!
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不是沒有身後的靠山,可問題是,他的靠山在大領導麵前啥也不是,他哪敢給這樣的大人物上眼藥。
車隊剛走,杜瑉就急匆匆的跑到了樓上,來到我跟前向我彙報情況:“老板,大領導走了,剛才在樓下,龐大元偷偷給了我電話,想要說和。”
“晚了!”
“他剛才還偷偷約了我吃飯!”
“你可以去,但是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不能答應,能做到嗎?”
杜瑉脖子縮了縮,他是見識過那些官員的做派,在酒桌上仿佛和酒有仇似的,玩命的喝。
他那點酒量,根本就不是對方的對手,深怕酒後失言,說出不該說的話來。
杜瑉真心想要解決這個麻煩,可他情商再低也知道,自己沒權利去調停這場沒有硝煙的爭鬥。
角色變了,交手的手段也變了。
看到杜瑉小心謹慎的模樣,我好笑道:“他給你敬酒,難道你不能拒絕嗎?”
“真的可以嗎?”
杜瑉的眼珠子都不由得瞪大了一圈,他何德何能,竟然敢拒絕這麼大領導的敬酒?
他敢嗎?
“放心,應該是給你好處,拿著就是。他也不敢給你敬酒,因為他想要請罪的人不是你,在沒有見到真人麵前,他不會翻臉。”
“老板,您到時候會不會?”
“我不會見他。”
如果之前我認識大領導,或許還真的會在地方上表現出長袖善舞的交際能力,和各方麵打好關係。
可現在?
塘都炸了,我即便答應將和,魏明、刑萬裡、張立軍……他們願意嗎?
再說,我也不想就這麼算了。
大領導的人情還了,雖說這份人情如果沒有龐大元的乾預,我也發現不了。這是老一輩的關係,老一輩的人情,說不定過幾年,誰也想不起來,就不了了之了。
可問題是,我去拜訪了大領導,大領導來了工廠視察一圈,結果就是人情還了,哪怕沒有完全還完,也差不多了。
這份因果我不能算到彆人身上,隻能算到這位要晉升的龐大元身上。
我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就為了一個說和?
好不容易手裡拿到一把王炸,竟然炸在了這貨這對三上麵,哪怕魏明他們不下場,我也不能讓這貨好過。
魏明這樣的人出手不會雷霆萬鈞,畢竟他不是上位者,可是小刀子天天下,誰也扛不住。
接下來的日子,龐大元能扛過去,想必結局也是止步現在的職位,還會被邊緣化,要是扛不過去……不出意外的話,就該吃牢飯了。
當天晚上,龐大元就如同驚弓之鳥般去了不少上司家裡,可無一例外,他都被拒絕了見麵。
這種暴風雨襲來的感覺,確實讓他有種烈火烹油上的絕望。
更讓他憤怒的是,他的情人還打來了電話,催促他要儘快出麵,要買下工廠……
這一刻,他徹底爆發了,一張胖臉漲得通紅,扭曲的完全看不到人樣子,扯著嗓子怒吼:“給老子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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