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李東來的邀請,秦奮和那群社員都顯得有點不好意思,拘謹的站在那裡。
東來順是京城裡有名的館子,就算是工廠裡的小領導,要想去東來順吃頓飯,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錢包夠不夠厚。
他們這麼大一群人,要是全去的話,至少得幾十塊錢,還不算肉票菜票之類的。
饒是李東來現在是主任,身兼數職,每個月工資將近兩百塊錢,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況且,他們覺得自己此次前來幫助李家,是理所應當的,是內心自願的,並不需要李東來的感謝。
秦奮笑笑:“東來哥,你的心意,我們心領了,東來順就算了,那玩意多貴啊。”
李東來哈哈一笑:“客氣什麼,你們吃一頓飯,吃不窮我。就這麼定了,我現在去換衣服,讓你秋楠嫂子給你們找個搪瓷盆子,你們也在中院的水龍頭清洗一下。”
見李東來堅持,秦奮和社員們便沒有再推脫,他們清楚李東來是個實在性子,不會玩那種嘴上功夫。
“走,咱們去中院的水龍頭那裡洗乾淨,跟著東來哥一塊去吃大餐。”
秦奮帶著社員們來到中院洗臉洗手,秦淮茹帶著棒梗還有賈張氏正拿著瓷碗從屋裡往外麵舀豬糞。
那味道腥臭刺鼻,她差點被熏暈了,可是也隻能強忍著,要不然今天晚上隻能睡在外麵了。
現在雖然是春天了,天氣回暖,但是晚上還是很冷的,要是睡在露天地裡,肯定會凍壞。
秦淮茹艱難的舀著豬糞,抬起頭看到秦奮,她的神情頓時暗澹了下去。
她已經聽說了剛才的事情。
那些紅星公社的社員們,凶神惡煞的衝到後院,準備朝李家潑豬糞,卻被秦奮帶人給暴打了一頓。
那幫紅星公社的社員,還在秦奮的威逼下,把那豬糞乾掉了一大半。
想想當時的場麵,秦淮茹就有點豔羨,再看看自家屋內的一片狼藉,秦淮茹就覺得憋氣。
要是當年她能夠在秦家溝多堅持兩年,成了李東來的媳婦兒,現在也不用乾這種埋汰人的活兒了。
悔不當初啊!
賈張氏見秦淮茹停下手,頓時有點不高興了:“秦淮茹,你你這個小賤蹄子,是不是見到男人走不動道了,眼看著就天黑了,你是不是想讓咱們全家晚上睡在糞坑裡。”
話剛出口,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扔掉飯碗,跑到秦淮茹跟前,拉住秦淮茹的手說道:“好兒媳,娘有個辦法,隻要你按照我的辦法行事,咱們就不用在這裡辛苦了。”
秦淮茹愣了一下,下意識的皺起眉頭:“娘,你說,什麼辦法?”
賈張氏指著正在洗臉的那些秦家溝社員,眼睛眯成一條縫:“媳婦兒,你也是秦家溝的,那些社員你應該都認識吧?”
“認識啊,秦奮還是我表弟呢!旁邊的大牛,二驢,都是我小時候的朋友。”秦淮茹一臉的茫然:“可是這跟咱們家有什麼關係!”
“你啊,真是個傻子。”賈張氏三角眼也斜:“你想啊,他們都是秦家溝的人,你也是秦家溝的人,他們理所應該幫助你清理這些豬糞。”
“這能行嗎?”秦淮茹有點心虛。自從她嫁到城裡之後,就再沒跟那些社員說過話,早早些年,秦奮的老娘生病,想跟秦淮茹借兩毛錢給老娘看病,秦奮花了一上午的時間跑到賈家,卻被賈張氏連打帶罵的攆了出去。
當時秦淮茹就在家裡,隻是躲在裡屋,沒有好意思出麵。
現在自家遇到了困難,去求人家,人家能答應嗎?
見秦淮茹神情猶豫,賈張氏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淮茹,你要這樣想,咱們是城裡人,現在遇到了麻煩,請他們這群泥腿子幫忙,這是他們的光榮。還有,剛才要不是他們姍姍來遲,沒能趕在那些人之前,攔住他們,咱家也不會遭此大難。”
“這是他們欠咱們家的,理所應當幫這個忙!“
秦淮茹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
要是秦奮他們早來一會,賈家也不會被潑糞了。
賈家不被潑糞,他們現在也不用辛辛苦苦的往外麵舀豬糞。
罪魁禍首原來是秦奮。
秦淮茹想到這裡,放下瓷碗,大步走到秦奮身前,冷聲道:“秦奮大哥,你現在快去幫我家裡把豬糞都清出來。”
正在洗手的秦奮,聽到這話,整個人都懵逼了。
他站起身,扭過僵硬的脖頸看向秦淮茹:“秦淮茹,你說啥?”
“我說你趕緊把我家的豬糞都清出來!”秦淮茹加重聲音。
秦奮板起臉:“憑啥!”
他倒不是那種薄情寡義的人,就算是秦家溝那些不熟悉的人遇到了困難,他也會伸出援助之手。
可是賈家不行。
他永遠也忘不掉當年賈張氏罵他的那些話。
從來沒有哭過的秦奮,一路小聲啜泣著回到了秦家溝。
就在他麵對病床上的老娘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李東來出現了。
他給秦奮的老娘帶來了治病的藥物,還有一隻野雞,秦奮的娘這才脫離了險境,從此無病無災,今年已經八十五歲了,成為了方圓十裡遠近聞名的長壽老人。
秦奮並沒有記恨賈家,但是想讓他幫賈家,門都沒有!
“你看啊,剛才要不是你們來晚了,我們家”秦淮茹把賈張氏的想法講了一遍。
秦奮和那幫社員聽得目瞪口呆的。
“啥?原來咱們沒有出手幫忙,也是咱們的錯?”
“我在秦家溝的時候,就聽說過賈家不講理,但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不講理到如此程度。“
“我現在算是小刀拉皮炎,開了眼了。”
秦奮冷冷的看著秦淮茹:“秦淮茹,我看你是在癡心妄想,彆說你們賈家被人潑了豬糞,就算是房子被點了,我秦奮也不會上去幫忙!”
賈張氏剛好走過來,聽到這話,下意識張開嘴就要滿嘴噴糞,可是眼睛餘光瞥見地上的鋼管,那些臟話到了嘴邊又吞咽了回去。
她舔著老臉走上來,笑著說道:“秦奮同誌,我知道咱們兩家以前有些不和,但是事情都過去了那麼多年了,就算是再大的仇怨,也會煙消雲散。你看,我們家現在老的老,小的小,你們就幫幫忙吧。”
秦奮看一樣已經長成壯勞力的棒梗,本想出言諷刺賈張氏兩句,又覺得跟這種不講理的人講道理,那就是在自討苦吃。
他冷哼一聲,回過頭不再看賈張氏,朝著社員們喊道:“大家夥洗了手,就到東來順去,今天東來哥請客,大家夥好好的造一頓。”
“好啊!”社員們興高采烈的轉身離去。
看著社員們的背影,賈張氏狠狠的啐了一口吐沫:“該死的李東來,不就是有兩個臭錢嘛,用得著這麼顯擺嗎?”
秦淮茹則失魂落魄的矗立在原地。
在跟賈東旭結婚前,賈東旭也曾許諾她,等結了婚,就帶她到京城的大館子裡吃大餐,其中就包括東來順。
秦淮茹當時信以為真,每晚做夢都會夢到自己在東來順裡吃飯,點的是羊肉火鍋,那羊肉鮮嫩噴香,咬上一口,滿嘴是油,美死了。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賈東旭的諾言也沒有實現。
現在李東來竟然請這麼多人去東來順吃飯,實在是太奢侈了。
要是當年她能夠在秦家溝多堅持兩年
“啪!”
賈張氏看到秦淮茹呆愣愣的矗立在那裡,氣得甩出一個巴掌:“愣什麼愣,人早走了,沒用的東西,等會家裡的豬糞都歸你一個人舀。老婆子我乾了一會,腰酸背疼的”
秦淮茹欲哭無淚。
見秦奮他們已經清洗完了,李東來換好衣服,帶著丁秋楠,李小妹和衛東,衛國一塊出了門。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四合院外走去。
剛走到前院,突然從旁邊竄出一道人影。
秦奮下意識的揮動鋼管,卻被李東來攔住了。
因為攔路的人是閻埠貴。
雖然前陣子閻解成出手陷害李東來,但是閻埠貴並不知情,也沒有參與其中,李東來對閻埠貴倒是沒有太多的意見。
而且。
今天是閻埠貴特意跟丁秋楠報信,丁秋楠通知了李東來,李東來才能及時把秦奮他們派回來。
要不然,等到王二狗他們帶著豬糞木桶到了李家門口,那一切都來不及了。
從某種程度上講,閻埠貴可謂是幫了李東來的大忙。
李東來是那種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人,麵對閻埠貴自然不會冷臉相對。
“三大爺,你有事兒?”李東來和煦的問道。
見李東來這種態度,閻埠貴暗暗鬆了口氣,看來下午的決定是無比正確的。
他舔著臉笑道:“東來,咱們大院裡,有那麼多豬糞,你決定怎麼處理?”
“豬糞當然是讓紅星公社的那些社員把他們都清理乾淨。”李東來有點摸不著頭腦。
“哎呀!你啊真是不會過日子。”閻埠貴著急之下,拍著大腿大聲說道:“豬糞可是很金貴的,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在農村要搞到那些豬糞,還得要糞票。”
看著閻埠貴玳冒鏡框後的小眼睛眨麼眨麼,李東來眼睛微微眯起:“你的意思是?”
閻埠貴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你也知道,最近我們家事情不斷,閻解成不爭氣,跟於莉離婚了,家裡的老底差點被掏乾淨,現在日子過得很緊。”
“既然那些豬糞你已經決定全都扔掉了,那能不能都交給我,我把它們送到左家莊,肯定能換到不少錢。”
嘶
此話一出,不但是李東來,就連秦奮那些社員們也都驚呆了,他們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如此摳門的人,連一點豬糞都不放過。豬糞是金貴,但是能夠值幾個錢呢!閻埠貴這人看著斯斯文文的,竟然如此豁得出去。
李東著閻埠貴的性子,深吸一口氣道:“三大爺,這些豬糞,你真的決定要帶走?”
“嗬,那當然,這些都是錢啊。”閻埠貴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行行行,全都都給你!”李東來也算是開了眼了,想了一下,又說道:“既然你要把豬糞送到左家莊去,那我就好人做到底,正好紅星公社的那些家夥負責清理院子,就讓他們把豬糞裝到牛車上,幫你送過去。”
“哎呀,還是一大爺辦事敞亮!”閻埠貴聞言喜得合不攏嘴巴。如此一來,他就省了很大的力氣,也不用到左家莊借牛車了。
“秦奮,你去給紅星公社的那幫家夥把事情交代下去。”
“是,你放心,要是他們敢說一個不字,我就讓他們知道咱們秦家溝人的厲害。”
見秦奮轉身進院去交代事情,李東來這會也不能離開,便跟閻埠貴閒聊了起來。
“三大爺,總聽你說要去左家莊,左家莊那邊到底跟你是什麼關係?”
左家莊是京城附近的一個公社,距離京城足有二十多裡,遠不如紅星公社近,就算是要換東西,也應該就近去紅星公社才對。
閻埠貴不好意思的笑笑:“左家莊公社的書記,是你三大媽的爹”
好家夥,原來是有這層關係啊,難怪閻埠貴敢這麼大膽的騎著自行車到左家莊換糧食。
李東來默默把這個消息記在心中,又跟閻埠閒扯幾句,目光不時的看向後院,等著秦奮回來。
這個時候,閻埠貴再也忍不住了,小聲說道:“東來,大爺得求你一件事兒,這次閻解成確實做得不對,但是他畢竟還年輕,要是被關進笆籬子裡,這輩子都完了,我這個當爹的給你道歉了,希望你能高抬貴手。”
說著,閻埠貴作勢就要跪下去,李東來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扶住他。
“閻解成是我們閻家的大兒子,放在解放以前,那就是嫡子,是要繼承我們閻家家業的,現在是新社會了,不講究那些了,可是閻解成出了事,會連累到閻解曠,閻解放,和閻解娣。”
“大爺希望你能看在這幾個孩子的麵上,能夠饒了閻解成這一次。”
李東來見閻埠貴一把年紀了,臉上老淚縱橫,心中有些軟了。
當年,他剛搬到四合院的時候,閻埠貴對他的幫助也不小。
當然。
就這麼放過閻解成,也太輕饒他了。
李東來沉思片刻,開出了幾個條件。
“三大爺,要是閻解成能夠做到這些,我就在諒解書上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