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級病房裡彌漫著消毒水的氣息,氣氛卻比平時更加凝重。
謝蓮和崔正泰早已等候在此,臉上寫滿了焦慮和後怕。
看到宋潛抱著渾身濕透、裹著毯子瑟瑟發抖、哭得幾乎脫力的崔熙熙進來,
謝蓮的眼淚“唰”地就下來了,衝上前一把拉住了崔熙熙的手,“熙熙!你嚇死媽媽了!”
崔正泰也是心疼不已,可是性格讓他不會多說什麼,重重拍了拍宋潛的肩膀,“先讓熙熙去檢查身體。”
他們已經從崔雪顏電話裡知道崔熙熙被綁架的事情,卻並未說明,所以他們不知道崔熙熙這幾個小時裡遭遇了什麼。
醫生護士立刻圍了上來。
宋潛本想讓開,可是崔熙熙卻死死地拉著他的手,仿佛拉住了救命的浮木一樣,死活不肯鬆手。
自己抽一下手,她的表情都有點被嚇到的驚懼。
他無奈隻能陪同。
當醫生看到崔熙熙手腕腳踝上深紫色的勒痕、蒼白的臉色和嗆水後虛弱的模樣,忍不住皺眉,“崔小姐?怎麼……又是你?這才隔了多久?”
語氣裡帶著一絲職業性的無奈和關切。
崔熙熙虛弱的抬眸,聽到這話,蒼白的臉上也泛起一絲窘迫,有氣無力地嘟囔,“流年不利……”
她自己也覺得丟臉又倒黴。
她一個女孩子被綁架,她也怕父母誤會,說道,“他們沒對我做彆的,就是把我丟水裡想淹死我……”
護士推來移動病床,準備將她轉移到檢查室做更詳細的檢查。
然而,當護士試圖將崔熙熙從宋潛身邊扶開時,她像是受驚的兔子,死死抓住了宋潛濕漉漉的衣角,眼神驚恐地看著他,“彆走!宋潛……你彆走!”
“熙熙,聽話!讓護士帶你去檢查!”謝蓮柔聲勸著,試圖掰開女兒的手,“小潛身上也有傷,他要去處理一下傷口!”
“不要!”崔熙熙異常執拗,手指攥得更緊,指甲幾乎要嵌進宋潛手臂的皮膚裡,“他就在這兒!我……我害怕!”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身體又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顯然是剛才的經曆給她造成了巨大的心理衝擊。
宋潛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攥得發白的手指,又看了看崔熙熙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恐懼和依賴,眉頭緊鎖,最終歎了口氣。
他對醫生和護士說:“就在這裡檢查吧,麻煩你們了。我這點傷不礙事。”
醫生見狀,也隻能妥協,讓護士將檢查設備推進了這間寬敞的高級病房。
宋潛就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任由崔熙熙死死抓著他的一隻手。
護士隻能先清理著宋潛的另外一隻胳膊和臉上的擦傷,消毒藥水刺激得他微微蹙眉,但一聲沒吭。
崔熙熙的檢查結果很快出來,嗆水引起輕微肺部感染,被拖拽和捆綁造成多處軟組織挫傷,受寒,以及嚴重的驚嚇和應激反應。需要住院觀察治療。
夜幕降臨。
崔熙熙在藥物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地睡去,但即使在睡夢中,她的手依舊緊緊抓著宋潛的手腕,仿佛那是她唯一的安全感來源。
宋潛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輕手輕腳的走出病房,病床上的崔熙熙睫毛顫抖,猛地一顫。
她驚恐地睜開眼,當看到身邊黑漆漆的,空無一人,隻有冰冷的儀器時,整個人縮成一團,眼神渙散而驚懼,
“不要!彆丟下我!”
“宋潛……”
“黑……好黑……救我!”
謝蓮和護工連忙開燈安撫,但崔熙熙依舊陷在巨大的恐懼中,哭得撕心裂肺。
直到宋潛聞聲快步從外間走進來,重新坐到她床邊,她才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撲過去抱住他的胳膊,哭聲漸漸變成了委屈的抽噎,身體依舊抖個不停。
謝蓮心疼又無奈,連忙詢問醫生。
醫生過來看了看情況,麵色凝重:“這是典型的創傷後應激障礙表現,患者經曆了極度的恐懼和瀕死體驗,對特定的環境和分離會產生強烈的焦慮和不安全感。”
“目前階段,需要儘量滿足她的安全感需求,避免再次刺激。她依賴宋先生,可能是因為宋先生是她獲救時最直接的安全來源。”
“暫時順著她來,給她足夠的安全感,有助於緩解症狀,否則可能會留下更嚴重的心理陰影。”
宋潛也隻能認命地坐好,一動不動。
等到崔熙熙的呼吸變得綿長深沉,再次陷入熟睡,他才極其緩慢、極其小心地,一點一點地將自己的手臂抽出來。
崔熙熙在睡夢中不滿地嚶嚀了一聲,但沒有醒來。
宋潛這才鬆了口氣,揉了揉被壓得發麻的手臂,起身走到外間。
外間的沙發上,謝蓮也是一臉疲憊,眼中布滿血絲,擔憂地看著裡間。
“媽,您去休息會兒吧,這裡有我看著。”宋潛低聲道。
謝蓮搖搖頭,眼淚又湧了上來:“我哪裡睡得著啊……一想到熙熙她……她差一點就……”
她捂住嘴,泣不成聲,卻又怕驚醒裡邊的崔熙熙,隻能壓低了聲音,“那個天殺的林哲!怎麼這麼狠毒!熙熙隻是不小心看到了……他就要下這樣的死手!”
“可憐文茵……才剛生了孩子,還沉浸在幸福裡……要是知道了枕邊人是這樣的豺狼……她怎麼受得了啊……”
她既心疼女兒的無妄之災,又為小輩柳文茵即將麵臨的巨大打擊感到痛心和為難。
宋潛沉默了片刻,“媽,這件事,沒有可憐誰的說法。”
“林哲是衝著要熙熙的命去的,如果不是運氣好,熙熙現在已經在水庫底了!這是謀殺!”
“我們不能因為顧及柳文茵姐的感受,就忽略了熙熙承受的痛苦和差點失去生命的代價。”
“法律該怎麼判就怎麼判,林家該怎麼負責就怎麼負責。他既然敢做,就要承擔後果!”
宋潛的話冷靜而有力,像一記重錘敲在謝蓮心上。
她想起女兒來時那副慘狀,想起她驚恐絕望的眼神,想起醫生說的創傷後應激障礙……是啊,她的女兒,差點就永遠離開了!
熙熙從小到大,哪裡遭受過這樣的事情!
如果不是宋潛……
一想到這個可能,謝蓮就心如刀絞,那點對柳文茵的憐憫瞬間被對女兒的心疼和對林哲的滔天恨意取代。
恨不得讓那個畜生馬上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