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8月下旬,大彆山麓,戰雲密布。
日軍第13師團的兵鋒撕裂了豫鄂邊界,荻洲立兵的刀尖已抵在了葉商公路,這是刺向武漢脊梁的致命一擊。
富金山就是最後的一道閘口。
閘若破,則江北碎;
江北碎,則武漢焚。
東方的地平線上,日軍鋼鐵履帶卷起的死亡煙塵正在吞噬天光。
一場文明與獸性的碰撞即將上演。
武漢,珞珈山,國府軍最高軍事委員會,此刻將星雲集。
“富金山必須由71軍來固守!”
副參謀總長白重喜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71軍熟悉大彆山地勢,更有固守羅店的經驗,最重要的是71軍是我國府最精銳的部隊。”
他看著地圖上代表日軍的紅色箭頭已破商城,直抵葉集。
而第一兵團司令長官薛躍則表達了不同的意見。
“健生兄,71軍已是疲兵,疲兵焉能守死地?誠然,71軍雖是精銳,但富金山這道閘口卻非比尋常,我怕71軍頂不住日軍的瘋狂進攻。”
他接著又道:
“相比71軍,我更信任顧家生的榮譽第六師,二萬餘百戰精銳,士氣正旺,現在沒有哪支部隊比榮六師更適合守富金山了。”
“伯陵未免有些誇大了。”
軍政部何部長慢條斯理的摘下眼鏡擦拭了一下。
“榮六師成軍才多久,怎比得過黃埔嫡係71軍?萬一富金山有失,武漢門戶洞開,這責任…”
“沒有萬一!”
一道冰冷、斬釘截鐵的浙江口音驟然響起,瞬間壓下了室內的所有爭論。總裁的身影從側廳緩步走出,目光緩緩掃過全場。滿室將星倏然肅立,空氣仿佛凝固。
他徑直走到巨大的作戰沙盤前,無視了周圍各異的目光,毫不猶豫地伸手拿起那麵代表榮六師的小旗。那麵旗幟在他手中微微停頓了一下,但下一刻就“篤”的一聲,穩穩地插在了富金山主峰那微縮的山巒模型之上,位置精準無比。
“振國!是我紹興的小同鄉,榮六師是我的家鄉子弟兵。”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何部長,掃過麵露思索的白重喜,掃過在場的每一位高級將領,然後,用更加沉穩、更加堅定的語氣宣布:
“此戰,我決議榮六師守富金山!”
這句話如同定海神針,砸在室內,也砸在每個人心裡。它不再是基於鄉土情誼的模糊信任,而是最高統帥對一支特定部隊在此關鍵防務上的絕對認定和使命賦予。
室內一片寂靜,隻有他話語的餘音在回蕩。何部長捏著眼鏡的手停在了半空,白重喜的眼神閃了閃,最終歸於沉靜。其他人更是屏息凝神。
總裁的目光再次掃過眾人,尤其是掃過那些可能心存疑慮的麵孔,心中無聲的波瀾卻與表麵的平靜截然不同。
“彆人…靠勿牢!關鍵時刻,終究還是要靠自己家鄉子弟兵的血性與忠誠來填這血肉磨盤,富金山,隻能托付給振國。”
當然這些話是最私密的信任與感慨,被他死死地按在了心底最深處,沒有一絲一毫泄露出來。他知道,人心要聚,士氣要鼓,此刻需要的,是公開的、不容置疑的信任與命令,而不是任何可能引發猜忌的潛台詞。
“執行命令,給榮六師發報吧!”
總裁不再多言,為這場關乎武漢門戶命運的爭論,畫上了句號,榮六師守衛富金山,已成定局。
國民革命軍事委員會,委員長急電榮六師:
富金山乃武漢之鎖鑰,存亡係於一線。
今以剡溪子弟守剡溪之土,是蒼天授我利刃。
兩萬健兒即兩萬塊閘石。
此閘既立,有死無退!
凡退過葉商公路者,無論官兵,就地正法。
餘在珞珈山置酒兩壇:
一壇慶功酒,待君裂寇旗;
一壇斷頭酒,備吾自裁刃。
若閘破,則酒壇與武勝關共存亡。
此令!中正 手諭
富金山此時已經化作了一片大型工地現場。
顧家生站在半山腰一塊突出的岩石上,軍裝已被汗水浸透。他摘下軍帽,用手背抹了把額頭的汗水,目光掃視著正在瘋狂構築工事的榮六師的官兵們。
"師座,135旅報告已經抵達預定位置,正在構築機槍陣地。"
參謀長張定邦快步走來,遞上一份手繪的簡易地形圖。
顧家生接過地圖,看了兩眼。
"告訴鄧旅長,一線部隊要多修建一些防毒掩體,多備水源和毛巾,小鬼子沒人性的,我們要做好一切準備。”
遠處的山坡上,士兵們揮汗如雨地挖掘著戰壕。鐵鍬與山石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此起彼伏的號子聲在山穀間回蕩。
一個滿臉塵土的年輕士兵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臉,立刻又在班長的嗬斥下彎下腰繼續挖掘。
"快,再挖深些,小鬼子的炮彈可不長眼。"
一名絡腮胡子的老班長一邊揮舞工兵鏟,一邊對一旁的二等兵吼道:
"媽了個巴子的,想活命的,就都把工事修得結實些。"
山腰處的樹林裡,工兵們正忙著砍伐樹木。粗壯的樹乾被削尖,做成拒馬;細一些的則被鋸成段,用來加固掩體。鋸木聲、斧鑿聲與士兵們的交談聲交織在一起。
"連長,聽說這次是董事長親自點的將,把咱們榮六師放在這富金山上。"
一個瘦高的工兵邊鋸木頭邊低聲道。
"可不是嘛!"
另一個滿臉麻子的士兵接話。
"我聽團部的人說,原來是想讓71軍來守呢,是薛長官力薦咱們師座。"
“叼71軍算什麼精銳,咱們一個師頂他一個軍”
"陳二狗你他娘的給老子閉嘴快乾活!揍行"
連長接著嗬斥道:
"天黑前這些障礙物必須布置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