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司馬鈺帶領的施工隊總算是停止了敲敲打打——其實她本來是要趕工連夜做的,畢竟現在自己的【手下】都是一群【妖】,而且還有幾隻是【大妖】,還都是不怎麼會【妖法】、打架全靠身體倍兒棒的【大妖】。這麼好的勞動力給自己練手,不用白不用。
奚連帛一眾狼也沒有怨言,對他來說,自己等人的【包工頭】——司馬鈺這丫頭實在是惹不起,先不說她背後站著駱青這等妖界頂尖的人物,就連【仙王】和【酆都大帝】也是她那邊的。
——他是一匹識時務的狼,知道這種時候不能說話。反正也就是一些體力活兒而已,還是老老實實地蓋房子吧。
但是,奚連帛一眾狼是沒有怨言了,周圍的鄰居們卻開始各種抱怨——人家還是要睡覺的,這邊叮叮當當敲到後半夜才停下來,讓許多鄰居都對他們有了不滿的情緒。
不得已,調解無效的祝清瀾隻能回來求司馬鈺,希望她儘量彆乾到這麼晚了。
司馬鈺每天忙活到後半夜,無非是想早點回家——駱先生他們說了,鐘姐現在【出門辦事】去了,過段時間才會回來找自己。既然如此,自己一個人在這邊也沒什麼意思,不如早點辦完事早點回家,出來一個多星期,她有點想小月她們了。
隻是現在人家【青鸞山】的【妖王】都來客客氣氣地對自己說話,她也沒什麼辦法,隻能將工期延長,重新規劃工作時間——早八晚五吧,馬克思先生在上,雖然【手下】們不是人類,但還是彆壓榨得太狠了。
她又不是【惡毒的資本家】。
司馬鈺幾乎沾枕頭就睡著了,這幾天可把她給累得,每天最開心的事就是躺床上那一刻。就在她睡著的時候,隔壁的房間中,還不停地閃爍著燈光。
——是的,【閃爍著】燈光,她隔壁住的是夜疏雨,由於常年在【鬼界】生活,夜疏雨不太喜歡人界的【電燈】,因此等到半夜獨處的時候,她都會關上所有的燈,再在借來的、裝飾用的油燈台上點燃蒼白的鬼火。
還是這種環境適合她思考、工作。
夜疏雨不是工作狂,隻是有太多不得不去做的事。在【鬼界】的時候,她要處理大量的問題——【鬼】的數量已經遠遠超過了人類,因為【人類】隻是【人類】而已,【鬼界】的【鬼】們還包括彆的【生靈】——比如壽命短、修為不高的【小妖】、還有許多活膩了想要重入輪回的【仙】之類的。三界中所有【死靈】的壓力全都壓在了她的頭上,讓她不得不忙起來。
就算現在將【鬼界】大部分工作都交了出去,勞碌命的夜疏雨仍然有許多事情要做——有時候她甚至會討厭自己的責任心,還會羨慕巫鎖庭那種沒心沒肺的樣子。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可做不到【仙王】那逍遙自在的生活方式,手邊如果有事情沒做完的話,她就會坐立難安。
就像現在——哪怕許多事情已經過去,她仍然在複盤著有關【司馬鈺】這個姑娘身上發生的所有事情。
看著麵前寫滿了的好幾張紙,夜疏雨一對柳眉緊緊擰在了一起——通過這幾天的複盤行為,她發現自己和駱青他們推斷出來的許多事情都是錯誤的。
首先就是司馬鈺九歲時掉進【緣石河】的那一次,如果縱觀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的話,那次【墜河】事件應該算是一個開端。她從駱青那裡聽過了相關的事情梗概,按照駱青和穆小雅的推測,他們認為【墜河】事件是兩千四百年前【鬼魔靈】的餘孽所為,目的就是釋放【它們】的領袖——【鬼魔靈】。
【大封印術】雖然原理簡單,但在加持了【七聖】的精血和精魂之後,堅固程度絕對是沒問題的,而且封印著【鬼魔靈】的【白羽聖石】碎片被【七聖】看守著,那些餘孽根本就沒有盜走的機會。
想要釋放【鬼魔靈】唯一的機會,就是使用【轉生之術】——這種法術在三界中是明令禁止的【禁術】,擾亂輪回秩序什麼的倒還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使用這種【術】需要一個【容器】,這個【容器】必須要強大到足以容納【鬼魔靈】的部分靈魂。
目前為止,最有資格成為【容器】的,就是【七聖】,隻有強大如【七聖】一般的存在,才能夠容納【鬼魔靈】更加強大的靈魂。
但【七聖】的實力在那擺著,明顯不是那群餘孽們能插手的。於是,他們將視線放在了【七聖】唯一一位後代,【半妖司馬鈺】的身上。
雖然效果會差點,但總比什麼都做不到要強。
在找到【容器】之後,餘孽們就可以通過【招靈儀式】,通過【鬼魔靈】生前物品殘留下來的氣息作引導,將兩千四百年來【鬼魔靈】散布在三界中的力量與靈識聚集到【容器】中,達成另一種模式的【複活】——既然無法將【鬼魔靈】從【白羽聖石】中帶出來,那就隻能通過這種方法【再造】一個【鬼魔靈】,等待其實力強大到某種程度之後,再向【七聖】發起挑戰,搶回【白羽聖石】中真正【鬼魔靈】的靈魂。
理論上來說,這是可行的,因為當年【鬼魔靈】曾使用過大量法術,這些法術不同於【術】和【咒】,而是以【大災炎】為基礎生成的、隻有【鬼魔靈】能夠使用的【令】。【令術】和【令咒】的痕跡十分明顯,而且因其與【大災炎】有關的特殊性,並沒有融入到大自然中。所以隻要將這些散落三界的力量聚集到一起,理論上來說真的可以還原出一個能夠使用【大災炎】的【鬼魔靈】。
而這一切的前提,就是抹除【容器】內部所有的靈魂,使其變成一具空殼——這便是【轉生之術】被列為【禁術】的原因——【禁術】和【禁咒】的劃分規則就是【禁止通過傷害、消除【生靈】或【死靈】原本的意誌而對其進行的某種傷害、控製、毀滅等行為】,【轉生之術】完全符合這一條。
所以拋開私下關係不論,駱青想要保護司馬鈺是完全正確的行為。
而就在最近,這群餘孽漸漸浮出了水麵——夜疏雨推測,試圖將司馬鈺變成【容器】的,很有可能就是在【人界】各處都留下痕跡的【百鬼眾】。
她對此產生懷疑的依據就是,柳垂蓮在【柳仙市】發現的、被她連同某個人類的靈魂一並封印在一起的【黑色的火焰】。
黑火在自然界中並不常見,以黑火作為法術的更是鳳毛麟角,憑夜疏雨自己的見識,在【百鬼眾】之前,也隻有【大災炎】這一種了。所以她很合理的懷疑,【百鬼眾】應該就是駱青他們查到的【鬼魔靈】餘孽。而也正是因為這黑色的火焰,讓駱青他們懷疑【百鬼眾】確實是和【鬼魔靈】有關係的。
但這個隻能作為【依據】,並不能成為確定【百鬼眾】身份的【證據】——從駱青自【千魂塚】帶回來的信息中可知,【大災炎】的真正力量尚不明了;【百鬼眾】的黑色火焰目前為止也隻是確定了其可以對靈體造成某種程度的汙染和破壞,並不能百分之百確定那就是【大災炎】。
在居住到【九嶺山】前後的這段時間裡,雲若水和駱青他們應該將司馬鈺保護得很好,至少沒有再發生之前的襲擊事件。隻是……最近這種保護,出了一些紕漏。
那就是司馬鈺這次的【旅行】——也不知道駱青是心大還是怎麼著,竟然沒有安排任何保護她的人手,難道他以為最近【百鬼眾】因為多方的打壓而銷聲匿跡了一陣子,就可以放心了?
真是個不負責任的家夥。
對於司馬鈺能夠安全到達目的地這點,夜疏雨其實也懷疑過,隻是聯想到【鬼魔靈】之後,她便釋然了——【鬼魔靈】可以為司馬鈺去拚命,自然也不會放任【百鬼眾】染指她。或許……在她們來的路上,【百鬼眾】就已經動過手了,隻不過都被【鬼魔靈】攔了回去。
——這件事就是她認為駱青之前的某些推斷是錯誤的【依據】。
如果【鬼魔靈】真的在車廂中與【百鬼眾】為敵,那麼【百鬼眾】應該就和【鬼魔靈】沒有任何關係,不然完全說不通——【百鬼眾】的目的就是【複活鬼魔靈】,現在本尊就站在【它們】麵前,理論上不應該發生任何衝突。
這依舊隻是推測,而且是可以尋找【證據】的推測——這幾天她並非隻是坐在這裡研究理論上的東西,而是在【鬼魔靈】和駱青回來的那天,就已經通知【溪源鎮城隍府】派人去司馬鈺來的那輛列車上查找痕跡去了。
多虧了司馬鈺勤儉節約的習慣,她的票根並沒丟掉,而是保存了起來。隻要通過票根查到那輛列車的班次,就可以通過【追蹤符】——就是前幾天司馬鈺醒來時,夜疏雨給她再現了【靜音術】的那種能夠追蹤法術痕跡的【符】——來探查車廂中是否有留下戰鬥過的痕跡。
——或者是彆的什麼也行,隻要找到一點【法術】的痕跡,她就能以此做出判斷。
就在這時,夜疏雨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這是巫鎖庭給她配的,她在【人界】混得時間比較久,有著自己的手機。原本夜疏雨是不太想用這種科技產品的,但考慮到方便,最終還是選了一台。
——那個該死的女人,借機要走了自己比較喜歡的一隻手環,說是給她買手機的代價。
“咳咳……嗯……您好?”夜疏雨使用手機還不太熟練,試了好幾次才接通。
“……陛下,您不用這樣的,就像平時一樣就行……”對麵的小鬼受寵若驚,說話的聲音都顫抖了——好家夥,【酆都大帝】在和自己打招呼?還【您好】?!
彆鬨了,自己這種底層的小【鬼畜】哪裡受得起。不過這名小鬼倒是也證實了流傳於【鬼界】的那個傳言——【酆都大帝】陛下,是個機械白癡,一切和人類科技有關的東西,都是她的苦手。
“……說吧,查出什麼來了?”夜疏雨尷尬地頓了頓,她是真的不太會擺弄這些玩意兒。
“回陛下,正如您所推測,我們在一節豪華臥鋪車廂中查到了使用法術的痕跡,而且似乎經曆了數場戰鬥。根據痕跡顯示,【司馬鈺姑娘】和您口中的那位【鐘秋姑娘】與入侵者進行了整夜的戰鬥,入侵者一方似乎分了許多批次,但最終都在這節車廂魂飛魄散,無一幸免。”
“……入侵者的身份呢?”聽到這,夜疏雨心中已經有數了——直到目前為止,都和她推斷得一模一樣。
“回陛下,正如您所推測的那樣,入侵者一方有著【侍仙閣】中黑火樣本的反應,雖然不清楚這是不是【大災炎】……但基本上可以確定,入侵者,就是【百鬼眾】的人。”
“辛苦了,回去找你們府尹報銷路費吧。”
“不勝惶恐……”
又花了一分鐘研究如何掛斷電話,夜疏雨在麵麵前的紙上畫了個問號——
有證據了,她的推斷是正確的。
【百鬼眾】和【鬼魔靈】——至少是和真正的【鬼魔靈】沒有任何關係。或許【它們】隻是想借助【鬼魔靈】這個惡名來達成某種目的。
至於那個目的是什麼……
夜疏雨看了看旁邊的幾張紙,輕輕歎了口氣,在桌角的香爐中放進了一根【金壽】。
——看來,又要好久都沒法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