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善璉蹲在院角，正用小刀刻"正"字——這是他記錄自己打贏黑瞎子次數的小賬本。
"一百零一、二百零一"小粽子嘀咕著，突然耳朵一動。
"沙沙——"
院牆後麵，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張善璉握緊燒火棍，慢慢繞過去，隻見一個身影蜷縮在牆角——正是那個穿著明代斕衫的異化體，張錦瑜。
他此刻的狀態看起來非常糟糕。
半邊臉呈現出金屬質地的異化，手指扭曲成爪狀，黑血從嘴角不斷滴落。
聽到動靜，他猛地抬頭，全黑的眼珠死死盯著張善璉。
"你是妖怪嗎？"張善璉歪著頭問，非但不怕，反而湊近了幾步。
張錦瑜的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響，眼神中有一瞬間的清明，又被混沌飛快地掩蓋。
他的雙手用力地握緊拳頭，身體不自覺地再次蜷縮在地上。
如果張啟靈等人在，就會看出，張錦瑜在對抗異化。
小粽子張善璉不明所以，繼續問道，“你和其他妖怪不太一樣哎？你有點像個人。”
張錦瑜艱難地抬起頭，異化之後的本能讓他有種想要撕碎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小怪物的欲望。
但是，意識深處有個孱弱的聲音告訴他，不能這麼做。
就像阻止自己撕碎青銅門內的每一個活人一樣，他一隻手死死地扣住另一隻手，阻止了自己嗜血的衝動。
張善璉卻從這個妖怪的眼中看見了凶光，他舉起身邊的燒火棍，“你個大妖怪，你不懷好意，我打死你！！”
說著就往張錦瑜的身上抽去。
張錦瑜就這麼水靈靈地挨了兩棍子。
這個小怪物愈發不順眼了，想揍他。
心動不如行動。
張錦瑜揮起手就往張善璉的屁股抽去。
一場父子大戰就此展開。
最後是張錦瑜略占上風。
他拎起張善璉打了他二十巴掌，屁股都給打腫了。
張善璉氣急，凝聚起陰寒之氣，震退張錦瑜的肩膀，翻身落地後，拔腿就跑，“嗚嗚嗚，哇哇，塌塌，我被打了，族長爸爸，快來給我報仇！！！這有個妖怪打我！！！”
正在室內準備起陣法器的張啟靈、張德坤、黑瞎子和張塌塌等人，聽見聲音出來，隻見張錦瑜陰暗爬行、快速走遠的身影和哭哭啼啼的小粽子。
弄清楚原委之後，所有人：“……”
張啟靈最先回過神來，“咳，善璉呐，隨便打人不好。”
張善璉不乾了，“我被妖怪打了，你還說我，你還是不是我的好爸爸？等你死了，我給你埋到西伯利亞去！！”
張啟靈：“……”
這個孩子越來越熊了。
他拎起張善璉又揍了一頓，把小粽子又給氣哭了，“我把你埋到南極去，哇~~，你太壞了，我，彆打啦~”
黑瞎子和張德坤吃瓜看熱鬨，嘎嘎樂，還拱火。
“啞巴，小樹不修不直溜，打兩頓就好了！”
“哥，棍棒底下出孝子。”張德坤遞棍子，被張塌塌給攔下了。
張善璉挨打的同時，忙裡偷閒看見了張塌塌的動作。
“塌塌，果然你才是我的好朋友，我爸爸他變了哇~”
就在這時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異化體張錦瑜的腦袋從牆頭露了出來。
他那純黑的眼中帶著一絲疑惑，目不轉睛地盯著張善璉看。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動了，把燒火棍遞給了張啟靈。
已經打完的張啟靈：“……”
張塌塌趕緊抱起張善璉。
張錦瑜搖搖晃晃又動作迅速地靠近張善璉，用漆黑的爪子尖捅了捅張善璉。
張善璉從張塌塌的懷裡抬起頭，齜牙咧嘴地說，“妖怪，你等著，早晚收拾了你。”
張錦瑜也睜開了自己的血盆大口……
突然，他的動作僵住，蹲下身體，抱住頭，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
在這一瞬間，幾個畫麵如閃電般劈進他混沌的意識——
初春的張家老宅。
年輕的張錦瑜抱著一個繈褓，嬰兒紅撲撲的小臉上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就叫善璉吧，”他對身邊的妻子說，“取'善養天年，璉瑚之器'之意。”
熱鬨的上元燈會。
三歲半的張善璉穿著紅色棉襖，小手緊緊攥著父親的衣角。“爹爹，要兔子燈！”小童稚嫩的聲音在耳邊回響。
最後畫麵定格在混亂的人群中，張錦瑜瘋狂地推開一個個路人。
“善璉！善璉！”他的喊聲撕心裂肺。
遠處，一個模糊的人影抱著掙紮的紅衣孩童消失在巷子深處。
“呃啊——！”張錦瑜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半邊臉龜裂開來，露出下麵蠕動的黑色物質。
他飛快地起身，幾個跳躍，又跑了。
張善璉：“嗯，他果然是妖怪。”
黑瞎子：“你果然是個大孝子。”
張善璉疑惑地看向他：“什麼意思？”
“哄堂大笑的意思。”
張啟靈搖了搖頭，最後什麼都沒說。
反倒是張塌塌對賬善璉說，“小祖宗，那位是咱們張家的先輩，為了鎮壓終極才異化的，他不是妖怪，你不應該打他。”
張善璉更疑惑了，“塌塌，族長爸爸說這裡的異化體，很多都是張家人啊。”
張塌塌：“他……不一樣，你聽我的，再次再來，你送一顆糖給他。”
張善璉讀懂了張塌塌臉上的認真，他想了一會兒說道，“好。”
張錦瑜再來的時候，張善璉走到他身邊從口袋裡摸出從一塊不老林糖，“ 給，這是家裡的糖。”
張錦瑜的動作突然停滯。
他緩緩低頭看向小小的張善璉，全黑的眼中竟然泛起一絲微光。
扭曲的手指顫抖著伸向糖果，卻在即將觸碰時猛地縮回。
“璉”沙啞的聲音從異化體喉嚨裡擠出，帶著無儘的痛苦與悔恨。
張善璉眨眨眼：“你認識我？”
異化體的身體突然弓起，皮膚下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這個字，似乎耗儘了張錦瑜清醒的神智。
他的麵容再次扭曲，在完全失控前，他做了最後一個動作——將一枚小金鎖塞到張善璉手中，然後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翻過院牆，消失了。
“等等！”張善璉想追上去，卻被一隻有力的手攔住了。
“彆追。”張啟靈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黑瞎子和張德坤緊隨其後。
張啟靈蹲下身，輕輕拿過那枚小金鎖，上麵刻著“長命百歲”，這四個字的下麵有一個小小的“璉”字，背麵是張家的麒麟紋。
黑瞎子：“是長命鎖。”
他看向張善璉，眼神複雜，“這應該是你的東西。”
張善璉茫然地摸著小金鎖：“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