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
三發子彈接連貫穿朱旅長的胸膛,鮮血瞬間在軍裝上洇開,像一朵猙獰綻放的赤色牡丹。
他踉蹌著後退幾步,脊背重重撞上一麵殘破的青天白日旗,旗麵早已被硝煙熏黑,邊緣仍在燃燒,火星隨風飄散。他死死攥緊刺刀,刀尖在凍土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溝壑,仿佛要刻下最後的戰意。
"老子這輩子……值了!"
他咧開嘴笑了,鮮血從齒縫間滲出,順著下巴滴落。那張被炮火熏黑的臉龐上,唯有雙眼仍如淬火的鋼刀般雪亮。
"旅座!"
一個滿臉是血的士兵嘶吼著撲來,右臂的繃帶已被血浸透,卻仍想用肩膀撐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朱哧搖了搖頭,染血的手指緩緩撫過中正劍,突然暴喝一聲,劍鋒直指百米外潮水般湧來的日軍。
"殺!"
這一聲怒吼,竟讓衝鋒的日軍腳步為之一滯。
武田少佐的望遠鏡裡,那個支那軍官的身影如一柄插進大地的斷劍,縱使折刃亦不彎折。三八大蓋的子彈接連命中他的軀乾,軍裝碎片混著血肉飛濺,可那柄高舉的軍刀竟紋絲不動。
"撃て!撃て!(射擊!射擊!)"
武田的咆哮聲中,九二式重機槍的彈雨潑灑而至。朱哧的身體在彈幕中劇烈震顫,卻始終未曾倒下。最終,他單膝跪地,仍以劍拄土,頭顱倔強地昂起,怒睜的雙眼直視敵陣,仿佛下一秒就會拖著殘軀再度衝鋒。
寒風卷著焦糊味掠過戰場,燒儘的旗布灰燼如黑蝶紛飛。武田少佐沉默地摘下軍帽,刀疤縱橫的臉上罕見地浮現一絲敬意。
"彼らは……真の武士だ。"(他們……是真正的武士。)
雨花台上,血浸的凍土在暮色中泛著暗紅。破碎的槍械、焦黑的彈坑、凝固的英魂,全都沉默地嵌在這片土地上。
他們的血,滲進了金陵的每一寸冬土。
他們的魂,鑄成了華夏永不彎曲的脊梁。
262旅陣地上最後的槍聲熄滅了。
硝煙尚未散儘,日軍第7聯隊的士兵便已踏過滿地焦土,刺刀挑開每一具遺體,確保再無活口。遠處,264旅旅長高至鬆站在指揮部地堡的入口,望遠鏡的鏡片上倒映著漸近的日軍身影。
“關門。”
他低沉的聲音在地堡內回蕩。厚重的鐵門在鉸鏈刺耳的呻吟中緩緩閉合,將最後一線天光隔絕在外。地堡內僅剩的一百三十七名官兵沉默地靠牆而立。有人哆嗦著點燃最後一根香煙,美美的吸了一口,然後一個傳一個有人用繃帶死死纏住腹部的傷口,更多的人隻是望著旅長,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煤油燈在爆炸的餘震中劇烈搖晃,昏黃的光影掠過每一張年輕而疲憊的臉。高至鬆解開軍裝口袋,取出一枚鍍金懷表,那是新婚時妻子親手交給他的。表蓋內側還刻著“山河無恙,與君偕老”八個娟秀小字。
秒針滴答,指向下午4時17分。
“報告旅座,炸藥已埋設完畢!”
工兵排長嘶啞的聲音傳來。高至鬆點點頭,指尖摩挲過懷表冰涼的金屬外殼。恍惚間,他仿佛又站在了黃埔軍校的操場上,校長那口浙江官話猶在耳畔:
“軍人之魂,在於死國。諸君當以血薦軒轅!”
地堡外突然傳來日語吼叫聲,緊接著是重機槍子彈鑿擊鐵門的悶響。火花四濺中,門栓開始扭曲變形。
高旅長深吸一口氣,朝將士們點點頭。士兵們沉默著掀開偽裝,露出牆角堆放的數十箱tnt炸藥,這些本該用於反攻的物資,此刻成了他們最後的武器。
“弟兄們!”
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張麵孔。
“今日我等雖死,可華夏脊梁不斷!”
武田少佐親自帶隊衝到了地堡門前。當他看到鐵門縫隙中突然迸出的火星時,瞳孔驟然收縮。
“退げ!退げ!(撤退!撤退!)”
他的嘶吼淹沒在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
整座地堡像被巨神之手從地底掀起,熾烈的火球裹挾著鋼筋水泥衝天而起,衝擊波將方圓百米內的日軍全部掀飛。雨花台震顫著,無數碎石混著血肉簌簌落下,宛如一場猩紅的雨。
硝煙散儘後,廢墟中隻剩半截焦黑的懷表齒輪,仍在倔強地轉動。
————————————
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從雨花台方向傳來,衝擊波裹挾著碎石和硝煙橫掃過金陵城。顧家生手中的望遠鏡猛地一顫,鏡片上映出遠處衝天而起的火球,將黃昏的天空染成血色。
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青筋在手背上暴起。喉結艱難地滾動著,卻咽不下那口灼熱的氣息。滾燙的液體在眼眶中打轉,最終順著布滿硝煙的臉頰滑落,在軍裝上洇出深色的痕跡。
“全體都有~~立正——敬禮!”
顧家生猛地並攏腳跟,右手五指並攏舉至眉梢。這個標準的軍禮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連帶著肩膀都在微微顫抖。遠處的爆炸餘波仍在震蕩,吹動他染血的衣襟,卻撼不動那道如青鬆般挺立的身影。
五秒。
十秒。
半分鐘過去,他的手臂依然紋絲不動。直到最後一縷硝煙在暮色中消散,才緩緩放下右手。指尖擦過腰間的中正劍,冰冷的觸感讓他找回些許清明。
"兩位將軍"
聲音低啞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刻骨的決絕,"一路走好。"
他轉身時,臨時指揮部裡的眾人都屏住了呼吸。
"六兒!"
"到!"
顧小六應聲而出。
顧家生的聲音像冷的毫無感情:
"即刻起,全城收容站所有潰兵,不論番號建製,一律強製收編!以班、排、連為單位重新整編,今夜必須完成!"
"萬一有人鬨事"
"鬨事?"
顧家生冷笑一聲,突然拔槍上膛,金屬撞擊聲在寂靜的指揮部裡格外刺耳。
"上校以上軍銜的全部繳械,強製收編軍隊。老子禮送他們過江"
槍口重重抵在桌麵上。
"上校以下的,我說了算老子還是中央軍嫡係部隊的上校團長呢,有不服的?就地繳械關押起來。"
"程遠!"
"在!"
程老二跨步上前。顧家生壓低聲音在他耳邊低語道:
"今晚7點以後把軍政部軍械庫和下關軍火庫的存貨都起出來。"
他掏出懷表看了眼,
"今晚8點後開始全麵武裝好新編的部隊。然後你的營抽調熟悉工事位置的兵帶新編部隊進入指定區域準備作戰。"
程老二咧嘴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四哥放心,那兩個軍械庫早被我拿下了。那些督戰隊"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要不要"
"不必。"顧家生搖頭。
"今晚過後他們都得跟我們一起上場打鬼子。"
說完他最後轉向廣西老表:
"李天翔!"
"有!"
"你部的街壘工事不必再藏著掖著了搞了。"
顧家生指向地圖上密密麻麻的標記。
"在完成既定防禦工事後,把中華門到新街口的所有巷道全部打通。"
手指重重戳在地圖上上。
"這裡,這裡,還有這裡,我要每個十字路口都能形成交叉火力,再把炸藥和反坦克地雷全都埋上,不用擔心會誤傷,那玩意人踩上去不會炸的,咱們可沒有鐵王八,你最多隻有12個小時。"
李天翔胸膛一挺,啪地砸了個軍禮:
"請團座放心!我包管讓日本崽喝夠一壺,飲到佢哋屙青屎!"
顧家生環視眾人,突然拔劍出鞘。中正劍在煤油燈下泛著冷光,劍鋒劃過空氣的嗡鳴讓所有人精神一振。
"弟兄們,雨花台的血不會白流!"
他的聲音像悶雷滾過指揮部。
"朱、高兩位將軍不會白白犧牲,從今夜起,就該我們上了。我們要讓小鬼子知道"
劍尖直指窗外。
"這金陵城的每一寸土地,都要用他們的血來澆!"
"殺!殺!殺!"
怒吼聲中,城北突然傳來零星的槍響。顧家生嘴角扯出一個森冷的笑容,他知道,這座千年古城正在蘇醒,每一塊磚石都將成為侵略者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