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三閒居在家的時候,二月紅的生命終於走到了儘頭。
解雨臣包攬了身後事,將他和夫人合葬。
下葬那日,長沙飄著細雨。
解雨臣站在靈堂最前排,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精致的臉上卻看不出悲喜。
“時辰到——”
隨著司儀一聲長喝,十六個解家紅家子弟抬起棺木。
就在此時,靈堂大門被猛地推開,一群穿著各異的人魚貫而入。為首的是一位白發老者,手持龍頭拐杖,每走一步都重重敲擊地麵。
“慢著!”老者聲音洪亮,“二爺的靈,豈能由外人主持?”
解雨臣緩緩轉身,嘴角竟浮起一絲笑意:“三叔公,您老終於肯露麵了。”
這位三叔公——紅家旁支的紅三爺,二月紅的堂弟,二十年前因反對紅家嫡脈遠渡重洋與二月紅鬨翻,甚少往來。
紅三爺冷笑一聲:“解當家好手段,這些年把紅家的產業吞得差不多了吧?”
解雨臣不慌不忙地從管家文琪手裡拿過一個牛皮紙袋:“這是紅家所有產業的股權書、地契、賬本。”他將紙袋放在供桌上,“今日物歸原主。”
靈堂裡頓時一片嘩然。
紅三爺顯然沒料到這一出,龍頭拐杖都忘了敲地。
“我年幼接手解家,多虧師傅庇佑,這些年師傅年歲見長,精神多有不濟,我幫助管理紅家產業也是為儘孝道。今將紅家產業悉數奉還,實為應儘之義。”
解雨臣突然話鋒一轉,“隻是這都是紅家嫡脈的產業,就是不知道三叔公有沒有資格接手?”
紅三爺臉色鐵青。
這小子是什麼意思?看不起他?還是舍不得到手的肥肉?
“解雨臣!”紅三爺怒極,拐杖重重砸地,“你不要欺人太甚!”
紅家其他人卻是神色各異。
嫡脈早特麼走了,老爺子死了都不回來,還要有什麼資格接管家族產業。
解雨臣要是真吐出這塊肥肉,他們都有資格叼一口啊。
靈堂內驟然熱鬨了起來。
紅三爺的龍頭拐杖重重杵地,發出沉悶的響聲,卻壓不住四下漸起的議論聲。
“三叔。”一個穿著藏青色長衫的中年男子突然開口,“二爺生前把產業托付給解當家,自然有他的道理。如今解當家願意歸還,也該由我們紅家各房共同商議才是。”
紅三爺猛地轉頭,眼中寒光乍現:“紅老四,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被稱作紅老四的男子不緊不慢地捋著胡須,“嫡脈遠在海外多年不問家事,如今產業歸還,自然該由我們這些留在國內、為紅家操持多年的旁支共同接管。”
“放屁!”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拍案而起,“我爹當年為紅家出生入死,現在倒要跟你們平分?要我說,誰對紅家貢獻大,誰就該多拿!”
“紅五!你算什麼東西!”一個穿著時髦西裝的年輕人冷笑,“你們五房這些年借著紅家的名頭在外頭撈了多少油水,當我們不知道?”
解雨臣不動聲色地退到一旁,冷眼旁觀。
“都給我閉嘴!”紅三爺氣得胡子直抖,龍頭拐杖在地上連杵數下,“二爺屍骨未寒,你們就在靈前爭家產,成何體統!”
“三叔公說得對。”一個尖細的女聲突然插了進來,“但話說回來,三叔公您這些年明裡暗裡沒少為難解當家,不也一直惦記著嫡脈的產業嗎?現在裝什麼清高?”
“就是,你今天特意趕過來乾啥?當孝子賢孫嗎?” 紅五接口道。
紅三爺惱羞成怒,抄起了龍頭拐杖。
靈堂內頓時亂作一團,眼看局麵要失控,靈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人群自動分開,一個穿著藏青色中山裝的年輕男子緩步走來。他麵容沉靜,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張家張德延,代族長前來吊唁。”
整個靈堂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就連紅三爺都下意識退後半步,龍頭拐杖也落下去了。
解雨臣眼睛含笑,“少族長來了,解某有失遠迎。”
張小二恭敬地上香行禮。
起身時,他看了眼供桌上的牛皮紙袋,又看了眼紅三爺,淡淡道:“紅家的事,張家不過問。但解當家是張家故交,他主持葬禮,儘最後的孝道,望諸位……謹慎配合。”
這話說得輕飄飄,卻讓紅家人集體變了臉色。誰不知道“張家故交”四個字的分量?
解雨臣抿嘴一笑,轉身對司儀使了個眼色。司儀會意,高聲宣布:“起——”
十六個抬棺人重新就位,緩緩抬起二月紅的靈柩。
細雨依舊飄灑,打濕了棺木上覆蓋的紅綢。
葬禮結束後,解雨臣獨自站在墓園門口。
“就這麼放手了?”張小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解雨臣頭也不回:“本來就不是我的東西。”
師傅無論如庇護過他,紅家產業在他手裡,就和後媽管孩子一樣,輕重都不是。不如還給紅家,他還撈個孝義的好名聲。
張小二走到他身邊,“我想說,小花啊,做得漂亮,有我們老張家人的風範。”
“咳,小姑奶奶他們還好嗎?”解雨臣借著咳嗽,掩飾微紅的臉頰。
“小姑奶奶好得很,在廈門和小六他們玩兒呢,還在海底墓收了一個張家的小粽子。”
解雨臣笑了:“我現在無事一身輕,等他們回京,我也去找他們玩兒。”
張小二伸手拂去他肩頭並不存在的灰塵:“去你那,有東西給你。”
長沙解家。
張小二嫌棄地看著眼前的麵條,“我趕早班飛機過來給你撐腰,你就請我吃這個?”
解雨臣:“就會做這個,你愛吃不吃。”
“行行,小財神親手做的,必須吃。”
張小二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塊青玉牌放在桌上,“族長讓我把這個交給你。紅家的產業你可以不要,但這個必須收下。”
解雨臣拿起青玉牌,觸手冰涼。牌子上刻著麒麟紋,正麵有張字,背後有個解字。
“這是”
“張家東張的客卿令,拿到這個令牌,你就是張家人了,可以調動部分東張的資源。當然客卿也是有年金和津貼的。”
他看了眼解雨臣,“不止我們族長看好你,我們東張的三長老可稀罕你了。”
黑瞎子是解雨臣的主力推薦人之一,兩大財神,在張家勝利會師。
解雨臣握緊青玉牌,胸口湧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這枚青玉牌的分量——這麼多年來,張家發出的客卿令不超過5枚。
這是張啟靈為了廣納賢才製定的客卿製度。東西南北四張各有各的客卿。
解雨臣這枚是東張發的。
黑瞎子的級彆最高,是家族的客卿長老,僅此一位。
“東張那邊會有人聯係你。你們一定和他們合得來。”張小二說。
“謝謝你。”解雨臣真心實意地說。
張小二嘴角微揚:“謝我什麼?”
“所有。”
張小二擦了擦嘴,一把摟住解雨臣的肩膀,“和我客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