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鈺想了半天也沒想到自己是什麼時候說的不願意聽——哪有對自己的身世不好奇的?彆說是她了,換成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忽視掉和自己有關的事。
“那我給你複盤一下。雖然歲數大了,但我駱某人的記憶力還是很不錯的。”
小師妹雲若水也經常拿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糾纏自己,駱青也經常耐心地解釋,隻不過許多時候,小師妹的倔脾氣和健忘的性子實在是讓人頭疼。比如他曾經和小師妹說過某件事該怎麼做,事後她沒做到的時候,就會說她的師兄當初沒有交待明白。
為此,駱青養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將這些小事都記下來,以備事後給自己開脫。在司馬鈺提出那天的事情的時候,駱青二話不說進了屋子,片刻之後拿出了一個小本子。
——不是他小心眼,司馬鈺這丫頭和小師妹這母女倆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連性格也幾乎完全一樣,他得防著點兒,要不然以後萬一出什麼事糾纏起來,頭疼起來都不夠他買布洛芬的。
重新坐回了躺椅中,駱青皺著眉翻開了這個一看就有些年頭的小本子,書頁甚至是從右往左翻的——等翻到和司馬鈺有關的地方的時候,他用手指敲了敲旁邊的小桌子:“去年秋天,哪天我忘了,半夜,你把臉貼我窗戶上,還嚇了我一跳,這事兒你有印象沒?”
司馬鈺歪著頭想了想,隨後點了點頭:“有,我記得你當時從被窩裡出來的時候沒穿……”
“咳哼!!”駱青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她的話,老臉頓時有些發紅,“……這個可以不用描述得這麼具體,我的意思是,那天晚上你來找我聊天,話題中還涉及到了【白蛇傳】的事兒,對吧?”
“……對。”司馬鈺當然有印象了,她還記得那天父親司馬龍剛走,自己還在氣頭上。
“然後你問我,司馬龍和小水為什麼要離開你,是吧?”
“……沒錯。”
“嗯,”駱青點了點頭,“那時候你讓我解釋一下,我和你說要從【一萬四千年前】說起,你打斷了我的話,讓我從十四年前開始講,這個有問題麼?”
“沒有。”司馬鈺搖了搖頭,她還記得這句話——一萬四千年前,太久遠了,她實在是想不到自己怎麼能和那麼久遠的時代扯上關係,“那和我有關係麼?”
“當然有了,不然我講它乾嘛!”駱青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隨手將小本子扔在了小桌上,“那時候就想告訴你關於你身上發生的事情,是你自己說不聽的。”
“行行行,都是我的錯行了吧。”司馬鈺舉手投降了——她沒想到這個老男人居然把這種事記得這麼清楚。
——這家夥活了那麼久,氣度隻有針眼那麼大麼?!
“那你現在還聽麼。”
“聽,不然我乾嘛來的。”司馬鈺搬了個小凳子坐下,除了【七聖】、【大叔】、【邋遢大王】之外,心中給駱青又打上了一個【小心眼】的稱號。
——如果自己以後還能嫁人的話,絕對不能嫁給這樣的家夥!
“那我就從那時候開始講了。”駱青滿意地點了點頭,拿起小紫砂茶壺喝了口茶,“一萬四千年前啊,其實也沒發生什麼大事,但是那一年,出現了第一個【半妖】。”
“第一個……【半妖】……?”
“嗯,我也是聽長輩們說的,畢竟那時候我還沒出生,你看這個國家上下好幾千年的曆史,其實在一萬四千年前,【人界】出現過一個十分強盛的帝國,帝國名為【高廊】,皇帝姓【羅】,版圖幾乎覆蓋了所有還連在一起的大陸,彼時【高廊國】的強盛,就連【仙界】和【鬼界】都對其十分忌諱。”
“高廊國人勇猛無比,憑借著高超的鍛鐵技術和對戰爭的理解,讓許多【修士】甚至是【仙】都對其十分忌諱,雖然不知最後因為什麼覆滅了,但在那段時期,【高廊國】就是【力量】與【財富】的代名詞。”
“第一個【半妖】就出現在那個強大的帝國中,她姓【夏】,雙名【紅衣】。”
“夏紅衣?”司馬鈺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這和我有關係?”
“有。”駱青嗯了一聲,身體往後一仰躺在了椅子裡,看著天空的火燒雲出神,似乎也沉浸在了當年長輩們給自己講的故事中,“她是【妖】和【人】結合生下來的,是目前為止【妖界】中有記載以來,第一個活下來的【半妖】。”
“那個【半妖】……後來怎麼樣了?”司馬鈺有些後悔當初沒聽完整了,就算和自己的身世無關,單單是故事就足夠有意思了。
“不知道,不過……”說到這,駱青皺了皺眉,“據當年見過【夏紅衣】的妖們說,那是一個【人類】第一次憑借自己的意誌,將【妖】的部分完全壓製的例子。【半妖】之所以壽命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一個身體裡有著兩個完全不同的靈魂。而這兩個靈魂……原本都是擁有著各自的意誌的。”
“人是人,妖是妖,就算擠進了一個身體中,也絕不可能和平共處。兩個意誌會爭奪身體的控製權,可無論哪一方勝利,另一方都會就此消亡。而缺失了一半靈魂的身體,最終也會嚴重消耗剩餘殘缺的靈魂,最終完全走向毀滅。”
“這就是當初我和你說的,如果不找回你【人】那部分靈魂的話,你就活不長了。”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駱青麵色凝重,“當初你的身體裡隻剩下一點點【人】的靈魂,之所以能讓你撐到十八歲,完全是因為你母親和【鬼魔靈】將【妖】那部分靈魂壓製住的原因。沒有將【妖】那部分意誌徹底消滅,也是在考慮兩個靈魂的完整。在她們倆的幫助下,你的【人】那部分意誌一直占據主導的位置,【妖】那部分無法對你的身體做出任何乾涉。”
“但現在,那隻【妖】被釋放出來了。”駱青重新坐起了身子,他看著司馬鈺的眼睛,緩緩地說道,“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妖】的意誌確實被釋放出來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還沒將你虛弱的、【人】的意誌消滅掉,但這對現在的你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可是……”司馬鈺低著頭思考著駱青的話,“那位【夏紅衣】,不也是將【妖】的意誌給……”
“她沒有殺掉,而是將之囚禁了起來。”駱青進屋拿了暖壺出來,給紫砂小茶壺又續了一壺水,“這就是【夏紅衣】強大的地方,她完全沒有使用【法術】,純粹以【人】那部分靈魂的力量壓製了【妖】,一直持續到了她壽終正寢的那一刻。她之所以能夠在【高廊國】曆史上留下姓名,除了其本身之外,還能夠借助一部分【妖】的力量。這力量讓她在當時的戰場上所向披靡,甚至留下了【百獸之王】、【北域惡靈】這樣的稱號。”
“她懂得如何平衡體內兩個靈魂的力量,這就是她生存下來的秘訣。所以【半妖】如果能存活下來的話,體內必然有著兩個共存的意誌,而且因為隻有一半的緣故,【妖】那部分靈魂更加野性,更加危險,它做事不會考慮後果,哪怕會招致自身的毀滅,也一定要爭奪身體的控製權。”
“所以母親她……才會一直四處奔波,幫我收集靈魂殘片?”司馬鈺一下子明白了父母為何要離自己而去,這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是的,你體內【人】的靈魂殘缺不全,萬一哪天【妖】的意誌被釋放出來,最危險的就是你本身。”
“那我現在怎麼辦?”司馬鈺迷茫了,她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留在黃婆婆那裡學習如何獲得力量。
“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妖氣。”駱青隻能給出這一種解決辦法——不能消滅另一個意誌,那就隻能儘可能不去打擾它,減少它出來的可能,“越是使用妖氣,它的意誌和你身體之間的聯係就越是緊密,也就越難以控製。等到你【人】那部分靈魂變得完整之後,才能從某種程度上與之抗衡——記住,隻是【某種程度】而已,人單憑自身的力量是絕對無法戰勝【妖】的,千萬不要嘗試與之對抗,否則……你隻有死路一條。”
“不過你也不必太擔心,鐘秋和你母親留在你體內的【防禦措施】還在起作用,在你靈魂殘缺的狀態下,起碼十年之內不用擔心,至於十年之後的事情……我也說不準,畢竟我也隻見過你這一個成功活到這麼大的【半妖】,再後麵的發展,我就完全預測不到了。”
司馬鈺想起了駱青曾和自己說過、如果不找回【人】那部分靈魂的話自己隻有不到十年壽命這件事——原來當時自己太急了,這些才是自己身上真正的事實。
聽完這些之後,司馬鈺向駱青道了謝便離開了,她得抽時間好好想想這件事。畢竟身體是自己的,就算周圍人都在幫自己,如果自身胡亂做事的話,估計也沒什麼好結果。
看著司馬鈺離開的背影,駱青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已經將絕大部分事實都告訴這丫頭了,但有些部分,他還是不得不隱藏起來。
而隱藏起來的部分,他也是現在才知道的——目光落在一邊空空的文件袋上,駱青感覺司馬鈺能活到今天,可能不僅依靠著小水和鐘秋的幫助。
她【人】那部分的靈魂,或許也從某種程度上威懾著【妖】的那部分。
畢竟,鐘秋曾經是【仙】,就算經過八十七次輪回、原本的靈魂已經很淡了,但仍舊留著一部分能夠令【妖魂】忌諱的【仙魂】。
這大概也是原因之一吧。
想到這,駱青從椅子上坐了起來,推開院子角落倉庫的門,從這裡來到了小酒坊的地下。小酒坊地下部分有兩層,上麵那層是放酒的,下麵那層,則放著他看守的那個【白羽聖石】的碎片。
碎片所在的空間很大,這是他原本的巢穴改的。將衣服脫在一邊,駱青的額頭浮現了【圖騰】,片刻之後,一條暗青色大蟒盤旋在了巢穴中。
——他得保持這個狀態一段時間。不為彆的,就是怕人類的胃,消化不了那幾張紙——剛剛在給司馬鈺講這些事的時候,他的胃一直在疼。
有些時候,【妖】體內的各種器官,還是很有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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