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的傷重不重,她和白靜都心知肚明。
白靜臨走,促狹的對王琳眨眨眼道:“琳姐,這樣的機會可不多,你可要抓緊呀!”
抓緊乾什麼,王琳自然心知肚明。
不就是色誘?
其實王琳心裡也拿捏不準,這辦法到底有什麼用?
我真要是對她還有想法,在羊城就住一起了,根本就不需要在京城的醫院裡,用這種方式來試探。
可王琳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她深知一點,隻要她和我的關係繼續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她連見我一麵的機會都恐怕不容易。
沒錯,孩子長大了。
如果一年期的休學結束了,陳牧童不管是繼續在原來的學校學習,還是去寄宿學校,今後我和王琳的交集就再也沒有了。
前者多半會住在劉穎家中,王琳還不至於被冷落。
但我肯定不會住在劉老師家裡。
後者的話就更糟心了,等陳牧童年紀再大一點,甚至會抗拒王琳的靠近,因為她可能將王琳作為人生的一個恥辱來看待。
到頭來,她連孩子心都可能抓不住。
還有王琳最為擔心的是被父母知道她出軌的事也敗露了,比她預料的更加恐懼的是,王父直接去了醫院,母親也是在氣頭上,說下了滾出家裡的話。
哪怕王琳是他們的獨生女兒,可是麵對經營了一輩子的體麵,被女兒的不檢點,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等於說,王家老夫妻兩人,一輩子正派,活到老,卻發現他們除了教出個道德敗壞的女兒之外,啥也沒剩下,這輩子活成個笑話。
這種局麵下,任何刺痛人心的話都可能說出來。
想要挽回父母的關係,王琳也不得不考慮將我拉出來,可惜我絕對不可能配合她。
除此之外,就是女兒陳牧童能讓她緩和與家中父母的關係。
不得已的王琳,隻能聽從白靜的計劃,出此下策。
可是……
這個辦法真的能行嗎?
如果我在邊上,我就會用非常肯定的語氣告訴王琳。
白靜的腦子就是比狗腦子稍微好一點,指望她,死了心思吧。
王琳擔憂道:“白靜,你說陳峰會不會覺得我很臟,不想碰我了。還有我傷他很深,那種被愛人背叛的傷痛,比撕心裂肺都痛,怎麼可能回頭?這不是簡單的辦法能緩和我與他的關係的,我覺得很難……”
“哎呀,琳姐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呀!你瞧瞧你的臉,你的身段,我就不信峰哥會忍得住。”
王琳看著鏡子裡的臉色,臉上的浮腫似乎下去了不少,看著是有點楚楚可憐的樣子。
即便穿著鬆鬆垮垮的病號服,也掩蓋不住完美的身材。
王琳自從出軌被抓之後,她谘詢過不少婚戀專家,也尋求過不少幫助。
但結果都收效甚微,或者說沒有任何效果。
麵對油鹽不進的我,王琳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可能我真的是失去了他,他之所以能來,多半是我婆婆逼著他來的。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白靜嚷嚷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琳姐你也說了,峰哥身邊沒有女人,那他絕對不可能還忍得住。男人都是下半身的動物,他們根本就沒有自製力。”
“你不懂,傷痕在,碰一下都會覺得痛。有時候我能感覺得到,我在他麵前出現就是個錯誤。”
白靜白了一眼,她就不明白了,才兩個月不見的王琳,仿佛變了個人似的,多愁善感了起來。
“說的好像你懂似的。”
妻子背叛對陳峰的傷究竟有多痛,哪怕是我都說不上來。
雖說我替代了他,可有些痛苦,沒有經曆過,就根本無法真真切切的體會。
王琳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蜷縮在病床上,口中喃喃自語著:“可是這種痛我經曆過了。”
王琳低聲自言自語,顯然白靜沒有聽到。
而王琳所謂的經曆過,就是在她離開羊城之前,我去香江時候說過有了情人之後的感受。
那段日子裡,對王琳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
一方麵要在女兒陳牧童麵前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另外一方麵,她隻要一個人的時候,腦子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著曾經的丈夫在和彆的女人纏綿的場景。
那一刻,她甚至感覺呼吸都是痛的。
這種痛,陳峰全部經曆過,而且還是王琳是他妻子身份的時候經曆過。
這種痛,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一輩子也不可能忘記。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陳峰經曆的痛苦要比王琳經曆的更深刻,更加殘酷。
王琳也清楚,她和我已經離婚了,她連痛苦的資格都沒有。
一切的惡果,在她對郭剛這個異性不設防備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
哪怕那時候她不過是打著和同事一起吃吃飯,唱唱歌,聊聊天的借口……
看似什麼也沒發生,卻似乎什麼都已經開始了。
如今的王琳,在我心裡,不會對她有任何的期待,更不會給她獨有的偏愛。
有的是甩不掉的麻煩,看一眼都多餘的無視。
因為我知道我不可能愛上一個曾經有過背叛經曆的女人,更不會對這個女人有任何的包容和信任。
我之所以允許她出現我的生活裡,主要是因為她是陳牧童的母親。
白靜也覺察到了王琳的變化,她還以為王琳是泄氣了。
性格直爽的白靜見不得王琳這種自暴自棄的樣子,挺起胸膛對王琳道:
“我就不信了,你們明明還有感情,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峰哥哪怕知道你背叛了他,他還舍不得動你一根手指頭。舍不得你被欺負。不行,不能這樣。等峰哥來了,我去找他談。”
“不要!”
王琳被白靜冒失的反應嚇了一跳,急忙阻止。
她也是病急亂投醫,明知道白靜不怎麼靠譜,卻找了白靜幫忙。
因為所有的辦法她都想過了,能用的辦法都用過了,問題是都不管用。
王琳似乎也覺察到,她和我的緣分已經結束了。
事實上,很久以前就結束了,就在陳峰死去的那個晚上,他們的緣分就葬送在了京城冬季的寒風中。
“什麼不要!”
恰巧在這時候,我推門進入了病房。
我並沒有帶外麵的早點,而是等待田姐從家裡送來早點。
白靜的出現並沒有引起我的重視。
畢竟,她在這家醫院上班,任何時間點出現在病房裡我都不會驚訝。
白靜看到我的那一刻,仿佛隱藏著秘密似的,急忙反駁道:“沒有,沒有的事。”
“琳姐,我先出去忙了,待會兒醫生該查病房了。”
目送白靜出門,我隨口問了王琳一句:“什麼時候能出院?”
王琳正想著事,有點神不守舍的在發呆,我問了兩次,才發現我在和她說話,這才驚醒過來:“明後天應該就可以了。”
王琳的傷勢並不重,這一點我能看出來。
真要是大的交通事故,這會兒哪裡會在病房裡活動,ICU才是歸屬。
之所以她還賴在醫院病房裡,她的想法我大概能猜得出來,隻是不說而已。
我在衛生間裡簡單洗了個澡之後,換了乾淨的衣服出門,這才看到王琳還在發呆。
我不知道劉穎說王琳沒有太大的求生欲,到底是從哪方麵看出來的?
但是我能看出來,這次見麵,王琳的心事多了很多。
可這個女人從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知道她不會自尋短見。
可能遭遇了情人的威脅,家庭的破裂,甚至連累到剛退休的父親被氣地進了醫院,發生這一切之後,內心產生了巨大的震動。
但是我又能感受到王琳已經無力改變這一切。
她隻是困在了人生中的囚籠裡,無法走出去,尋找自己未來的人生之路,還沒有到徹底絕望要用死亡去贖罪的地步。
我歎了口氣道:“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我隻是在想,我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想聽聽我的建議嗎?”
我在病房的椅子上坐下來,感覺不太舒服,這椅子設計的也太小了,坐上麵簡直就是受罪。
王琳好奇的看向我,問:“什麼建議?”
“如何度過餘生。”
這個題目很大,我們在年輕的時候,充滿了激情,亢奮和衝動的性格,讓我們無所畏懼。
可是等到我們年長一些,卻發現,我們折騰著自己,折騰著周圍人,最後除了一身傷之外,什麼也沒有得到。
也不是一點東西都沒得到,比如說,我們得到了教訓。
小時候的理想幻滅了,長大了喜歡的人變了,再大一些,我們以為能陪伴一生的人變老了……
生命就像是一個陀螺,剛轉起來的時候,嗚嗚作響,虎虎生威。
可是轉著轉著,就沒有那種虎虎生威的氣勢,也沒有了越來越快的衝勁,反而越來越慢,直到最後徹底停下來。
在轉起來和停下來之間,鞭子會一直抽打在身上,很疼,很疼。
就像是激勵,一次次的哄騙自己轉下去,繼續下去。
可是陀螺的旋轉是給人看的,它沒有人生,它就是一直在轉著,舞台小到隻有一個支點而已。
很多人活到了一定的年紀,悟了。
他不是悟了自己,也不是悟了人性,而是悟了自己活著不是為了讓人看到光鮮亮麗的一麵,或者是缺點。更不是為了所謂彆人眼裡的成功,而委屈自己。
王琳恬靜的看向我,眼神中略帶迷惘,她不明白我到底想要說什麼。
或許是批判,批判她犯下的錯。
或許是一場說教,控訴她的錯誤造成的後果。
可是我沒有,我甚至在仿佛開了頭之後,就再也沒有說話。
良久,王琳輕聲問:“峰,你想要說什麼。”
“就是剛才那句話。王琳,你該考慮自己的人生該如何度過,而不是去依靠人幫助你度過。
人生說來說去都要自己去嘗試的,沒有人能替代。
接受自己的缺點,也接受這些缺點帶來的結果。人這輩子說白了是了解自己,接受自己,改造自己的一個過程,但最終還是和自己的缺陷和解,而不是去尋找彆人的原諒,來得到自己的人生的圓滿。”
我並不想解釋,因為解釋來解釋去,就是一場無休止的辯論。
和對方的固有思維去辯論,和對方的經驗去辯論,和對方的防備去辯論。
這很沒必要。
究其一生,我都想要知道,我該如何度過我的一生。
越年輕得到這樣的啟迪,對我的人生意義就越大。
王琳突然間有點緊張,她緊緊相扣的手指因為用力,有點泛白:“可是峰,那我們呢?”
我歎了口氣,什麼也沒說,仿佛什麼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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