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的夏夜總帶著點遲疑的熱,像被滇池的水汽浸過,黏在皮膚上,卻又在風過時漏出三分涼。我攥著從篆新市場買來的官渡粑粑,油紙袋上印著的 “胡麻白糖” 四個字已被手心的汗洇得發皺。公交在高嶢站停下時,夕陽正把西山的輪廓染成琥珀色,連綿的山影浸在滇池裡,像一幅被水打濕的水墨畫,暈開的墨痕漫到天際。
“去龍門?” 路邊蹬三輪車的老漢嚼著煙絲,草帽簷壓得很低,露出的下巴上沾著些煙灰。他的車鬥裡墊著藍布,邊角磨出了毛邊,“夜裡可不好走,石階滑得很。”
我晃了晃手裡的手電筒:“聽說月色好的時候,能看見龍門的影子掉進滇池裡。”
老漢嗤笑一聲,煙絲在齒間碾出細碎的響:“那是哄你們這些城裡人的。三十年前我在這兒背貨,半夜遇上過山霧,伸手不見五指,石階縫裡的水滲出來,踩上去跟踩豬油似的。” 他頓了頓,忽然直起腰,“不過今晚確實有月,剛從東邊冒頭時,跟個銀盤子似的。”
三輪車沿著盤山公路往上顛,車輪碾過碎石子的聲響裡,能聽見遠處滇池的浪拍打著堤岸,悶悶的,像誰在水底敲鼓。路兩旁的桉樹葉子被風吹得嘩嘩響,偶爾有螢火蟲從葉縫裡竄出來,亮一下,又倏地融進暮色裡。老漢說這山以前叫碧雞山,傳說是古時有鳳凰落在這兒,飛羽已幻化成了漫山的鬆樹。後來因為山體西側像個睡美人,就被叫成了睡佛山,直到近代才定名叫西山。
“龍門那地方,是明朝一個道士開始鑿的,” 老漢的聲音混在風聲裡,忽遠忽近,“後來斷斷續續鑿了幾百年,石頭硬得很,一釺子下去就一個白印子。聽說有個石匠,鑿到半途摔下去了,屍骨都找不著。” 他指了指路邊的懸崖,月光正從那裡漏下來,在深不見底的暗處投下一道銀線,“就從那兒,直直栽進滇池裡。”
車在龍門景區入口停下時,山門的朱漆已斑駁得厲害,“龍門勝境” 四個字被夜露浸得發黑。收票的老婦人戴著老花鏡,在登記簿上一筆一畫地寫我的名字,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在空蕩的門房裡格外清晰。“晚上彆往三清閣後麵走,” 她抬頭時,鏡片反射著廊燈的光,“去年有個學生往那邊鑽,踩空了,卡在石縫裡,天亮才被人發現。”
進了山門,腳步聲忽然被放大了。青石板路被幾百年的腳印磨得發亮,月光落在上麵,像撒了一層碎銀。路兩旁的鬆柏遮天蔽日,樹影在石壁上搖晃,像無數隻手在抓撓。我打開手電筒,光柱刺破黑暗,照見石壁上刻著的字,大多是明清年間的題詠,有的被風雨蝕得隻剩半個字,有的卻還清晰,筆鋒裡的力道像是能從石頭裡滲出來。
轉過一道彎,聽見水聲。手電筒掃過去,看見一道瀑布從崖頂垂下來,落在下方的石潭裡,濺起的水花在月光下像碎玉。旁邊的石碑上刻著 “孝牛泉”,傳說從前有頭牛為了給生病的主人找水,用蹄子刨出了這眼泉。我蹲下身,掬起一捧水,涼得刺骨,水裡映著的月亮晃了晃,碎成一片銀點。
石階懸夜影
從三清閣到龍門石窟的路,是在懸崖上鑿出來的,最窄的地方隻能容一個人側身過。石階被磨得溜光,邊緣處甚至能看見被踩出的凹槽,深的有半指寬。我扶著旁邊的鐵鏈往上走,鐵鏈上掛滿了同心鎖,有的已經鏽成了暗紅色,有的還亮閃閃的,鎖身上刻著的名字在月光下依稀可辨。
“小心腳下。” 一個聲音忽然從上方傳來。我抬頭,看見一個穿深藍色工作服的中年人,背著工具袋,手裡拿著個手電筒,光柱正打在我腳前的石階上 —— 那裡有一道裂縫,寬得能塞進半隻鞋。“這幾天下雨,石頭鬆了,” 他蹲下身,用手摸了摸裂縫,“明天得叫人來補。”
他是景區的維修工,姓楊,負責夜間巡查。“白天遊客多,有些活兒隻能夜裡乾,” 他用手電筒照向旁邊的石壁,“你看這兒,去年落了塊石頭,把護欄砸斷了,現在這護欄是重新焊的。” 光柱掃過之處,能看見石壁上新鮮的鑿痕,混在古老的刻字裡,像新傷口疊在舊疤痕上。
楊師傅說,龍門石窟最險的地方是 “雲華洞”,洞頂是懸空的,最薄的地方隻有半尺厚。“當年鑿的時候,石匠得吊著繩子在懸崖上作業,” 他指著洞頂的紋路,“你看這些鑿痕,都是斜著打的,因為人是懸空的,力道用不勻。” 洞裡很涼,風從石縫裡鑽進來,帶著滇池的潮氣,吹在臉上像貼了片冰。洞壁上刻著《文昌帝君陰騭文》,字跡工整得像印上去的,隻是有些地方被人摸得發亮,尤其是 “積善之家,必有餘慶” 八個字,幾乎能照見人影。
從雲華洞出來,眼前忽然開闊了。手電筒的光往前掃,看見一道石廊,廊外就是萬丈懸崖,滇池在遠處鋪展開,像一塊黑絲絨,上麵撒滿了星星 —— 那是昆明城的燈火。楊師傅說,天晴的夜裡,能看見對岸的官渡古鎮,甚至能看見長水機場起飛的飛機,像螢火蟲一樣慢慢融進雲層裡。
“你聽,” 楊師傅忽然壓低聲音,“有念經的聲音。”
風裡果然飄來斷斷續續的吟誦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就在耳邊。我順著聲音望去,看見不遠處的真武閣裡亮著一盞燈,昏黃的光透過窗欞,在石階上投下格子狀的影子。“是守閣的老張,” 楊師傅說,“他年輕時是和尚,後來還俗了,就在這兒守了三十年。”
我們走過去時,老張正坐在蒲團上,對著一尊真武大帝像念經。他穿著灰色的對襟褂子,頭發已經全白了,編成一根辮子盤在頭頂。香爐裡插著三炷香,煙氣嫋嫋地飄向屋頂,在燈光裡劃出彎彎曲曲的線。“來了?” 他抬頭笑了笑,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像核桃殼,“今晚的月,比昨晚亮。”
真武閣的窗是老式的木格窗,糊著棉紙,被風吹得嘩啦響。老張給我們倒了杯茶,茶水裡浮著幾片鬆針,是他自己采的。“這山,有靈性,” 他呷了口茶,“我年輕時在這兒見過狐狸,通身雪白,就坐在那尊觀音像上,見了人也不跑,直勾勾地盯著你看。” 他指了指牆角的一尊石雕觀音,觀音的臉被香火熏得發黑,嘴角卻依然帶著笑意。
從真武閣出來,楊師傅要去前麵檢查護欄,我們分了手。他的手電筒光柱在石階上晃來晃去,像個螢火蟲,慢慢消失在拐角處。我獨自往上走,風聲裡除了樹葉的沙沙聲,還多了一種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石縫裡磨牙,又像是水滴落在空桶裡。
走到 “達天閣” 時,那聲音更清楚了。達天閣是龍門石窟的正殿,鑿在整塊岩石上,殿門上方刻著 “達天閣” 三個大字,筆力遒勁,據說出自清代一個無名石匠之手。我推開門,吱呀一聲,門軸的轉動聲在夜裡格外刺耳。殿裡空蕩蕩的,隻有一尊魁星像,手裡握著支筆,筆尖直指滇池。
聲音是從殿後的石縫裡傳來的。我用手電筒照過去,看見石縫裡卡著一塊鬆動的石頭,風一吹就來回晃,摩擦著旁邊的岩石,發出 “咯吱咯吱” 的響。石縫裡還長著幾株小草,葉片上掛著露水,在燈光下亮晶晶的,像綴著星星。
滇池夜語
達天閣的觀景台是整個龍門最險的地方,欄杆外就是幾百米的懸崖,底下是黑漆漆的滇池。我扶著欄杆往下看,頭暈得厲害,像要被吸進那個黑洞裡。滇池的浪聲比白天聽得更清楚,一波一波地拍打著崖壁,像誰在底下敲大鼓,震得腳下的石頭都在發顫。
月光忽然被雲遮住了,滇池瞬間變成了一塊墨玉,連遠處的燈火都模糊了。風裡帶著水汽,鹹鹹的,像是從海裡吹來的。我想起小時候聽老人說,滇池以前是個大海,後來地殼變動,才變成了湖,所以水裡才有海菜,有像鯊魚的魚。
雲飄走時,月亮又露了出來,滇池上像鋪了一層碎銀。遠處的漁船亮著燈,像撒在水麵上的珠子,慢慢移動著。有魚跳出水麵,“撲通” 一聲,打破了寂靜,濺起的水花在月光下閃了一下,又落回水裡。
“你也來看月?” 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我回頭,看見一個穿白襯衫的年輕人,手裡拿著個畫板,正往紙上塗著什麼。他的畫板上已經有了輪廓,是龍門的剪影,滇池在底下泛著光。“我每個月都來一次,” 他說,“不同的月,滇池的顏色不一樣。今晚的月帶點黃,水就發綠;十五的圓月,水是銀的。”
他叫林墨,是雲南藝術學院的學生,學油畫的。“老師說,西山的夜景是活的,” 他用鉛筆在紙上勾了一道線,“你看那道山脊,像不像人的脊梁?月光照在上麵,明暗交錯的地方,就是筋骨。” 他指著遠處的山影,“我爺爺以前是開纜車的,從西山到對岸的海口,他說在纜車上看滇池的夜,能看見水裡的星星在動,像魚在吐泡泡。”
我們坐在觀景台的石階上,聽他講滇池的故事。他說以前滇池裡有金線魚,鱗片是金色的,能在水裡發光,後來因為汙染,幾乎絕跡了;說以前西山的村民靠打漁為生,晚上劃著木船在湖裡下網,船頭掛著馬燈,燈光在水裡晃,魚就會遊過來;說他小時候在滇池邊放風箏,風箏線斷了,風箏飄到湖裡,他跳下去撈,差點被水草纏住腳。
“你聞,” 林墨忽然吸了吸鼻子,“有桂花香。”
風裡果然飄來淡淡的桂花香,從懸崖下麵的樹叢裡鑽出來,混著水汽,清清爽爽的。林墨說,西山的桂花是野生的,長在石縫裡,要到中秋前後才全開,現在隻是零星開了幾朵。“我奶奶說,桂花落進滇池裡,水就變甜了,” 他笑了笑,“小時候我信,真的舀了湖水嘗,結果喝了一肚子泥沙。”
遠處的昆明城亮成一片燈海,新螺螄灣的摩天大樓上,霓虹燈在夜色裡閃著,像巨大的彩色積木。林墨說,十年前這裡還沒這麼多高樓,晚上從龍門往下看,能看見星星落在水裡,現在光太多,星星都躲起來了。“不過月亮躲不開,” 他抬頭望著天,“你看,它還在那兒。”
月亮確實還在,圓得很規整,像被人用圓規畫出來的。月光落在他的畫板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崖壁上,像個奇怪的剪影。他收拾畫板的時候,一片桂花落在紙上,他小心地撿起來,夾進畫夾裡:“留著做紀念,今晚的桂花,帶著滇池的味兒。”
他要下山趕末班車,臨走時把畫夾打開給我看,裡麵全是西山的夜景,有不同月份的月亮,不同時辰的滇池,還有雨夜裡的龍門,石縫裡滲著水,像在流淚。“畢業想辦個畫展,就叫《西山夜話》,” 他說,“讓沒來過的人也看看,晚上的西山,比白天好看。”
他的腳步聲消失在石階儘頭後,觀景台又隻剩我一個人。風大了些,吹得欄杆上的同心鎖叮當作響,像是誰在唱歌。我對著滇池喊了一聲,聲音被風吹散了,沒等傳到對岸,就落進了水裡。
古刹殘燈
從達天閣往下走時,聽見鐘聲響了。“咚 —— 咚 —— 咚 ——” 一共三下,從山坳裡的華亭寺傳出來,悶悶的,像敲在人的心上。我看了看表,快十二點了,是寺廟的夜鐘。
華亭寺在西山的半山腰,始建於唐代,後來毀了又建,現在的殿宇是民國時重建的。我沿著石階往下走,路邊的野菊花在夜裡開得正盛,白色的花瓣上沾著露水,在手電筒的光裡閃閃發亮。有蟋蟀在草叢裡叫,“瞿瞿” 的聲,一聲接著一聲,像在跟鐘聲應和。
快到華亭寺時,看見一道影子從路邊竄過去,速度快得像一陣風。我用手電筒照過去,隻看見一雙綠瑩瑩的眼睛,在黑暗裡閃了一下,就消失在樹叢裡。“是鬆鼠,” 一個聲音說,“這山裡多的是,夜裡出來找吃的。”
說話的是個和尚,穿著灰色的僧袍,手裡提著個燈籠,正往寺門走。他的燈籠是紙糊的,外麵畫著蓮花,燈光從蓮花瓣裡透出來,在地上投下圓圓的光斑。“施主是來上香的?” 他合了合十,“夜訪古寺,倒是少見。”
他帶我進了寺門,院子裡的石板路上長著青苔,踩上去軟軟的。大殿裡亮著一盞長明燈,昏黃的光把佛像的影子投在牆上,忽明忽暗的。香爐裡的香燃儘了,隻剩一堆白灰,被風吹得在地上打旋。“師父法號慧能,” 他給我倒了杯熱水,“在這兒住了十五年了。”
慧能師父說,華亭寺最老的東西是後院的那棵銀杏樹,有八百多歲了,樹乾要三個人才能合抱過來。“秋天的時候,葉子全黃了,落得滿地都是,像鋪了層金子,” 他說,“去年有隻白鷺,在樹上築了巢,孵出了三隻小鷺,整天在滇池上空飛。”
我們坐在大殿的門檻上,聽他講寺廟的故事。他說以前寺裡有個老和尚,能聽懂鳥說話,每天早上都站在銀杏樹下,跟烏鴉對話;說民國時有個將軍,戰敗後躲在寺裡,剃度當了和尚,法號 “了塵”,圓寂前說自己夢見滇池裡的水變成了血;說十年前寺裡失過火,燒掉了半間禪房,在清理廢墟時,發現了一個清代的銅香爐,上麵刻著 “風調雨順” 四個字。
“你聽,” 慧能師父忽然側過頭,“銀杏樹葉在落。”
秋夜的風裡,果然有葉子飄落的聲音,“沙沙” 的,很輕,像誰在翻書。他說這棵銀杏樹很奇怪,白天不落葉子,專在夜裡落,一片一片地飄,像在跟人告彆。“有人說,是樹精在修行,” 他笑了笑,眼角的皺紋裡盛著月光,“我覺得,是它在記時間,一片葉子落下來,就過了一天。”
寺門忽然被風吹開了,“吱呀” 一聲,燈籠的光晃了晃,把門口的石獅子影子拉得很長。慧能師父起身去關門,我看見他的僧袍下擺沾著草屑,是從後山的菜地裡帶來的 —— 他說寺裡的菜都是自己種的,夜裡澆水,長得格外快。
從華亭寺出來時,又聽見鐘聲,這次是晨鐘,一共七下,比夜鐘清亮些,像一串珠子滾過水麵。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滇池的顏色慢慢變了,從墨黑變成了深灰,又透出點藍。遠處的漁船開始動了,馬達聲在空曠的湖麵上傳得很遠。
晨光染山門
往回走的路,漸漸有了人聲。早起的挑山工背著貨,一步一步往上挪,扁擔壓得咯吱響。他們的筐裡裝著礦泉水和麵包,要送到龍門的小賣部去,天不亮就出發,才能趕在遊客上山前送到。
“後生,幫個忙?” 一個挑山工停下來,額頭上的汗像珠子一樣往下滾。他的筐繩鬆了,我幫他重新係好,手指觸到他的肩膀,硬得像塊石頭。“這路,走了三十年了,” 他喘著氣說,“以前是土路,現在鋪了石板,好走多了。” 他指了指石階上的凹槽,“都是我們踩出來的,每一步都有數。”
快到山門時,看見收票的老婦人正在掃地,掃帚劃過青石板,揚起細小的灰塵,在晨光裡閃閃發亮。“看了一整夜?” 她抬頭問,臉上的皺紋裡沾著些露水,“日出好看吧?”
我往東邊望去,太陽正從滇池裡鑽出來,把水麵染成了金紅色。西山的輪廓在晨光裡變得清晰,睡美人的側臉看得格外分明,頭發垂在滇池裡,像是在梳洗。遠處的城市慢慢醒了,汽車的鳴笛聲、工廠的機器聲,順著風飄過來,混在鳥叫聲裡,成了新一天的開始。
老婦人遞給我一杯熱水,杯子是粗瓷的,上麵印著 “龍門景區” 四個字,掉了一塊瓷。“喝口熱的,下山路上涼。” 她的手很粗糙,指關節腫得像個疙瘩,“我在這兒守了二十年,見過最多的,就是你們這些夜裡來的人,圖個清靜。”
下山的三輪車還是來時的老漢,隻是草帽摘了,露出被太陽曬得黝黑的頭皮。“看夠了?” 他咧嘴笑,牙齒上還沾著煙漬,“我說的沒錯吧,月是好月,就是風太硬。”
三輪車往下顛的時候,我回頭望了一眼,龍門的影子在晨光裡越來越小,漸漸融進西山的輪廓裡。懸崖上的鬆柏在風裡搖晃,像在揮手告彆。滇池的水波光粼粼,太陽的金光在上麵跳,像無數條魚在遊動。
回到城裡時,篆新市場已經熱鬨起來,賣稀豆粉的攤子冒著熱氣,油條在油鍋裡滋滋響。我買了碗豆花,坐在路邊的小板凳上,看著來往的人。忽然覺得,昨晚的西山像一場夢,月光、滇池、古寺、石縫裡的草,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帶著濕漉漉的涼。
但口袋裡的那片桂花還在,乾了些,卻依然有淡淡的香。我把它拿出來,放在陽光下看,花瓣上的紋路像極了龍門石階上的刻痕,一道一道的,藏著無數個夜晚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