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邢是個爽快人。
他的性格就像是北方的天氣，說降溫就降溫，說下雪就下雪，根本就不給人準備的時間。
第二天，我公司的負責人徐斌就給我來電話，說：“陳總，邢總來公司了，您是否抽空過來一趟。”
我留老邢在公司裡看完了三年的報表，業務增長到兩千萬，利潤在四五百萬左右，這是純利。業務上基本已經停止增長了。
因為太穩定，哪怕這兩年陳峰的重心在廣州的公司，但是帝都公司的業績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這是利潤穩定的如同養老金似的旱澇保收，老邢都有點不好意思起來：“陳峰，你不考慮考慮，這讓出去，可惜了。”
讓出去的業務，想要收回來就難了。
再說了，我們這個行業，一個蘿卜一個坑，真要是讓出去，立刻就有人占了。
“你要是想要的話，今天我約人，去拜訪一下主要客戶。”
一旦客戶讓出去，業務也就讓出去了。
公司隻要變更法人，業務範圍，就將不再是我的了。
老邢猛吸了一口煙，在煙霧繚繞中認真的下了個決定：“這大便宜，哥哥占了。”
“先彆答應的這麼爽快。”
我指著辦公室外的員工，對老邢道：“我手下這些人時間長的都跟了我六七年了，你要留下。徐斌這人我以後要用，但眼下帶不走，你得養著他。待遇不用太好，和我給的一樣就行。”
“沒問題。哥哥我答應了。”
“行，那就你多照看一些。另外，拜訪完客戶之後，把法人變更了，先把你加入到公司董事。這個月開始公司的流水和利潤就留在公司，其他的你看著辦。”
“你小子，這是讓我占大便宜，心裡不安啊！得了，哥哥心裡記著。”
幾千萬的生意，就這麼談下來了。
這事答應起來不麻煩，畢竟老邢也需要熟悉我公司業務的人幫他。
雖然不如自己帶出來的人放心順手，但是員工都差不多，不要指望他們會如同侍奉主公一樣對待老板。
畢竟打工掙錢，目的是養家，哪個打工者不是為了碎銀二兩？
其次，不是我不想帶走他們，有些老員工確實用順手了。
可惜，願意跟著我去廣州發展的員工，兩年前就跟著我去廣州發展了。
留在帝都公司的都是有各種各樣不能離開帝都的理由，有的是戶口，有的是家庭。想要帶走他們也不現實。
老邢爽快答應了，但是隨即對我搖頭道：“晚上約了銀行的人，人你認識，我小姨夫。貸款他應該能給到你會000萬。下個月，最晚三月初就能辦出來。
不過銀行的規矩你懂的，000萬的貸款，得留下000萬在銀行賬戶裡，辦完貸款之後，隻能轉出000萬。過了一個月的監管期，這錢還是能劃走，看你需要了。”
“這款子不少了，你的人情？”
“和我沒關係，你在廣州的銀行結算，流水，他們係統裡都能查出來。
他看過，000萬年期貸款，對你來說一點問題都沒有。
利息不算低，這你要有個準備。沒想到，你小子一聲不吭的生意已經比我做的都大了。”老邢倒不是嫉妒，而是對陳峰過去經營的認可。
至於我？
我能說陳峰的公司來錢太慢嗎？
我用一百萬，就七八個交易日，就在股市裡撈了五十多萬了。
差不多是帝都一個多月的利潤。
如果是一千萬呢？
這公司開著還有什麼意義？
貿易公司不是工廠，不可能朝著百年公司發展。
貿易公司的壽命其實很短，就是吃一波紅利的幾年而已。
股市上的收獲僅僅是開始，而且還是在投入資金不多的情況下。
老邢很快就被我的操作給吸引住了，隻要開盤，我每天都會操作股票。閱讀大盤和個股的情況，這種通過大量閱讀感悟出來的盤感，可以更加精準的判斷個股的走向。
而我發現，我的盤感，在實踐中，越來越誇張。
幾乎是指哪兒打哪兒的程度，雖說不能準確預測莊家的最後出盤價，但是隻要每天都看盤，莊家出現大動作之前，我在一天之前就會看出端倪。
“這是炒股？”
老邢用他擀麵杖般的手指在屏幕上來回的扒拉著，口中嘖嘖稱奇。
“多稀罕呐，老邢你彆說你沒炒過股。”他說話的語氣，就像是豬八戒問沙和尚，人生果啥味。明明就已經吃過了，卻裝出沒吃過的單純樣子，給誰看啊！
我的時間安排的很緊，很多事隻能用碎片時間來做。
炒股就是如此。
我翻白眼的樣子，讓老邢縮著脖子不好意思道：“炒過，一直在賠錢，年初賬戶裡漲了不少，還虧欠了一半本金。”
說完，他用我的台式機打開了股票軟件，想讓我幫忙瞅瞅。
好家夥，他這是被套了三四年的股票曆曆在目。
去年初，上證乾到0點。
彆奇怪，不是九千多點，而是九百多點。
這是什麼意思呢？上證的基礎股指點數是000點，0點的意思就是，大盤跌破了發行價。
放眼看去，都是一塊多的股票，慘不忍睹。
老邢補倉了不少，但還是虧地厲害。
老邢不好意思的解釋起來：“我天天盼著解套，這些年光投錢拉低了倉位均價，但還是賠錢。主要是當年入行太莽撞，牛市末期入行，全都套牢了。”
怪不得賠錢，不過也在情理之中。
國內的炒股是能掙錢，但也不是大多數，而是少部分。
我看了一眼賬戶總市值，一千來萬。
看來老邢股市裡賠了也差不多這個數，今年是牛市開始的年份。隻要這些股票不拿出來，年底的時候，老邢就能賺地盆滿缽滿。
就陳峰和老邢的關係，我不得不考慮今後我和他的關係。
老邢人不錯，夠實在。
主要利益有聯係，加上之前的交情，自然處起來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我打開我的軟件後台，說了個讓老邢絕望的現實：“我炒股不超過十天。”
五年老股民，麵對十天的菜鳥，有種天然的優越感。
老邢覺得有點病急亂投醫了。
可是當他看到我交易的金額，還有盈利的時候不淡定了。
“我當年就羨慕你們讀金融的，不光有好看的妹子，還一個個都賊能撈錢。”老邢唏噓的看著我近乎誇張的交易流水和利潤，眼圈都紅了，不過隨機想起來一個可能：“你家之前的賬戶不會是……”
有錢人家炒股不稀奇，不炒股才會怪異。
“要離婚了，你說呢？”
我隨意道：“不過之前的賬目也沒掙多少錢，我的情況你清楚，之前公司的資金都很緊張，公司裡的流水經常不夠，怎麼可能拿錢去炒股？”
老邢聽完，立刻埋頭研究起來我的後台交易，很快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果。幾乎每天的利潤都在%以上，甚至有幾天超過了%，最多的一天達到了%。這已經不是炒股了，而是搶錢，比搶銀行來錢都快啊！要是資金量大一點，一天掙的錢都要比他一年掙的錢都要多了，而且還是滾雪球的增長。
“股神！”
老邢也被自己腦子裡冒出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不過，看了一陣也是眼花繚亂，好奇道：“陳峰，你這股票第一天買的時候快四五十隻股票了，之後的幾天每天都減少，剛才你操作之後，才隻有十來支股票了。這是什麼原因？”
“選股啊，一方麵鍛煉盤感，另外一方麵是閱讀大盤趨勢。”
“你就不能說些我懂的嗎？我一個學人力資源的，你告訴我感覺，這不是扯嗎？”
“去偽存真。”
“高級。”老邢言不由衷的誇了一句：“你炒股這麼厲害，為什麼不把盤子做大點？”
“我瘋了我，把盤子做大，然後便宜彆人？都快離婚了，現在做不過是練習一下手感，開盤買賣效果會更好一些。我真掙個幾億，是否還得分一半出去，然後讓彆的男人替我花錢？”
我沒好氣的吭聲，老邢是同命相連，懊惱地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很嘹亮，確實是個實在人。
“哥哥我說錯話了。”
他頓時明白了我要貸款的目的，而且還是在離婚之後辦下來的目的。
不過隨後就扭捏起來了，他也知道求教人炒股這事吧，不好開口。
最好是買什麼股票都說明白，這不是讓人幫著他搶錢嗎？
這種生意，人家親兄弟都不會帶，也許隻有父子才會帶著發財，還是當爹的拉兒子。老邢覺得自己給陳峰當兒子不靠譜，主要他看起來像是陳峰的叔叔……老的有點起皮了。
一定層次的人都知道，人不能太熱情。
至少在利益和錢的問題上，需要斟酌再三。
很多時候，關係很近的人，就會因為這點破事，最後連朋友都沒得做。
“有事開口。”
“我就琢磨著想請你去快活快活，昨天不是說了嗎？去大學，找歲的，哥哥有經驗。”
“少來，我正離婚呢？”
“也對，算了，我直說吧。就是你幫我選幾個股票，虧錢掙錢我都不會怨，我知道規矩。
這些年我竟被證券公司的那幫孫子給忽悠了，00點，大牛市來了，起碼000點；00點，股市已經跌破了預期，這時候正是加倉的機會；
000點，都這樣了，再跌下去，國家肯定不答應……沒錯，國家是不答應，因為再跌下去，肯定都要閉市了，跌無可跌。如今有你這股神在，我何必舍近求遠？”
老邢就是這樣的人，麵對關係好的朋友，肚子裡根本就存不住話。
我斟酌了一陣，不是不可以，於是點頭道：“這幾支股票吧，最近表現都很好。”
我給選出來的是證券和酒的龍頭股，證券很好理解。如今牛市剛有跡象，證券肯定會第一個瘋漲。這是板塊中頭一個會被重點關注的板塊。
酒就更簡單了，要過年了，銷售旺季。
其實0年的股市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技術，跟著追漲就行了。
當然，也有追到山峰上的，算他倒黴。
兩市才000來支股票，加上中小企業板的幾十支股票，就構成了0年整個國內股票市場現狀。
鋼鐵、煤炭、有色、地產、醫藥……都是股市中的翹楚。
沒錯，很多後來垃圾股成堆的板塊，如今都是熱捧的對象，這年頭沒有垃圾股之說。而且經營狀況也好的出奇。
很快，我覺得不太對勁了起來。
老邢坐在我辦公桌電腦後麵，而我在茶幾上，用筆記本電腦調盤。時不時聽到電腦後麵庫庫的傻笑，我就納悶了，這老邢到底乾什麼了，高興成這樣子？
走過去看了眼，我頓時傻了。
快三千萬的資金，他都快買完了……
“你瘋了，這麼莽撞？”
老邢麵對我的不解和質問，茫然的看向我，不解道：“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我是說你就這麼買股票？”
我簡直快瘋了，這年頭的盤子小的可憐，很多公司市值就幾億，十幾億，市值百億的股票都是大盤子了。幾千萬，在專業選手裡，中等盤子的股票，能拉好幾個漲停了。
而這家夥呢，三千萬，一股腦的都下場了。
跟紮猛子似的，連給人考慮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老邢搖晃著手指，用穆騰姆博常用的手勢調侃道：“這幫傻子，竟然想要砸盤，一千手壓價，我吃了，五千手，還是我吃了，然後這幫孫子就傻眼了……炒股這事我已經不信我自己了。但是我相信你。瞅瞅，這都漲停了。”
從來都沒有買到過第一天持倉就漲停的老邢，快樂的像是個孩子。
老邢高興的跳了起來，我有點擔心我辦公室的天花板。
好在以後這公司以後屬於老邢了，壞了也不用我修。
我眼角忍不住抽搐，才十來個億的盤子，誰砸進去兩千萬，都能拉成漲停啊！這麼暴力的做法，肯定會引起莊家的緊張。
我不得已，將莊家的思維告訴了老邢。
老邢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擔心被人摘了桃子，這才拉高，讓他買不到。可問題是他沒錢了，買不買無所謂。莊家遇到老邢這樣的二貨也算是倒黴。
不過我隨後說了我的判斷：“會有幾個漲停，三四個，莊家要洗盤，洗籌，這隻股票要是這樣折騰下去，得廢了。”
老邢誇張的瞪眼道：“這豈不是一禮拜我能掙一千萬？”
“也許更多。”我揉著腦門對老邢道：“這幾天我會重點關注這支股票，要出貨的時候，會打電話告訴你。運氣好的話，翻一倍。賣出的時候，不能這麼莽撞了，除非等漲停板的時候，一下子讓莊家都吃下去。不過這樣做，得罪人。”
老邢這才意識到，這玩意比賭博更可怕。
能做莊家的人，那個不是手眼通天的主？
雖說他不怕，他的背景夠深厚，可平白得罪人也不好。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這事還是少做。
這才點頭認真道：“陳峰，放心，我有數了。”
可想到一千萬變兩千萬，甚至更多，他又不淡定了，隨即想到他不是買了一支股票，而是兩支，另外一支是否也會出現問題？
“陳峰，你說另外的中信……”
“彆琢磨了，幾百億的盤子，就你這點錢能撬得動？”我沒好氣的打擊老邢，彆說他是個老股民，可真的很小白。
當然，這年頭股市很莽，莽到什麼程度呢？
T的股票，連續漲停兩個月都有，連續四十個漲停板都不帶停的，根本就沒人管。
很多莊家都死在了股民的瘋狂之中。
經常有莊家洗盤，把自己給洗出去了……這竟然是常規操作。
“對了，下午我帶你去見我新女朋友，都已經約好了。我讓她帶個同學來，咱們不談錢，就先交往交往。兩個月後，你離婚了，正好談個戀愛，滋潤滋潤。咱不是包養，就給個生活費。
偉大導員說過：要多和年輕人接觸。咱們都三十多了，還能折騰幾年？多和十**的女孩多接觸，會讓我們重獲年輕的心態。”老邢大包大攬的賴在我公司裡，甚至將我一天的行程都安排妥當了。
這讓我不免有點為難，我的時間很緊。
之所以留在京城是因為要拿到親子鑒定之後才離開。
雖說女兒的身份我並不懷疑，陳峰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但這是我做事的風格，拿事實說話，我不相信我聽到的，看到的，隻相信證據。
這可能是我性格中最大的悲哀。
好在我終於可以擺脫老邢了，一個電話的到來，讓我改變了行程，當天晚上就踏上了廣州的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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