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來把自行車紮在小酒館的門前,打量一番周圍的環境。
這是他前些年在山上打獵養成的老習慣。
山上的樹林裡隱藏著野狼,草叢裡隱藏著毒蛇。
不小心一點的話,有幾條命都不夠丟的。
小酒館和後世的酒吧有很大區彆,這是一處宅院,院門古香古色,屋簷的青磚綠瓦在燈光的照耀下散發著溫暖光澤。
旁邊懸掛著公私合營的木製銘牌。
灰黑色圍牆上白灰粉刷有‘大乾特乾’的標語。
嗯,有後世農家樂的味道。
“東來,彆愣著了,快進去吧,焦院長他們都等著。”
在丁秋楠的催促下,李東來跨過高挺的門檻,進入宅院內。
大廳裡擺著十多張四方桌,前部靠牆的位置是朱漆斑駁的櫃台。
櫃台後擺著一個一人多高的大酒缸。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酒香味,客人們圍在四方桌前品著美酒,高談闊論。
這樣的喧嚷富有生活氣息。
“幾位,吃點什麼?”
私方老板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婦女同誌。
她身穿白色旗袍,烏黑長發簡單束縛在身後,一雙大眼睛烏黑明亮。
她白皙麵頰上漂浮著的淡淡微笑,一下子把昏暗的小酒館照亮了。
丁秋楠看到李東來目光有點支棱,下意識地擋在他身前,笑著說:“徐經理,我們是紅星軋鋼廠醫院的,焦院長已經定好了位子。”
“醫院的同誌,這邊請。”
徐慧真伸手把幾人請到了後麵的包間裡,裡麵焦院長和幾位醫院的領導等待已久。
“經理,上菜,上酒。”
雖有上級領導在,同誌們卻一點也不拘束。
在醫院這種人命關天的地方,技術高超的醫生最大。
小酒館的菜肴一般,就拿腰果雞丁來說,腰果咬上去一點也不咯嘣,雞丁也不嘎吱。
唯一的好處就是沒有肉丁。
酒倒是不錯,喝上去有點二鍋頭的味道。
自釀的酒雖不上頭,半斤下去李東來依然麵紅耳赤。
這時候丁秋楠擺出了師傅的架子,開始為他擋酒了。
丁秋楠看上去很文氣,說起話來卻如鋼豆子般‘鐺鐺’作響,李東來才幸存下來。
出了門,風冷一吹,李東來差點吐出來。
這幫人還真能喝!
李東來清晰的記得,徐經理一共續了五次酒,陶瓷酒壺,每次差不多一斤。
平均下來,每個人喝了半斤酒,尤其是醫務科的那個張處長,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同誌,用搪瓷缸喝酒竟然是一飲而儘,最後還把焦院長喝趴下了。
真是婦女同誌能頂半邊天。
“你沒事吧。”丁秋楠見李東來彎著腰,她連忙用粉拳輕捶李東來背部。
“沒事,走,我送你回家。”李東來強壓住嘔吐感,直起身就要去推自行車。
開玩笑,一個女同誌都比自己喝得多,丟臉呀!
丁秋楠見李東來走起路來搖搖晃,連忙把他扶住,“你這個樣子,還怎麼送我。”
她扭頭看向身後,那些同事們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幫家夥,誠心的吧。
丁秋楠扭捏了一下,雪白皓齒輕咬嘴唇,低聲說,“還是我把你送回家吧。”
“我記得你住在四合院,是不是?”
“你送我?”李東來這時候已經好多了,連忙擺手,“沒事,還是我送你。”
開玩笑,被人看到被一個女同誌載著,以後都不用見人了。
“你真沒事?”
“真沒事!不信你聞聞。”
“討厭,誰要聞你呀。”
半推半就中,丁秋楠坐在後座上,攬著李東來的腰,向丁家奔去。
此時,太陽早已沉睡,漆黑籠罩大地,街道上光線昏黃。
李東來身上散發出淡淡酒味摻雜著男子漢的氣息,讓丁秋楠沉醉了,她不由自主的小臉蛋靠在那寬廣的背上。
李東來感覺到丁秋楠呼出的熱氣,渾身肌肉僵硬了,他深吸一口氣,讓紛亂的思緒平靜下來,蹬著自行車穿梭在這個不屬於他的年代。
丁家位於京郊,是一棟獨門獨戶的小彆墅。
小彆墅的門口,丁母站立在路燈下望眼欲穿,她心裡焦急萬分。
這麼晚了,秋楠還沒回來,是不是出事了?
昏暗的燈光中,丁母看到一個高大身影騎著一輛女式自行車奔過來。
丁母揉揉眼,車子把上綁著的淡藍色手帕,這不是俺家秋楠的自行車嗎?
她正要上前詢問,李東來看到了她,低下頭小聲說,“師傅,前麵的大媽是不是伯母?”
對於丁秋楠母親的稱呼,李東來感到頭疼。
按照輩分排,應該稱呼她為祖師奶,可這明顯於自己的宗旨相違背。
算了,還是伯母吧。
丁秋楠聽到丁母出現,連忙把兩條胳膊抽了回去,從背後拉扯李東來的襯衫,“快停車,被我媽看到,我就死定了。”
李東來捏下車閘,停了下來。
“師傅,明天見。”
“東來,明天見。”
兩人互相打了招呼,丁秋楠接過自行車,若無其事的走到丁母麵前。
“媽,這麼晚了,你不準備明天的教案?”
丁母沒理會丁秋楠,目光投向那個逐漸消失在昏暗中的魁梧背影。
“那個男同誌是誰?”
“呃,醫院同事。”
“同事?我看不像吧,這麼晚了,送你回來,這是同事應該做的?”
丁秋楠心中羞怯,跺了下腳,“說了同事,就是同事!我進屋了。”
她推著自行車進了院子,把自行車紮在核桃樹下,無視坐在客廳看報紙的丁父,直接鑽進了屋內。
丁父目光從報紙上掙脫出來,一臉詫異,“這孩子,這麼晚回來,也不知道打個招呼。”
“老丁,我給你說,咱女兒可能交朋友了。”丁母進了屋,湊到他身旁看著丁秋楠的房間門,小聲嘀咕。
“交朋友?”丁父抖了抖報紙,笑道,“咱女兒那麼優秀,交幾個朋友有什麼奇怪的。”
報紙上的文章,語調太奇怪了,真是令人擔心。
丁母白他一眼,“不是那種朋友,是那種朋友!”
“那種朋友?”丁父瞪著眼,想了好一會,才猛地一拍大腿,“咱家的白菜終於肯讓豬拱了!”
夜幕下,李東來看著遙不見儘頭的道路,喃喃自語,“我真是一頭豬。”
沒錯,他忘記自己沒有自行車了。
好在來到這個年代後,李東來沒少曆經生活的磨難。
二十裡地,嗯,輕輕鬆鬆。
‘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大風從坡上刮過,不管是西北風還是東南風,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是夜,京城動物園接到電話,熱心市民詢問,朝陽動物園是不是丟了一頭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