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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邊境又遇亡魂(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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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南的夜風像淬了毒的刀子,剮過戈壁灘上的嶙峋怪石。趙長峰蹲在警戒線裡,手電筒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沙地上那串扭曲的血腳印 —— 足尖一律朝向國境線,仿佛有雙無形的手,正拖拽著受害者走向未知的深淵。

這是本月第三起懸案,死者口袋裡都揣著半塊黴變的饢,邊緣還沾著星星點點的磷火粉末。

“趙隊,屍檢有新發現。” 法醫小李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死者胃裡有這個。”

透明證物袋裡躺著枚青銅鈴鐺,紋路早已被歲月磨平,鈴鐺口殘留著暗紅的結痂。趙長峰捏起證物袋對著月光,鈴鐺內壁突然映出張模糊的人臉,像是在無聲地尖叫。

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節泛白。三年前那個雪夜,失蹤的搭檔老王留下的最後線索,也是這樣一枚鈴鐺。

“查!把近十年邊境失蹤人口檔案全調出來。” 趙長峰的聲音在寒風中劈開一道裂縫,“還有,去問問當地的老牧民,這鈴鐺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小李咽了口唾沫,點頭時撞見趙長峰脖頸上若隱若現的疤痕 —— 那是三年前追蹤走私團夥時,被流彈擦過留下的印記。沒人知道那天趙長峰在界碑附近究竟遭遇了什麼,隻記得他被發現時懷裡抱著老王染血的警徽,發著高燒胡話連篇,說什麼 “沙子在唱歌”。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檔案室的老張捧著積灰的卷宗闖進來。泛黃的紙頁上,1987 年的一樁懸案卷宗裡,夾著張褪色的黑白照片:七個穿著軍大衣的在界碑前,每個人胸前都彆著枚一模一樣的青銅鈴鐺。

“這是當年守邊防的七勇士。” 老張指著照片最左側的年輕人,“後來全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像…… 被沙子吞了。”

趙長峰的目光凝固在照片角落,那裡有個模糊的符號,與死者掌心新發現的烙印如出一轍。

“趙隊,牧民那邊有消息了。” 對講機裡傳來年輕警員的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恐懼,“他們說這是‘引魂鈴’,是…… 是用來給迷路的亡魂指路的。”

戈壁灘的風突然變得尖銳,像是無數鈴鐺在同時作響。趙長峰望著遠處起伏的沙丘,那些流動的沙浪在晨光裡仿佛活了過來,正緩緩勾勒出一張巨大的人臉。

阿古拉老人的蒙古包外,瑪尼堆上的經幡被風扯得獵獵作響。老人用布滿皺紋的手摩挲著趙長峰遞來的鈴鐺,渾濁的眼睛突然泛起精光。

“這不是給人指路的。” 老人往火塘裡添了塊牛糞,火星子濺在銅壺上劈啪作響,“是給‘沙鬼’引路的。”

趙長峰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膝蓋上的舊傷。三年前那個雪夜,他確實聽到過鈴鐺聲,在暴風雪裡忽遠忽近,像是從地底鑽出來的。

“六十年代修界碑的時候,挖出來過一座古墓。” 老人的聲音低沉得像在念咒,“裡麵全是這種鈴鐺,考古隊的人拿了幾個回去,第二天營地就空了,隻剩滿地的沙子。”

火塘裡的火苗突然詭異地扭曲成螺旋狀,趙長峰瞥見老人手腕上的疤痕 —— 三道平行的抓痕,和前幾具屍體背後的淤青驚人地相似。

“您見過這種傷痕?” 他猛地按住老人的手腕。

老人渾身一顫,掀開藏袍露出後背。肩胛骨位置,一個褪色的烙印赫然在目,正是卷宗照片裡那個神秘符號。

“我是當年守碑人的後代。” 老人的聲音帶著哭腔,“他們說被選中的人,要給沙鬼當‘擺渡人’,月圓之夜就得往界碑走,不然……”

話音未落,蒙古包外傳來淒厲的狼嗥。趙長峰衝到門口,隻見月光下的沙丘正在蠕動,無數細小的沙粒彙聚成溪流,朝著國境線的方向流動。

對講機突然發出刺啦的雜音,夾雜著斷斷續續的摩斯電碼。趙長峰瞳孔驟縮 —— 這是他和老王當年約定的緊急信號。

“在界碑下麵。” 電碼翻譯過來隻有這五個字。

他回頭時,阿古拉老人已經不見蹤影,火塘邊隻留下半塊黴變的饢,和死者口袋裡的一模一樣。

越野車在戈壁上顛簸,趙長峰緊盯著儀表盤上跳動的指南針 —— 指針像瘋了似的轉圈,每當經過某片特定的沙丘,車載電台就會響起詭異的鈴鐺聲。

三年前的記憶碎片突然湧上來:老王倒在界碑前,胸口插著枚青銅鈴鐺,他最後說的話是 “沙子在吃時間”。當時趙長峰以為是胡話,現在才明白,那些失蹤者或許不是消失了,而是被困在了某個時間縫隙裡。

界碑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碑身布滿彈孔和刀痕。趙長峰撫摸著碑座上的裂縫,三年前就是在這裡,他撿到了老王的警徽。

指尖突然傳來震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下蘇醒。他掏出工兵鏟猛地往下挖,沙土裡混著生鏽的彈殼和撕碎的照片。挖到半米深時,鏟頭撞上了硬物 —— 是塊青石板,上麵刻滿了鈴鐺圖案,中央正是那個神秘符號。

石板下傳來微弱的敲擊聲,三短兩長,正是摩斯電碼裡的 “s”。

趙長峰的心臟狂跳起來,他撬開石板,一股混合著腐臭和青銅鏽的氣味撲麵而來。下麵是個僅容一人蜷縮的空間,黑暗中,一雙眼睛正死死盯著他。

地窖裡的煤油燈忽明忽暗,照亮了牆壁上斑駁的字跡。趙長峰認出那是老王的筆跡,歪歪扭扭地記錄著從 2019 年到 1987 年的日期,最後一行字被血浸透:“它們在倒著走”。

角落裡的人緩緩抬起頭,露出張布滿皺紋的臉。趙長峰的呼吸驟然停止 —— 那是老王,卻又不是他記憶中的模樣,對方眼角的皺紋比檔案照裡的退休局長還要深。

“長峰?” 老王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你怎麼才來?”

“你……” 趙長峰攥緊了腰間的配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王指了指牆角堆著的青銅鈴鐺,每個鈴鐺裡都塞著卷羊皮紙。“1987 年那七個守碑人,不是失蹤了。” 他拿起枚鈴鐺晃了晃,裡麵傳來細碎的沙響,“他們被拖進了時間循環,永遠困在月圓之夜。”

羊皮紙上的符號突然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在燈光下連成串詭異的圖案。趙長峰突然想起阿古拉老人的話,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這些鈴鐺是鑰匙。” 老王的手指撫過符號,“能打開時間的裂縫。走私團夥想靠這個運送違禁品,卻不知道喚醒了什麼東西。”

地窖突然劇烈搖晃,沙土從縫隙裡簌簌落下。老王猛地將枚鈴鐺塞進趙長峰手裡:“今晚是血月,它們會衝破封印。記住,鈴鐺響三聲的時候,必須把它扔進界碑的裂縫裡。”

外麵傳來淒厲的尖叫,像是無數人在同時呼救。趙長峰衝到地窖口,隻見沙丘正在塌陷,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青銅鈴鐺,每個鈴鐺都在自主搖晃,發出攝人心魄的聲響。

月光變成詭異的暗紅色,照在國境線上,竟畫出道流淌的血河。阿古拉老人站在河中央,身上爬滿了沙粒組成的藤蔓,他朝著趙長峰舉起雙手,掌心的符號正在發光。

“擺渡人…… 該獻祭了。” 老人的聲音變得不男不女,像是無數靈魂在同時說話。

趙長峰突然明白過來,那些死者口袋裡的饢,根本不是遺物,而是祭品。黴變的饢象征著腐爛的時間,磷火粉末是指引沙鬼的標記。

“快走!” 老王從背後推了他一把,自己卻被突然湧出的沙浪吞沒,“告訴外麵,封鎖這片戈壁,永遠彆讓任何人靠近!”

趙長峰跌出地窖時,石板已經自動合攏。他望著血月下的界碑,突然想起三年前雪夜聽到的鈴鐺聲 —— 原來那不是幻覺,而是老王在時間縫隙裡發出的求救信號。

鈴鐺在掌心突然劇烈震動,第一聲脆響劃破夜空時,趙長峰看到沙丘上浮現出無數人影,1987 年的守碑人,失蹤的走私者,還有三年來他在夢裡反複見到的老王。

第二聲鈴響,人影開始朝界碑聚集,他們的步伐越來越快,身體卻在不斷沙化。

第三聲鈴響的瞬間,趙長峰縱身躍過國境線,將青銅鈴鐺狠狠砸進界碑的裂縫裡。

刺耳的尖嘯從地底傳來,血月突然炸裂成漫天紅光。趙長峰被氣浪掀翻在地,恍惚中看到所有沙粒都停止了流動,那些人影在紅光中漸漸消散,最後化作枚枚青銅鈴鐺,墜入大地深處。

當他再次睜開眼,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界碑完好無損,沙丘安靜地伏在戈壁上,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是局裡發來的消息:經核查,1987 年失蹤的七名守碑人遺骸,在界碑附近的沙丘中被發現。

趙長峰摸了摸脖頸上的疤痕,那裡不知何時多了個淺淺的印記 —— 正是那個神秘符號。他抬頭望向國境線的方向,風裡似乎還殘留著鈴鐺的餘響。

遠處的公路上,警車的警笛聲由遠及近。趙長峰知道,有些秘密必須永遠埋在這片戈壁下,就像那些沉睡的青銅鈴鐺,等待著下一個血月之夜的降臨。

審訊室的白熾燈晃得人眼暈。趙長峰盯著對麵戴著手銬的男人,對方袖口露出半截紋身,正是界碑裂縫裡的神秘符號。

“陳老三,上個月十五號,你在戈壁灘做了什麼?” 趙長峰將照片推過去 —— 那是從走私團夥窩點搜出的賬本,每筆交易記錄後都畫著個鈴鐺。

陳老三突然怪笑起來,牙齒縫裡滲出暗紅的血:“趙隊,你見過沙子跳舞嗎?在血月底下,它們會變成人的樣子。”

隔壁觀察室裡,小李正對著屏幕皺眉:“趙隊,這小子的指紋庫裡沒有記錄,但 dna 和五年前失蹤的考古學家完全一致。”

趙長峰的手指在桌下攥緊。考古學家?1987 年那支消失的考古隊?

“鈴鐺是你埋的?” 他突然提高音量,“你把那些人帶去哪裡了?”

陳老三突然停止笑,眼神變得空洞:“它們餓了…… 需要新鮮的時間。” 他抬起手腕,紋身像是活了過來,符號邊緣滲出細小的沙粒,“你也是被選中的,趙隊。看看你的脖子。”

趙長峰猛地摸向脖頸,那裡的符號不知何時變得滾燙。審訊室的燈光開始閃爍,牆壁上滲出細密的沙粒,在瓷磚上聚成串扭曲的腳印 —— 和案發現場的血腳印一模一樣。

“它們來了。” 陳老三的身體開始沙化,皮膚剝落處露出青銅色的內裡,“界碑壓不住了……”

警笛聲突然從遠處傳來,卻在靠近警局時詭異地消失。趙長峰踹開審訊室的門,走廊裡空無一人,辦公桌上的文件正在快速泛黃,打印機吐出的紙頁上,日期赫然寫著 1987 年。

他衝進檔案室,老張的位置上坐著個年輕警員,正對著卷宗裡的七勇士照片發愣。“張哥,這照片裡的人有點眼熟。” 年輕警員指著最左側的人,“像不像趙隊?”

趙長峰的血液幾乎凍結。照片上那個穿著軍大衣的年輕人,眉眼間竟與自己有七分相似。

窗外的天空突然暗下來,血紅色的月光穿透玻璃,在地板上畫出道流動的界線。走廊裡傳來清脆的鈴鐺聲,由遠及近,帶著無數細碎的腳步聲。

他摸出配槍衝向樓梯間,卻在轉角撞見個熟悉的身影 —— 老王,三十歲的老王,胸前彆著枚青銅鈴鐺,正對著他微笑。

“長峰,該走了。” 年輕的老王朝他伸出手,“我們得去守界碑。”

趙長峰的手指扣在扳機上,卻遲遲無法扣動。他看著自己的手腕,皮膚下正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像是無數細小的鈴鐺在響。

原來阿古拉老人說的沒錯,擺渡人從來不是被選中的,而是一代代輪回的。那些失蹤者,那些守碑人,甚至包括他自己,都隻是時間循環裡的棋子。

鈴鐺聲越來越近,血月的光芒將樓梯間染成詭異的紅色。趙長峰突然想起陳老三的話,沙子在吃時間,而他們,就是被用來喂養沙子的祭品。

他轉身撞碎窗戶,縱身躍入夜色。身後傳來年輕老王的呼喊,但趙長峰不敢回頭 —— 他怕看到那張和自己越來越像的臉。

戈壁灘的風又開始刮了,帶著熟悉的青銅鏽味。趙長峰摸出藏在懷裡的鈴鐺,這是從陳老三沙化的身體裡找到的,鈴鐺內壁映出的人臉,已經和他自己一模一樣。

遠處的界碑在血月下泛著紅光,裂縫裡滲出的沙粒正在地麵上聚成新的符號。趙長峰知道,遊戲還沒結束,他不過是從棋子變成了執棋人。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隻有張照片:七勇士的墓碑前,放著七枚青銅鈴鐺,最新的那座墓碑上,刻著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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