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隊長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從砂紙上磨出來:“昨天,孟知青誤入了黑市那片小樹林,被紅袖標逮住。村裡人和知青去作證,耽誤了回來的時辰。結果,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劫匪……”
他頓了頓,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才繼續道:“徐知青、趕車的二春叔、張亮、何天佑四個人,在反抗的過程裡……被劫匪殺害了。村頭的於寡婦和何淼……下落不明。陳知青、鄒知青……傷得很重,正在醫院裡搶救。我閨女何詩韻……是顧知青拚了命救下的,這會兒還在公安局做筆錄。”
何隊長說得簡短,但字字句句背後,都浸透了昨日那場令人發指的慘劇。
昨日清晨,通往鎮子的土路上人影綽綽。
許多舍不得兩分錢車費的大娘小媳婦,天蒙蒙亮就挎著籃子出發了。
走路到鎮上不過四十分鐘,坐牛車也得近半小時,她們素來是不坐的。
牛車上擠了十一個人,在晨霧彌漫的八點出發。
到了鎮上,人群便四散開去,各自奔忙。
孟曉晴先去郵局取了家裡寄來的五百元彙款。
她想買一輛自行車,卻沒有票。
鬼使神差地,她生出了個大膽的念頭——找黑市!
也許是運氣,也許是命定,她尾隨一個挎筐的大叔,七拐八繞,竟摸到了鎮子後山那片隱秘的小樹林,正是黑市的所在。
交了五分入場費,她膽戰心驚地向門口的壯漢詢問。
一番討價還價,用一百一十塊巨款,換來了一張夢寐以求的自行車票和5張工業卷。
捏著那張薄薄的紙片,孟曉晴心頭狂喜,腳步輕快地往供銷社走去,盤算著先買自行車,再挑些漂亮的布料,買些香甜的糕點糖果,還需要買一口大鐵鍋……
美夢還沒做完,幾個戴著紅袖標的人影如狼似虎般從斜刺裡衝出,猛地將她按倒在地!
與此同時,整個黑市像被捅了的馬蜂窩,徹底炸了鍋!
紅袖標們已然合圍了小樹林。
孟曉晴被扭送到鎮上g委會。她咬緊牙關,抵死不認:“我是剛下鄉的知青!對鎮裡不熟,走丟了才誤入那林子!”
她身上搜不出任何黑市物品,錢和票都不能證明什麼,g委會一時難以定罪。
可就是孟曉晴這一耽擱,原定下午1點半返程的牛車遲遲未能出發。
村裡人和知青們匆匆趕到g委會為她作證。g委會堅持,必須大隊長親自來作保才肯放人。
等牛車終於踏上歸途,日頭已偏西,下午4點多了。
剛走到一半路程,路旁的密林裡,猛地跳出四條蒙麵持武器的凶悍身影!
“都給老子老實點兒!動一下剁了你們!”為首的壯漢蒙著黑布麵巾,聲音陰冷如毒蛇吐信,雪亮的大刀在夕陽下泛著刺骨的寒光。
驚恐的尖叫聲中,四個女人被粗暴地拽下車。
車上其餘的人,在另外三個劫匪明晃晃的武器逼迫下,僵如木偶,大氣不敢出。
一個戴著黃麵巾的劫匪晃著扁長鏟子,惡狠狠地吆喝:“麻溜的!值錢玩意兒都給老子掏出來!敢藏私,爺爺的刀可不認人!”
車上的六個男人此刻還存著一絲僥幸——破財消災。
他們哆哆嗦嗦地開始掏口袋,把所剩不多的錢票堆在腳邊。
另一個戴著綠麵巾的劫匪正幫著匪首捆綁女人,目光掃過因極度恐懼而梨花帶雨的何詩韻時,眼中頓時淫光大盛:“嘿嘿,大哥!這小娘們兒,水靈!讓兄弟我先開開葷?”
黑麵巾匪首聞言,一把捏住何詩韻的下巴,迫使她抬起慘白的臉,仔細端詳片刻,獰笑道:“是夠味兒!老子先嘗嘗鮮,回去再賞你!”
說罷,拖著拚命掙紮的何詩韻就往路邊的深草叢裡鑽!
綠麵巾非但無不滿,反而更加興奮,手下動作更快,將徐瑩、於寡婦和年輕的何淼粗暴地綁作一串。
車上,何天佑眼睜睜看著堂妹何詩韻要被拖走,又瞥見親妹妹何淼驚恐絕望的眼神,一股血氣直衝腦門!
理智瞬間被怒火燒成灰燼!
他猛地暴起,一拳狠狠砸向正在低頭數錢的黃麵巾劫匪的後腦勺!
“呃啊!”黃麵巾猝不及防,痛呼一聲向前踉蹌。
“找死!”旁邊戴著紅麵巾的劫匪反應極快,手中鐵鍬帶著破風聲,朝著何天佑的脖頸凶狠劈下!
千鈞一發之際,一直冷靜觀察的顧雲瀟動了!
他抄起今天剛買的嶄新鐵鍋,奮力一擋!
“鐺——!”刺耳的金鐵交鳴聲炸響!火星四濺!沉重的力道震得顧雲瀟手臂發麻,鐵鍋鍋鍋底都被劈出了一道深痕!
“操!”紅麵巾被震得倒退一步,虎口發麻。
“乾他娘的!”鄒誠見顧雲瀟出手,熱血上湧,也抄起陳東他們買的新鐵鍋,怒吼著朝紅麵巾劫匪猛砸過去!
平靜瞬間被徹底撕碎!混亂的廝殺轟然爆發!
顧雲瀟一擊得手,毫不戀戰,舉著那口鐵鍋,如同離弦之箭般衝向草叢!他得救下被拖走的女同誌!
黑麵巾匪首正欲施暴,聞聲猛地推開何詩韻,反手抽出腰間另一把更長的砍刀,眼中凶光畢露:“小崽子找死!”
刀光如匹練,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迎頭劈向顧雲瀟!
顧雲瀟雖是大院出身,練過些格鬥,但麵對這凶悍的亡命徒,絲毫不敢怠慢。
他身形急閃,鐵鍋左格右擋,與匪首纏鬥在一起!
鍋與刀瘋狂碰撞,發出令人牙酸的“哐!哐!”巨響,每一次撞擊都火花四濺!
其他人赤手空拳,隻能慌亂地撿起地上的石塊、粗樹枝,呐喊著加入戰團,場麵瞬間亂成一鍋滾粥!
何詩韻趁著混亂,連滾帶爬地朝鎮子方向狂奔!
恐懼讓她雙腿發軟,但求生的本能和一絲清醒告訴她:必須去報案!
趕車的二春叔,這位老實巴交的莊稼漢,此時卻做出了最勇敢的決定,他想解開拴牛的繩索,讓牛車衝散劫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