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製定戰術的時候,【鳶尾】小隊設想過許多種情況,比如【禍亂】會針對有可能對其造成較大威脅的秦月,或者先乾掉比較難纏的前鋒董非——如果它對另外兩人下手的話,這兩人絕對會趁機對它造成巨大傷害。
事實上,【鳶尾】的四位成員也確實對眼下的布局做了許多保險——馬飛燕作為【衰老咒】的施咒者,距離董非和秦月有一定距離,而且在兩位前鋒的支援範圍之內,如果她受到了攻擊,二者會立刻反應過來並對其進行支援。廖圓圓作為全局的信息中心,被安排在了越野車的附近。
越野車周圍被施加了多重複合法術,以車子為中心施術點,除了【風障術】、【土障術】和【水障術】之外,還有【爆火咒】和【泥沼咒】、【穿刺咒】以及一些刻有【符】的實物陷阱。這些複合型法術十分明顯,彆說是【禍亂】,就算是一個剛剛接觸法術的新手【修士】,也該知道越野車附近是絕對不應該靠近的危險位置。一旦踏入這些複合型法術的發動範圍,就算是【大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這些法術確實起作用了,禍亂的身體有幾處被【穿刺咒】刺穿、身體也因為【泥沼咒】和馬飛燕的【衰老咒】的關係變得很遲鈍,【爆火咒】的爆炸也燒灼了它大片白色的皮毛,實體陷阱中的弓箭和捕獸夾也順利地穿透了它妖氣的防護、傷害到了它的身體,三種防禦性的法術也儘可能將它的攻擊降低到最低。
但【鳶尾】還是太低估了【禍亂】的實力——就像秦月所說,這家夥或許一直都在隱藏自己的真實【妖氣】。這一點從剛剛的對話中,秦月便更加肯定了——【萬妖樓】中住著的不是【大妖】就是【徵靈】初期、最次也是【羽靈】末期的【鬼】,能在那種地方有舊識,本身就代表著它的實力非同凡響。
可臨時變更戰術也來不及了,況且秦月和董非都不認為【禍亂】能在看到那麼多明顯【陷阱】的情況下,還要去對廖圓圓下手——就算它強大到可以在如此多複合法術的情況下擊殺廖圓圓,也一定會受傷,這對它接下來的活動能力和戰鬥力絕對會受到不小的影響。
事實也確實如此,在廖圓圓倒下之後,白色的獅子身體大半都被妖血染紅,周身的【妖氣】也一度無法掩蓋它的身形,不過它很快調整過來,在秦月和董非近身之前,【妖氣】再度覆蓋了它的身體,重新隱沒於黑暗之中。
沒有了法力網的限製,【鳶尾】已經無法再確定【禍亂】的真正位置。
“飛燕,照顧圓圓。”董非立刻以隊長的身份下了命令——馬飛燕的【衰老咒】是依靠著法力網施加給【禍亂】的,現如今法力網消失,她的【衰老咒】也因為失去了目標無法施展。暫時失去作用的她隻能先去照顧廖圓圓,儘可能為其進行救治。
“該死的……它是怎麼從那麼遠移動到後麵的?!”董非警戒著四周,將自己的法力發散出去——這樣是很耗費法力的,但他也是沒辦法了——秦月的法力容量很少,總不能依靠她去索敵吧。
“……感覺就像昨天一樣。”秦月回憶起了昨天晚上被【禍亂】偷襲的時候——那時候,【禍亂】也是像現在這樣,製造出了一個以假亂真的陷阱,吸引董非過去,自己再從另一個方向對【鳶尾】進行偷襲。
“……你是說,剛剛和我們說話的,不過是一個陷阱而已?”董非聽明白了。
“不,那個也應該是真的,我能感覺到。不過……它好像有某種秘法,可以快速地從一個地點到另一個地點。又或者……”秦月感覺自己好像隱約抓住了什麼重要的節點,隻不過那個節點還不明確,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說明。
不過她沒機會說明了。因為就在他們的正前方,龐大的【妖氣】已經壓了過來。足以令人窒息的強大【妖氣】讓人無法再思考這究竟是不是【陷阱】,隻能全力應敵。可就在董非先衝上去的時候,秦月向前的腳步卻停住了——
現在是黑夜,按道理來說,【禍亂】是絕不可能使用【妖氣】來探查他們的位置的——因為如果它那樣做了,這邊也同樣可以根據它的【妖氣】來確認對方的位置。如果不依靠這些自然之力的話……
那麼最好用的,就是【禍亂】的野獸本能——野獸在捕獵的時候,通常會讓自己待在下風向,不然獵物就會通過空氣的流動發現自己的位置。而現在【妖氣】爆發的地點正是下風向,這點與秦月的推斷一致。
但就在剛剛董非先衝過去的時候,秦月卻忽然聞到了一陣血腥味——並非是廖圓圓身上的,廖圓圓和馬飛燕在自己的身後,是上風向的位置,可人類和野獸血液的味道,差彆可是很大的。
這一刻,秦月心中忽然有了一個猜想——
在從古至今流傳下來的、關於【白色獅子】最常見的地方,就是各家的宅院大門外。白獅子通常有一對,如果【禍亂】的這種法術和鎮宅的【白獅】有所關聯的話……這隻是她一瞬間的直覺,並沒有任何理由,隻是猜想而已。如果她的猜想是正確的,再加上從身後的上風向傳來的野獸的血腥氣,那麼董非現在迎上去的那個確實是【禍亂】的妖氣沒錯,卻並不是它的本體。
它真正的本體,就在【鳶尾】小隊的後方,上風向的位置。
【禍亂】將自己的本體和【妖氣】分開,實而虛之,虛而實之,可以說哪邊都是真的,但哪邊都不是它完整的實力。
想著,秦月立刻轉身,在馬飛燕驚訝的目光中向她飛奔而去——如果秦月沒猜錯的話,【禍亂】確實達到了【大妖】的級彆,但在它的本體和【妖氣】分開的那一刻,它的攻擊性是最強的,可本身卻應該是最虛弱的時候。
因為之前看到了【禍亂】本身的體型——白色獅子的體型比秦月在動物園中看到的大了至少三倍,所以她這次並沒有讓【風刃術】纏繞在拳頭周圍,而是向利劍一樣伸了出去。這對她來說並不難——首先就是之前和卓風影的那場【決鬥】,在自身周圍施展【風障術】作為感知手段、並以【土障術】集中防禦的這個技巧、再加上董非將法力凝固與刀柄之上、形成法器【千變萬化之刃】的樣子,讓她模仿出了現在的攻擊手段——
尋常的【風刃術】在不發射出去的前提下,攻擊範圍是很小的,而發射出去又沒有足夠的威力。想要在威力和距離方麵達到一個平衡,就隻有讓其在指尖延伸出去,一邊維持其強度,一邊保持其長度。
若是太短,是無法傷害到【禍亂】龐大身軀的要害的。
果然,就像她想的那樣,在她剛剛越過馬飛燕的時候,黑夜中出現了一雙赤紅色的眼睛——那雙眼睛在看到秦月的時候也十分驚訝,【禍亂】不知道這個姑娘是如何看破自己的法術的
——正如秦月猜測的那樣,這確實是【禍亂】的獨門秘法——【雙生分離之術】,它可以將本體和【妖氣】完全分開,從不同的角度對目標進行打擊。理論上來說,如果對方都是【修士】的話,一定會被【妖氣】最重的那一方吸引過去——這是本能的習慣,來找它麻煩的都是【修士】,而【修士】對【法術】、【妖氣】之類的都是十分敏感的,一定會先去對付【妖氣】那一邊。
而【禍亂】本身,則可以趁機偷襲——它不需要一次性乾掉所有人,隻需要讓對方逐個減員就行了。之所以一開始不惜代價對廖圓圓下手,正是因為對方的【法力網】對它來說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雙生分離之術】正是虛虛實實的戰法,【法力網】很有可能會發現它的本體。
不過【禍亂】已經沒時間再思考這個名叫【秦月】的姑娘是如何發現它的法術的了,眼下它也隻能奮力一擊——【禍亂】高高揚起利爪,用力揮向了秦月的腹部——這是它最有可能擊中的部位。比起頭部、脖子這類容易被發現並躲閃過去的位置,攻擊腹部的成功率會高很多。
可當它的爪子揮下去的時候,才知道不僅是自己隱藏了實力,這個姑娘也是一樣的——隻見秦月快速收住了腳步,在利爪即將觸及身體的那一刻,整個身子忽然向側麵彎折過去,整個人好像折斷了一樣。在躲過了利爪之後,彎折過去的身體依靠左手撐著地麵,手部、雙腿和扭曲的腰部同時發力,在身體恢複原狀的同時,如同箭矢一般彈射出去,右手指尖伸展出去的【風刃術】在【禍亂】驚訝的目光中,直接刺入了它的胸口。
【修羅村】教得都是殺生之術,這種技術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摸清楚目標的要害——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頭部都有堅硬的頭骨保護著,或者對咽喉下手,在對方因失血過多而死之前,如果目標是個身經百戰的鬥士的話,至少還能與她周旋三十秒的時間。
隻有心臟,可以透過肋骨的縫隙直接接觸,使目標在最短的時間內失去抵抗能力。
在【修羅村】生活了這麼久,秦月已經養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無論看到什麼生物,第一時間就是調查該生物心臟的位置。【禍亂】儘管是【妖】,但在它野獸外形之下,心臟的位置應該和其它的獅子是一樣的。
“【修羅戰舞】……”被一擊穿透了心臟的【禍亂】在認出秦月身法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肯定輸了——它之前殺掉呂寧、呂淵姐弟倆的時候已經留下了不少舊傷,那兩人很強,就算是自己拿出全力來對付,在另外幾人的配合之下,殺掉她們姐弟倆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尤其是在前陣子殺了呂淵之後,那小子竟然在自己的肚子裡燃燒了法力,對自己的內臟造成了不小的創傷,不然它早就離開此地,也不會被【除魔部】偵察隊給發現了。
這一次對方找過來,【禍亂】已經多少猜到了自己的結局——其實從當年離開【九嶺山】之後,它就已經預料到這天了。
現在,能死在【九嶺山】那邊的人手上,也算是一種宿命吧。“姑娘,真是漂亮的一擊。”【禍亂】感覺四肢的力量快速消退,一陣虛弱的無力感讓它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在用最後的力量稱讚了秦月之後,巨大的身軀轟然倒下,呼出了最後一口氣。
剛剛的一切隻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董非在麵前的【妖氣】消失的那一刻才察覺到了不對勁,當他聽到身後【禍亂】倒地聲音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了。
“秦月!”他趕緊跑過去想要確認秦月的安全,後者卻擺了擺手,先跑到了馬飛燕的身邊。
“……她怎麼樣了?”秦月伸手摸向了廖圓圓的脖子,動脈處傳來了微弱的跳動——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得趕緊將她送醫院去,現在去的話應該還……”
董非也檢查了一下廖圓圓的傷勢,但麵對著秦月的提議,他隻是輕輕搖了搖頭,然後看向了【禍亂】死去的方向——
白色獅子的龐大身軀之下,正是已經完全報廢了的越野車。
這裡是荒山野嶺,他們已經走不了了。
“【禍亂】……死了……?”廖圓圓慢慢睜開眼睛,她的手上還握著被鮮血浸染的鈴鐺——剛剛倒下的一瞬間,她還是想著趕緊張開法力網,所以不顧一切地抓住了【控屍鈴】。
“……死了。”董非沒有說彆的,隻是輕輕點了點頭,“我們贏了。”
“那太好了……”廖圓圓咳嗽了幾聲,表情一下子變得放鬆了下來。她沒有說彆的,因為剛剛順著董非指著的方向看過去的時候,她看到了被壓扁的越野車,“……行了,都彆一副哭喪的表情,這種事……我們不都習慣了麼。”
廖圓圓勉強笑了笑,她已經知道自己大限將至。畢竟,她練得是【控屍術】,比任何人都能快速了解自己身體的狀況。
“回頭……把我和呂寧姐、呂淵哥葬在一起吧……我的鐲子要挨著呂淵哥近一些……把她姐姐那個……離我倆遠點……”
“……知道了。”董非知道自己的隊員在交代後事,他能做的,也隻是將之全部答應下來。
秦月不知說些什麼好——她從董非那裡聽說了,呂淵和廖圓圓是一對情侶,但呂淵的姐姐呂寧好像有一點戀弟情結,因此時不時就給他倆使絆子。
看來活得長的人,總是有更多的話語權的。
“那……非哥,我就先走一步……去找淵哥了,我們先去那邊……等你們……”廖圓圓將帶血的鈴鐺放在了董非的手中,慢慢閉上了眼睛,“如若……後會無期……願你……”
“願你死得其所。”董非握住了廖圓圓垂下的手,接下了她未說完的話。良久,他才輕輕歎了口氣,“走吧,回本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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