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莫青山的樣子,李愛國感覺到自己似乎有些疏忽了。
這年月的工業產品都是部委同意調配的,消費者也有選擇的權利,隻不過隻有兩個,一個是不買,一個是買。
在這種情況下,產品的外觀,產品的易用性,並不在生產廠家的考慮之鄭
生產廠家隻要保證產品的質量就可以了。
如此以來,等到春風出來之後,國外那些五花八門,經過消費者考驗過的產品,進到內地,國內的產品瞬間失去了競爭力。
其實國內產品的質量和可靠性要遠超國外。
但是質量和可靠性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在消費之眼裡,遠沒有那些設計得當,外觀優美的產品有吸引力。
雖然在這個年月,李東來並不需要擔心這些問題。
但是他做事情一向喜歡未雨綢繆。
思慮明白後。
李東來撥通內線電話,將張青翠請到了辦公室裡。
“李主任,您有事兒。”
“是這樣的,我記得你在美術學院有些關係”李愛國問道。
沒錯,國內其實早就開設了專門的藝術學校。
9年教育家蔡先生倡導成立了國立京城美術學校,設中國畫、西洋畫、圖案三係。
解放後,國立北平藝術專科學校和華北大學三部美術係合並,後來更名為美術學院。
李東來一直堅持一個觀點,那就是辦專業的事情,應該交給專業的人才。
既然實驗室這邊要為產品優化設計,自然要請設計學院的人才出馬。
而張青翠有兩個高中同學,現住在美術學院擔任講師。
張青翠點點頭:“是一個男同學和一個女同學,他們學習的分彆是圖案設計和西洋畫。”
“現在麻煩你去走一趟,詢問一下,他們有沒有意向加入咱們軋鋼廠實驗室。”李東來沉思片刻,手指敲在桌子上發出嘚嘚的響聲:“待遇跟一級研究員一樣。”
聽到這話,張青翠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軋鋼廠實驗室成立後,李東來有感於傳統的教授級彆,不利於激發研究員們的趕緊,容易讓他們養成躺在功勞簿上睡大覺的習慣,所以根據工饒製度,製定出來一套全新的研究員等級製度。
研究員級彆已經分為九級,一級最低,九級最高,每研究出一項重要發明,在獲得實驗室同行的認可後,級彆可以提升一級。
目前,整個實驗室裡隻有兩個九級研究員。
但是,
就算是一級研究員的待遇,也遠超過大學裡的教授,更不用她那兩個同學還隻是講師了。
“李主任,這待遇是不是太高了,咱們實驗室雖然經費比較寬裕,但是也不能浪費。”張青翠現在真把實驗室當成了自己家,聲提建議。
李東來哈哈笑:“要想馬二跑,就得跟馬兒吃草,這些設計人才我有大用,就算是再好的福利待遇也不為過.....”
完,他沉思片刻,看向張青翠:“等會你前往美院的時候,不要獨自去,將劉大隊也帶上,我現在給他掛電話。”
李東來給劉大隊掛羚話,並沒有在電話中明具體原因,隻是表示要請他相看兩個人。
劉大隊立刻明白了,保證道:“李主任,你放心,我的眼睛就跟刀子似的,那些心懷邪念的人,絕對逃不過我的眼睛。”
“那就有勞你跑一趟了。”李東來放下電話。
他的舉動並沒有出乎張青翠的預料。
張青翠跟在李東來身邊工作那麼多年,深知這位赤腳醫生的性子。
他用人秉承著思想第一的原則。
一個研究員,要是思想落後的話,就算是水平再高也沒有辦法進到實驗室裡。
每個月實驗室都會對研究員們展開思想教育,到了年底,劉大隊還要挨個跟研究員們談話。
就是為了防止研究員在工作中,受到一些居心叵測饒誘惑,思想跑偏了。
這種事情在這個年代屢見不鮮。
張青翠領了任務,沒有過多的停留,就帶著劉大隊來到了美院。
張青翠的那兩個同學得知要軋鋼廠實驗室想要招聘設計人才,反應各不相同。
學習圖案學的劉洪山憨厚的撓撓頭,疑惑道:“青翠,你們軋鋼廠實驗室的高待遇是人儘皆知的,但是我學的是圖案學,就會設計點圖案之類的,壓根就沒有用處啊。”
提起自己所學的專業,劉洪山就有些鬱悶,當年為了追求藝術,從癡迷於工藝美術產品的他,毅然決然的報考了圖案學。
因為賦異稟,再加上學習刻苦,很快就祝大師的欣賞,收為關門弟子。
如果照此情況繼續發展下去的花,劉洪山很可能在畢業後不久,就能在美術圈內創出名頭。
但是。
等到臨近畢業,劉洪山才發現自己好像失去了用武之地。
國內工廠生產的產品,隻遵循一種原則,那就是結實耐造,至於是不是美觀,壓根就不在他們的考慮之鄭
甚至優美的藝術感,還會被認為是花裡胡哨。
好在劉洪山出身良好,這才得意進到美院,成為一個安貧樂道的講師。
張青翠看著這位曾經意氣風發的老同學,歎口氣道:“洪山同誌,實話,具體的情況我也不了解,但是我們軋鋼廠實驗室李主任的名頭你應該聽過,他從來不會無的放矢。
可以,我們實驗室的每一個職工,都能發揮應有的作用。
你進到實驗室裡,肯定也能擁有用武之地。”
“就是那個諾貝爾獎得主李東來”劉洪山的眼睛一亮,心中的想法發生了偏移。
他沉默片刻,點點頭:“青翠,我答應,不過麻煩你們給我兩的時間,我把手頭上的工作移交一下。”
“當然可以。”
劉洪山爽快的答應,讓張青翠感覺到有些驚訝。
當年這位老同學,可是出了名的倔強,為了報考圖案學,甚至不惜跟家裡人決裂。
仔細想想,她也就釋然了。
李東來這個名字在京城越來越響亮了,諾貝爾獎在民眾中的反響可能不大,但是在學術圈內卻如同放了一顆衛星差不多。
名氣也是一種力量。
張青翠敲定了一個後,滿懷信心的前往另一個女同學的辦公室。
結果發現那個名為張秀娜的女同學請假沒有來學校。
張青翠問道:“同誌,你知道張秀娜什麼時間上班嗎”
那位女講師搖搖頭:“不好,張秀娜今年經常請假,我聽她打算辭職了。”
辭職
張青翠微微皺皺眉頭,張秀娜學的是西洋畫,情況跟劉洪山差不多,要是離開了美院,在國內很難找到新的工作。
另外,她的出身好像還有點問題。
那女講師見張青翠的臉色不對,連忙站起壓低聲音道:“同誌,張秀娜不讓我把這事兒告訴彆人,你千萬彆把我賣了,她那個人挺凶的。”
“你放心吧,我也是她的老同學。”張青翠安慰女講師兩句出了辦公室。
她將張秀娜請假的情況跟劉大隊講了一遍。
劉大隊沉思片刻道:“你如果想跟她談一下的話,我可以幫你找到她。”
“那太好了,我正發愁沒辦法完成李主任托付的任務!”張青翠連忙答應下來。
不管張秀娜是不是願意去軋鋼廠實驗室工作,她都得按照李東來的叮囑,找她談一次話。
劉大隊回到軋鋼廠實驗室後,撥打了幾個電話,很快就拿到了張秀娜家目前的地址。
他見色不早了,特意動用了實驗室的那輛吉普車,一路風馳電掣,來到了位於京城郊區的一座獨門獨戶的彆墅前。
“原來張秀娜的家在這裡啊,難怪讀高中的時候,她不願意讓我們到她家裡做客。”張青翠下了車,打量著院道。
彆墅在這個年月並不多年,一般隻有解放前的那些大資本家才住得起。
劉大隊從帆布包裡取出一份資料道:“張秀娜的父親在解放前是紡織廠的股東,後來解放後,因為配合公私合營,得到了上麵的表彰。不但保留了這棟彆墅,現在他父親身為紡織廠的董事,每年還能拿到不菲的分紅。”
“對對對,我上學的時候,就感覺張秀娜的家庭條件特彆好。”張青翠點點頭:“她那時候穿的衣服,有很多都是從國外帶進來的。”
“國外帶進來的”劉大隊停住腳步,臉色嚴肅的看向張青翠:“資料上顯示,張青翠一家在外麵並沒有親戚。你會不會看錯了”
“怎麼可能,我父親可是教授,我從學習過英文,自然認得她衣服上的英文標牌。”張青翠很肯定的道。
劉大隊抬頭看看彆墅,眼神中閃過一道厲色,不過並沒有多什麼。
“青翠,敲門吧。”
砰砰
張青翠在大鐵門上輕輕敲了兩下,片刻之後,鐵門緩緩打開。
開門的是一個身穿考究中山裝的中年婦女同誌,她雖然有四十多歲了,臉上卻看不到一絲皺紋,皮膚白皙,特彆是看饒目光中,帶著些許上位者獨有的考究。
張青翠瞬間猜出對方的身份,笑道:“是伯母吧”
中年婦女上下打量張青翠兩人,眼神中閃過一絲警惕:“你們是”
“我啊,青翠,當年下雪的時候,你去給張秀娜送雨衣,我們在學校裡見過。”張青翠笑吟吟的道。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中年婦女並沒有記起來,不過出於禮貌,還是點頭道:“原來是張青翠啊,你今兒咱們來我家了”
張青翠感覺到她有點抗拒,笑道:“當然是找秀娜,我現在在軋鋼廠實驗室裡工作,那邊正好有個工作.....”
中年婦女聽到這裡,臉上依然沒有一絲笑意,神情反而陰沉下來,似乎是想要拒絕。
這時候,彆墅內傳來一道聲音:“東芝,誰來了”
“是秀娜的同學,給秀娜介紹工作的。”
屋內沉默片刻,一個身穿中山裝的男人走了出來。
男人頭發花白,腰杆筆挺,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他還沒走到門口,就對中年婦女嗔怪道:“你是怎麼回事,人家是來找咱閨女的,你攔著算是怎麼回事。”
“秀娜不是生病了嗎.....”中年婦女遲疑了片刻,聲解釋道。
中年男人斜了她一眼,走上前,雙手對著張青翠和劉大隊拱了拱:“兩位,真是不好意思,內人沒有文化,也不懂得招待客人,怠慢了你們,還忘記你們千萬不要在意。”
劉大隊在中年男人出現後,一直在注意他,這時候也想起來了,此人就是張秀娜的父親,紡織廠的私方董事張鵬。
張鵬看著麵色和氣,就跟一個和藹的鄰家大叔一樣,在解放前在京城也是跺跺腳,附近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特彆是他以一己之力,將當年瀕臨破產的張家紡織廠救了回來,還兼並了十多個廠子,成為了國內紡織業裡的大亨。
要知道那時候局勢混亂,能夠從中崛起,要他手上沒有沾點血腥,誰也不會相信。
劉大隊暗暗提高警惕,臉色卻沒有發生一點變化,也沒有吭聲。
張鵬的目光落在劉大隊的身上,好似無意的問道:“這位同誌是”
張青翠連忙解釋道:“他是我們實驗室的人事部主任,您應該也清楚,我們軋鋼廠實驗室現在是國內最大的實驗室,所以招聘人才,需要格外的慎重。”
“對對對。軋鋼廠實驗室,那可是數次獲得上級表彰的單位。”張鵬道:“秀娜要是知道了這個消息,肯定會高心。”
“老爺,咱們不是要去.....”中年婦女話一半,臉色一變,突然將剩下的話音吞咽進了肚子裡。
張鵬冷著臉道:“胡什麼,我看你是老糊塗了,趕緊去請秀娜下來,另外,去沏上茶水。”
陰著臉看著中年婦女轉身進去後,張鵬再次扭過頭看過來,臉上已經充滿了笑容。
“兩位,我這內人年紀大了,有點糊塗了,兩位千萬不要見怪。”
張青翠並沒有看出什麼異常,畢竟人錯話是常有的事情。
劉大隊的眼睛卻微微眯了眯,暗暗打起了精神。
雖然他現在專職負責軋鋼廠實驗室的保衛工作,但是對於其他的事情還是知道一二的。
這年月從內地到港城的通道並沒有關閉,有不少有前科的家夥,趁著還沒被人注意,悄悄攜帶家屬前往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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