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羊城已經住了一周。
這期間,王琳也經常發消息過來,她知道打電話我根本就不想接,也不會接,已經習慣了這種交流的方式。
這一周時間裡,公司完成了過節前的聚會,家裡遠的已經買好車票回家準備過年了。
而在這一周裡,我也找到了合適的廚娘,莊嬸。
莊嬸是個長相有點黑,身材不高,但是體重不低的中老年婦女。
做菜很好吃,也會北方的食物烹飪方法。
當然,她是廣州當地的土著,家就在我租房的附近。
因為我租的是彆墅,房子比較大,她一個人也打掃不過來,乾脆就隻讓她做飯。其他打掃衛生專門找清潔公司去做,一周做一次,也不影響家裡的整潔。
其次就是我和房東聯係過,他年後來廣州的時候,房子按照市價賣給我。
我喜歡這套房子內簡約的裝修風格,對房東來說,這樣的裝修,可以省錢。畢竟不是自住,彆墅裝修太好,比買房花的錢都多。
一套彆墅,幾十萬的裝修款能裝好;同樣,幾百萬的裝修款也可能不夠。
可對我來說,簡單的房子更讓我喜歡。
我不喜歡繁瑣的紋飾,複雜且奢華的裝修。
比如說巴洛克風格,洛可可風格之類的都不是我的菜。
北歐,簡約美式鄉村,這樣的房子看著沒有太多的裝飾,是線條和光線的簡單運用,就讓我非常喜歡。
反正等女兒來到廣州之後,一樣要買房子,乾脆將房子定下來。到時候過戶之後,也不用搬家,省下不少功夫。再說了,新裝修的房子,安全上我也不放心。
日子一天天的過。
過年前,陳峰的母親打來了電話,也算是我媽,至少等陳峰徹底消散之後,她老人家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惹不起的人之一。
“陳峰,快過年了,你還不回家?”
“年後回。”
“你個混蛋,你知道童童多想你嗎?過年她見不到你,你知道她要多失望?”劉老師一如既往的中氣十足,哪怕是在電話那頭,我都忍不住想要抱怨兩句。
我不是您老的學生。
可惜,我不敢。
用陳峰的話來說,老太太的權威已經積攢了五十多年,她凶不凶,他姥爺最有發言權。但凡我要一點反抗之心,她能打飛機來羊城抓人。
我隻好苦笑道:“媽,您也知道我和王琳的事還沒有塵埃落地,這時候回京城,過年走親戚串門的時候會有多尷尬。乾脆,您老就說我出國了,需要幾個月之後回來。”
“合著我幾十年的教育工作者,臨了還得幫著兒子出去騙人?”
“那您說怎麼辦?”
好不容易哄好了陳峰的母親,又和陳父說了兩句,最後是哄女兒。把我給累的,都不想說話了。
至於王琳?
算了吧,她願意去哪裡我管不著。
在公司裡巡視了一圈之後,我祝福了米娜兩句之後,就離開了羊城。
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街道,過年的氛圍漸漸的濃鬱了起來,我走在街頭,沒有一個人認識我,反而對我這樣穿著體麵的人出現表現出了極大的好奇心。
轉過街角,我終於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院子。
站在遠處,我看著院子裡一波又一波的要賬的進入,然後罵罵咧咧的隨手砸點東西泄憤之後離開。陷入沉睡的陳峰也醒過來了,這段日子,他把能交代給我的都說了一遍。我也算是對他從小到大的經曆有了一個完整的認識。
隨著我們交流的越來越多,陳峰的魂魄之力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弱,我擔心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徹底消散在天地之間。
“這裡是你家?”
陳峰的靈魂虛弱是真的,但腦子還在。我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那個破敗的院子,很難不讓他懷疑,這地方對我的重要性。
我歎氣道;“我對這個家沒什麼可留戀的,我生命中不好的記憶,大部分都在那個院子裡發生。可是,你也知道,人在心裡有一個根,是我們記憶最初的地方。”
我沒有說視線中的那個院子是否是我的家,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就是我的家。
“離婚,不離是孫子,這日子沒法過了!”
“反正沒孩子,家裡連個值錢的家當都沒有,離了乾淨。”
摔門而出的應該是我後世的父親,現在看還很年輕,臉色通紅,不是被氣的,估計也是被要賬的給打的,或者是喝了酒。身後跟著的是我後世的母親,臉色因為吵架而變得猙獰。
反正氣勢都很足。
可讓我吃驚的是,他們竟然沒有孩子?
我去哪兒了?
直到我跟著他們從民政局離開,我都沒緩過神來。
他們的背影消失在了我視線之中很久,我才清醒了過來。心中不免苦笑:“我來不來這個世界,重要嗎?”
心說:“這樣也好。”
不用背負感情的愧疚,也不用擔心有一天會李逵遇到李鬼。
仿佛提著的心,在這一刻,徹底鬆懈了下來。
人就是這麼奇怪,原本的那個家,並沒有給我帶來家庭的溫暖,關愛的溫馨,避風港的安寧,但當我轉身離開的那一刻,我卻在心底裡會有那麼絲絲的不舍。
我可以很負責任的說,我不是賤骨頭。
那種如同在狂風暴雨中的家庭環境,我再也不想經曆一遍。我失落的原因隻有自己知道,因為我沒有來處了。
每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都有來處,有歸處。
可我,沒有。
孤獨的背影在冬日毫無溫度,甚至可以說有些陰寒的夕陽下,拉得很長,很長。
“這是你父母?”
陳峰神出鬼沒的冒出來,並沒有引起我的情緒波動,反而坦然的承認:“沒錯,一對糟糕的父母。”
“可是,你又在哪裡?”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而不是故意要去隱瞞什麼。對陳峰,我和他相處起來一直很輕鬆。輕鬆到,仿佛像是多年的老友般,毫不掩飾內心的情緒。雖說是表麵文章,我們都沒有互相戳破彼此的提防。
離開老家之後,陳峰沒有多問。
每個人都有不堪的往事,他有,我也有。
我們都是躲在角落裡舔舐傷口的紅塵中人,隻不過,這樣的人似乎很難得到真正的眷顧。
“去哪裡?”
在機場,麵對售票窗口地勤的詢問,我遲疑了起來,我都不知道大過年的去哪裡。家是不能回了,陳峰的家在京城,我不想去,因為那裡有一堆的麻煩事,躲都來不及,怎麼敢去?
至於其他地方?
世界之大,仿佛就我一個人似的,也不知道去哪裡好。
我問了對方一個很古怪的問題:“請問,一個人過年,去哪裡比較好?”
“一個人嗎?”
“沒錯,一個人,孤家寡人。”
“抱歉,先生,我的詢問勾起了您不好的回憶。”不得不說,售票的小姐姐很程式化的笑容沒有一點溫度,人和人的悲喜不相通,我不奢望這個世界上會有人認同我。
“羊城,這個季節的天氣正好。不熱也不冷,氣候濕潤且年味濃鬱。海南,這個季節去海南度假或許是最愜意的了,既有熱帶的風情,也不會像夏天那樣氣候悶熱。”
對方似乎很想要推薦我去長距離的航班,介紹的都是南方的城市。
我苦笑著搖頭道:“我剛從羊城過來,不想過去了。”
“那麼魔都吧,大城市。雖說過年的時候有些冷清,但是很快這座城市會熱鬨起來。一個人去,在人群中也不會那麼的孤單。”
“好吧,就魔都,給我一張最快去魔都的商務艙機票。”
京城。
銀行分行。
兩個穿著法院工作服的年輕人來到了辦公區,在銀行工作人員的示意下,來到了王琳的辦公室。
“請進!”
“王主管,這兩位是法院的同誌,指名道姓來找你。”
當兩人走進辦公室的那一刻,看到王琳也不由吃驚了一下。隨後平靜下來,開口詢問:“你是王琳?”
在查看王琳證件之後,拿出一張公函,對王琳道:“王琳,你的丈夫在十天之前,向本院提交了離婚訴訟申請,經過核實之後,我們特通知你兩個月之後,也就是月0號,到達本院所在地參加調解,調解不成另行通知開庭。屆時本人一定要到場。這是知悉回執,請你簽字。”
“離婚訴訟?”
王琳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
她不想離婚,甚至從來沒有想過要離婚。
她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家庭,更舍不得丈夫。
她試圖用一切卑微的懇求陳峰的原諒,甚至在陳峰約定好的離婚日子也用各種理由拖延,不去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就是不想這個家散了。
說起來有點可笑,一個出軌的妻子,卻舍不得被她傷害的七零八落的家。
可事實就是這樣,王琳清醒了,悔悟了,但一切似乎都已經晚了。
簽完字後,王琳如同失去靈魂的行屍走肉般去行長辦公室解釋。畢竟來了法院的人,行長也會過問。
當她從行長辦公室回來的路上,耳畔聽到悉悉索索的閒言碎語,‘王經理竟然要離婚’、‘她老公挺帥的,開公司,很有錢’、‘男人有錢就學壞’、‘會不會是王主管本身的問題’……
王琳最怕的事還是發生了,幾十米的距離,她卻用掉了身體所有的力氣,在自己辦公室門口,再也堅持不住,整個人都虛脫地軟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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