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湖,這個曾經被瀨穀支隊當作指揮部的小村落,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運河邊的木板橋還歪歪斜斜地架著,沙袋工事散落在各處,幾間被改造成野戰醫院的民房還殘留著斑斑血跡。
顧家生率領部隊與程遠、李天翔、張定邦等人的部隊在此處會合,戰士們迅速利用日軍留下的物資搭建起臨時軍營。炊事班已經在生火做飯,嫋嫋炊煙升起,給這片廢墟帶來了一絲生機。
"四哥!"
程遠大步走來,臉上滿是急切,連軍帽都歪了幾分。他搓了搓手,趕忙道:
"我的好四哥哎!你怎麼讓部隊停下來了?眼下瀨穀支隊已經被咱們全殲,小鬼子第10師團的殘部正在潰退,現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機會啊!這是現成的軟柿子啊,咱們要是再追上去,說不定還能再啃下一塊肉來!"
顧家生瞥了他一眼,搖頭失笑。
"你啊,還是太年輕了。"
"四哥,這……"
程遠一愣,有些不解。
顧家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做人做事,都不能做絕。咱們已經吃了肉。"
他指了指遠處的繳獲物資。
"剿滅瀨穀支隊,擊斃瀨穀啟少將,這份戰功,已經足夠咱們獨立116旅露臉的了。"
"可……"
程遠還想再說。
顧家生擺擺手,打斷他。
"可什麼可?咱們吃肉,總得讓友軍喝點湯吧?第二集團軍、第二十軍團都在盯著第10師團這塊肥肉,咱們要是把功勞全占了,以後還怎麼在國府軍中混?要知道人可不能太貪呐,要懂得知進退。"
程遠皺眉:
"可戰場機會稍縱即逝……"
顧家生輕哼一聲:
"機會?你以為磯穀這老鬼子就是吃素的?"
他指了指遠處煙塵滾滾的方向。
"況且第二十軍團早就盯上了,咱們要是再搶,那就是不懂規矩了。"
頓了頓,他又道:
"再者說,弟兄們連番大戰,也該休整休整了。硬追上去,萬一小鬼子狗急跳牆,反倒不美。倒不如趁著這難得的空隙好好休整一下,小鬼子吃了這麼大的虧,肯定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的,等著吧,這仗還有的打。"
程遠這才恍然大悟,不禁苦笑道:
"四哥,還是你想得周全。"
顧家生淡淡一笑:
"打仗要勇,做官要穩。該爭的時候寸步不讓,該讓的時候也得懂得收手。"
這時,程遠又湊過來壓低聲音道:
"四哥,你說咱們這次立了這麼大的功,連瀨穀啟那老鬼子都給斃了,上麵會不會"
"彆想太多。"
顧家生打斷他。
"先把眼前的事情處理好。"
他轉頭望向前方,犬養忠義正被兩名戰士押著,在廢墟中來回走動,似乎在辨認著什麼。
"我去看看咱們的寶貝有沒有著落。"
程遠看著顧家生的背影,心裡暗暗琢磨:
“原來打仗不光要會衝鋒陷陣,還得懂這些彎彎繞繞……這特麼的官真難當。”
犬養忠義看到顧家生走過來,立刻挺直腰板,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容,深深鞠了一躬。
"將軍閣下!犬養已經確認了位置,就在那棵被炸斷的老槐樹下麵!大大滴好東西!"
顧家生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棵被炮火攔腰炸斷的槐樹,樹乾歪斜地倒在地上,樹根處堆著些新翻的泥土。
"挖!"
顧家生一揮手。十幾名戰士立刻揮動工兵鏟,不一會兒,泥土下露出了幾口結實的木箱。撬開第一口箱子,裡麵整整齊齊碼著白花花的現大洋,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嘶~~"
程遠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小鬼子沒騙人啊!"
犬養忠義得意地搓著手,眼睛眯成一條縫:
"將軍閣下,這隻是小小滴一部分,再往東邊挖,還有更值錢的東西!"
戰士們繼續挖掘,很快又挖出幾口沉重的鐵箱。打開一看,裡麵赫然是碼放整齊的金條和金錠。再往深處,又發現了上百箱的炮彈。
顧家生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露出滿意的笑容。他親自上前,為犬養忠義解開繩索:
"犬養君,你的忠誠,我感受到了!"
犬養忠義受寵若驚,連連鞠躬,額頭幾乎要碰到地麵:
"哈依!哈依!能為將軍閣下效勞,是犬養八輩子修來的福氣!犬養一定繼續努力,為皇不,為將軍閣下效犬馬之勞!"
他那中文中還夾雜著些許日語的腔調,此刻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活像一條搖尾乞憐的哈巴狗。
顧家生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
"很好,隻要你繼續忠心耿耿,我保證,好處大大滴有!"
"哈依!哈依!"
犬養忠義激動得滿臉通紅,又深深鞠了一躬。
"將軍閣下的恩情,犬養沒齒難忘。犬養願意做將軍閣下最忠實的走狗!"
周圍的戰士們見狀,都忍不住露出鄙夷的神色。程遠小聲嘀咕道:
"這狗日的當‘日奸’還當出優越感來了。"
顧家生朝犬養忠義微微頷首,又對一旁看押他的兩個戰士說道:
"帶去犬養大尉去好好休息,再把繳獲的罐頭和清酒給他送些去。"
犬養忠義聞言,立刻躬身致謝,口中連連說著"多謝將軍閣下恩典",幾乎要把腰彎到地上。他倒退著走了幾步,才轉身跟著看押他的兩個戰士離開,背影仍透著幾分誠惶誠恐的恭敬。
程遠湊過來低聲道:
"四哥,這小鬼子還挺識相的,我們怎麼處理?"
"先留著吧。"
顧家生揉了揉眉心。
"幫我們翻譯一下日軍的電文什麼的也是好的。"
夜幕降臨,劉家湖的臨時軍營漸漸安靜下來。顧家生站在運河邊,望著漆黑的河水,思緒萬千。
"旅座,第五戰區急電!"
張定邦踩著河灘的碎石急匆匆趕來。
"長官部命令您立即前往徐州司令部參加緊急會議。"
顧家生眉頭一皺:
"什麼事,這麼急?"
顧家生接過電報,借著月光仔細看了看,突然咧嘴一笑:
"看來咱們這次全殲瀨穀支隊,把李長官給驚著了。"
張定邦也跟著笑了。
"旅座,要不要我陪您一起去?"
"不用,你留在劉家湖坐鎮。"
顧家生把電報折好塞進口袋。
"讓警衛排跟我走就行。"
"那您路上小心。"
顧家生擺擺手。
"放心,這一帶現在都是咱們的地盤。"
他轉身大步走向營地,二十分鐘後,二十幾匹戰馬在月色下疾馳。顧小六緊緊跟在顧家生身後。
"四少爺,您說李長官這麼急著叫您去,是不是要給咱們發獎賞啊?"
顧小六含糊不清地問道。
顧家生頭也不回:
"六兒你怎麼現在也掉錢眼裡去了?少爺我又不是李長官肚子裡的蛔蟲,我咋知道。"
馬蹄聲在寂靜的夜色中格外清脆,一行人沿著運河邊的土路,向著徐州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