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卷過焦土,陸淵的指尖還壓在青磚縫裡,血珠順著掌紋滑落,滲進地底那道微不可察的裂痕。他沒動,左眼紋路卻猛地一縮——不是因為痛,而是識海深處,九厄劍無聲震了一下,像聽見了什麼。
他抬手抹了把臉,灰袍領口裂了道口子,右肩布條下的劍柄沾了血,滑得幾乎握不住。
“你他媽也醒了?”他低聲說,不是問劍,是問地底。
話音未落,人已翻上殘牆,腳尖一點,身形掠出三丈。風沙掩不住琉璃瓦的反光,那光冷得像死人的眼,照在簷角刻著的“葬書閣”三字上,泛著青。
他沒走正門。
門上有符,活物踏進去,心魔自生。他見過太多人死在這種陣裡——不是被殺,是自己把自己剖開,笑著往刀口上撞。
陸淵貼著牆根走,右臂還在發麻,銀光順著皮下爬,像有蟲子往骨頭裡鑽。他咬了口乾餅,嚼了兩下又吐出來,太硬,牙快崩了。索性撕下布條一角,纏住手腕,用力一勒。痛感上來,神誌才穩。
他閉上左眼。
單用右眼看著地麵。
青磚縫裡有光,極淡的藍,順著磚縫遊走,像是活的。那是靜心符陣的靈脈,踩錯一步,幻境即生。
他蹲下,指尖蘸了血,在磚麵畫了半道逆紋。十年壽元壓進指腹,道痕觀法催到最淺,隻夠窺一線先機。眼前景象微顫,三處陷阱浮出輪廓——左前三步、右後七步、正中玉簡架下。
他笑了聲,從袖裡摸出半塊碎瓦,輕輕一拋。
瓦片落地,藍光一閃,左前三步的磚麵浮出蛛網狀裂痕。他沒動,等了三息,裂痕縮回,藍光複原。
“還挺聰明。”他低語,“知道等我上當。”
他沒走右後,也沒走正中。反而退後五步,一腳踹在牆根老槐上。樹皮剝落,露出裡麵嵌著的一枚銅釘。他伸手一擰,釘子轉動半圈,地麵藍光驟然紊亂。
三處陷阱,同時失效。
他趁機躍起,翻過玉簡架,落地無聲。架上玉簡成山,密密麻麻,全是關於初代閣主的記載。他沒亂翻,手指一寸寸掃過簡背,直到觸到一塊溫熱的。
那玉簡表麵無字,卻在他指尖落下時,微微震顫。
他盯著它,忽然笑了:“你等我很久了?”
沒等回應,他直接抓起玉簡,指尖血珠滾落,滴在簡麵。
刹那,簡上浮出幾行殘字——
“九厄非劍,乃……鎖……噬靈尊……出……九厄……鎖之……”
字跡斷續,像是被人硬生生抹去。他眯眼,左眼紋路微閃,銀光投在簡上,空間法則輕震,反噬陣偏移半寸。
就這一瞬,他看清了最後一句。
“初代分魂,化尊為器。”
他心頭一震。
還沒來得及細想,識海轟然一顫——九厄劍突然劇烈震動,劍骨紋路自發浮現,銀光逆衝經脈。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衝腦,神識才沒散。
耳邊卻響起一聲低語。
不是劍中殘念。
是玉簡背麵。
那上麵刻著一道微型鎖鏈圖騰,此刻正滲出黑氣,纏上他手指。他想甩,甩不脫。鎖鏈圖騰竟與肩頭布條裂口形狀完全吻合,像一把鑰匙,找到了鎖孔。
“有意思。”他冷笑,反手將玉簡往地上一拍,“想吸我神識?你不夠格。”
話音未落,他左眼銀光暴漲,空間之力壓下,玉簡瞬間碎成粉末。黑氣潰散,鎖鏈圖騰崩解。
可就在粉末落地的刹那,地麵猛地一震。
青磚炸裂,九根黑鐵鎖鏈破土而出,如巨蟒出淵,直衝屋頂。最粗那根,足有碗口粗,鏈身刻著古篆——“九厄”。
陸淵後退一步,右肩布條下的九厄劍劇烈震顫,劍柄撞得他肋骨生疼。他沒握,反而鬆開手。
劍懸空,微微顫動,劍尖直指那根刻著“九厄”的鎖鏈。
“你想它飛過去?”他嗤笑,“行啊,我看看你是不是子。”
鎖鏈靜了一瞬。
隨即,末端傳來沙啞低語,聲如枯井,帶著地底回響:
“終於等到你……”
陸淵沒動。
風從破瓦間灌入,吹得他灰袍獵獵。他盯著那鎖鏈,忽然咧嘴一笑:
“等我?等我來當祭品?”
話音未落,他右腳猛然跺地。
劍骨銀光順經脈注入地麵,引爆先前埋下的噬魂鏈殘絲。刹那,地底轟鳴,梁柱震顫,屋頂瓦片簌簌而落。
他早算好了。
三根鎖鏈被震波乾擾,微微偏移。他趁機一躍,踩著墜落的橫梁,直撲閣門。
可那根刻著“九厄”的主鏈,動都沒動。
它緩緩抬起,鏈尾如蛇首昂起,直指陸淵後心。
他沒回頭,卻知道它在動。
“來啊。”他低笑,腳尖一點門框,身形將出未出。
就在這時,懸空的九厄劍突然一震。
劍脊裂痕深處,一縷極淡銀光流轉,竟與鎖鏈內裡共鳴。
陸淵瞳孔一縮。
不是他動的劍。
是劍自己,想回應。
他冷笑,抬手一招。
九厄劍“嗡”地一聲,調轉方向,劍柄落回他手中。他反手一甩,劍身砸在鎖鏈末端,火星四濺。
“它現在,還不歸你管。”
鎖鏈猛地一顫,像是被激怒。地底轟鳴加劇,深淵裂口擴大,黑霧翻湧。
陸淵不管,一腳踹開閣門,翻身而出。
夜風撲麵,他剛落地,身後“轟”地一聲,整座葬書閣塌了半邊。瓦礫如雨,煙塵衝天。
他沒跑。
站在廢墟前,肩頭布條滲血,九厄劍插回背後,劍柄還在抖。
他盯著那深淵,忽然道:
“你說等我……”
深淵無言,鎖鏈靜懸。
他咧嘴,笑得像隻偷了雞的狐狸:
“那你倒是說說,等我來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