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餘可嘉約定時間提前來到。
一杯熱騰騰的咖啡端到他的麵前。
唐沉喝了一口,正是自己喜歡的口味。
“昨天會麵時喝到您喝的咖啡,猜想這應該是您的偏好。”
咖啡漂來濃濃的香味,顯然這份香味裡有這個女人的貢獻。
咖啡濃得像血,加糖去腥,傳達著天國味道,它是一種混合,男人與女人混合了,調勻了,是個什麼樣子,就是這杯熱咖啡的樣子,男女肉身為愛的粉碎,呈現的形態一定是液態的,樣子像血,勝過血,這樣態裡,看不見肉的惡俗,聞不到血的濃腥,骨肉因愛的粉碎混合是什麼樣子?就是這杯咖啡的樣子,冒著熱氣,生出濃香,那麼今日這杯咖啡端到麵前,恨不得一飲而儘。
怎麼會這樣?我唐沉閱人無數,閱物無數,眼前僅一杯咖啡而已。
他突然有擁抱她的感覺,這個陌生的女人,她能將身體變現,變成一杯熱咖啡,讓他一飲而儘。
周四晚上七點四十五分,餘可嘉站在“雅集軒“門前,深吸一口氣調整狀態。
她今天換了一身裝扮——墨綠色真絲旗袍,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線,頭發挽成複古發髻,耳垂上兩枚翡翠墜子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
旗袍是高開衩設計,行走間若隱若現地露出修長的腿,但她舉止端莊優雅,絲毫不顯輕浮。這是她精心計算的效果——足夠吸引眼球,又不會顯得廉價。
“餘小姐,歡迎光臨。“
穿著中式立領的服務生恭敬地為她推開門。
雅集軒內部裝璜低調奢華,深色木質結構與柔和的燈光營造出私密而高雅的氛圍。
餘可嘉徑直走向瓷器展廳,心跳卻不受控製地加快了。
展廳裡隻有零星幾位客人,而在最裡麵的玻璃展櫃前,一個挺拔的背影正專注地欣賞著一隻青花瓷瓶。即使從背後,餘可嘉也能認出那是唐沉——他的站姿有種獨特的學者氣質,肩膀的線條在定製西裝下顯得格外優雅。
餘可嘉調整呼吸,緩步走向相鄰的展櫃,假裝對一件釉裡紅瓷器產生興趣。她刻意站在一個能讓唐沉餘光瞥見的位置,然後從手包裡取出一副金絲邊眼鏡戴上,更添幾分知性魅力。
“這件宣德釉裡紅纏枝蓮紋碗的紅色發色相當純正。“
一個溫潤的男聲突然在她身側響起。
餘可嘉轉頭,唐沉就站在她身邊不到一米處,她假裝驚訝地發現。
“啊,唐行長,幸會。”
“我對瓷器了解不多,隻是被它的顏色吸引。“
餘可嘉微笑,聲音恰到好處地帶著些許困惑和好奇。
唐沉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後禮貌地移回瓷器。
“釉裡紅是以銅為著色劑的高溫釉,燒製難度極大,成功的作品紅色鮮豔如初凝的雞血。“他解釋道,語氣溫和沒有賣弄的意思。
“這件保存狀態極好,幾乎沒有磨損。“
“您懂得真多。“
餘可嘉真誠地讚歎。
“您是收藏家?“
“隻是業餘愛好者。“
唐沉謙虛地說,但眼中閃過一絲愉悅。
接下來的半小時,唐沉出乎意料地主動擔任起講解員的角色,帶著餘可嘉參觀了幾件重要藏品。餘可嘉發現,當談論藝術品時,這位平日裡嚴肅的銀行家眼中會閃爍出孩子般的熱情。
“您對藝術這麼有研究,為什麼選擇金融行業呢?“
在一件宋代汝窯瓷器前,餘可嘉適時拋出問題。
唐沉笑了笑,眼角紋路加深。“
“藝術大雅,金融大俗,你問這個問題,就像當麵問一個開齋吃葷的光頭和尚,不過,和尚這個時候通常會完全沉浸在肉香之中,懶得回答你這樣的問題。”
“魯智深!”餘可嘉突然脫口而出。
二人哈哈哈大笑,突然想起這裡是個嚴肅的場合,立刻停止笑聲。
他看了看表。
“抱歉,我還有個會議要準備。很高興認識你,餘小姐。“
餘可嘉知道不能操之過急,優雅地掏出手機“加個微信,下次見麵,我會編個故事《孫二娘嫁給了魯智深》,這個故事肯定很精彩,很好聽。”
“魯智深是假和尚,孫二娘是真漢子!這個故事一定很精彩!”唐沉說。
“下周末大劇院有場柴可夫斯基的專場,我想您可能會有興趣。“餘可嘉又說。
唐沉確實喜歡古典音樂,這是他少數幾個工作之外的愛好。她怎麼會知道?他警惕起來,以一種警惕的眼光看她。
餘可嘉微微一笑,眼角浮現出兩個小小的酒窩。
她從包裡拿出兩張票,放在茶幾上。“這隻是個普通的邀請,唐行長不必有壓力。如果您不方便,我完全理解。“
唐沉看著那兩張票,內心掙紮。理智告訴他應該拒絕,但某種久違的悸動讓他猶豫了。最終他拿起其中一張票。
“那麼,周六晚上七點,劇院見。“
她起身離開,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茉莉香氣。唐沉站在窗前,看著她的身影離去,融入人流。他隱約感到自己正站在某個危險的邊緣,卻無法控製地被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