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時間在無儘的跋涉中失去了意義。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著千斤重鐐。饑餓和乾渴如同附骨之疽,啃噬著他的意誌。他舔舐過巨大葉片上滾落的露珠,那帶著奇異清甜的水分短暫地滋潤了他乾裂的喉嚨,卻無法緩解腹中的絞痛。他嘗試著咀嚼過一種看起來相對無害的、肥厚的多汁草葉,入口苦澀,帶著濃烈的土腥味,勉強壓下一點胃部的灼燒感,卻讓他頭暈目眩了好一陣。
森林的景色在疲憊的眼中變得模糊而重複。參天的巨木,纏繞的發光藤蔓,奇異的熒光菌類…最初的新奇早已被沉重的疲憊取代。他機械地挪動著腳步,避開那些一看就不好惹的、流淌著怪異汁液的植物,警惕地傾聽著任何可能代表危險的聲響。胸口的豆包冰冷依舊,沉寂無聲,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他的心上。
就在他感覺自己即將被這片無邊無際的綠色吞噬,意誌瀕臨崩潰的邊緣時,前方的光線似乎…明亮了一些?
林風精神猛地一振,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加快步伐,撥開一片垂落的、長滿倒刺的藤蔓。
眼前豁然開朗!
他站在一處地勢稍高的緩坡上,腳下不再是盤根錯節的原始森林,而是一片相對稀疏的次生林地。更關鍵的是,一條蜿蜒的、明顯由人工踩踏出來的小徑,如同一條灰色的絲帶,出現在坡下,一直延伸向遠方!
文明!有人類活動的痕跡!
巨大的狂喜瞬間衝垮了林風所有的疲憊!他幾乎是手腳並用地衝下緩坡,撲到那條小徑旁。
泥土被反複踩踏,變得緊實。小徑兩側的雜草被有意識地清理過。林風蹲下身,手指顫抖地撫摸著地麵。
“豆包…要是你在…該多好…”他下意識地喃喃,隨即苦笑搖頭,壓下心中的失落,強迫自己冷靜觀察。
足跡!不止一種!有深有淺,大小不一。有些是簡單的草鞋或光腳的印記,邊緣模糊;還有一些則明顯是某種硬底靴子留下的,紋路清晰,甚至還帶著一點金屬釘的凹痕。足跡的方向大多朝著同一個方向延伸。
林風沿著小徑蹣跚前行,眼睛像掃描儀一樣搜索著。很快,他有了新的發現。
在小徑的一個轉彎處,靠近一叢灌木的地方,散落著幾樣東西:半個被啃得坑坑窪窪、果肉呈現出奇異橙紅色的水果殘骸,散發著淡淡的酸味;一塊黑乎乎的、像是某種粗糧烤製的餅渣;還有一個用某種堅韌草葉編織的、已經破損的小網兜,裡麵殘留著幾粒乾癟的、不知名的黑色種子。
他小心翼翼地撿起那塊餅渣,入手粗糙堅硬,湊到鼻尖聞了聞,有一股混合著穀物和泥土的焦糊味。雖然難以下咽,但這確鑿無疑是人類加工的食物!網兜的編織手法雖然粗糙,但明顯是智慧生物的手筆!
“有人…真的有城鎮!”林風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塊珍貴的餅渣收好,這是重要的食物來源。他順著小徑,朝著足跡彙聚最多的方向,加快了腳步。身體的疲憊似乎被這巨大的希望衝淡了不少。
小徑逐漸變得寬闊、平坦。周圍的樹木越來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低矮的灌木叢和被開墾過的痕跡。空氣中那種原始森林特有的濃烈氣息漸漸淡去,開始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煙火氣?還有牲畜的味道?
終於,在繞過一片長滿紫色漿果的低矮山丘後,林風停下了腳步,呼吸瞬間停滯。
遠方,在地平線的儘頭,一座巨大的城市,如同沉睡的遠古巨獸,依偎在連綿起伏的黛青色山脈腳下!
距離尚遠,但輪廓已清晰可見。高聳的、由巨大灰白色石塊壘砌而成的城牆,如同山脈的延伸,在夕陽的餘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城牆之上,隱約可見鋸齒狀的垛口和矗立的塔樓輪廓。城市的規模遠超林風的想象,無數高低錯落的建築從城牆內探出頭來,大多是石質或木石混合結構,屋頂呈現出深褐色或青灰色。幾道粗大的、顏色略深的煙柱,正從城市的不同區域嫋嫋升起,融入傍晚淡紫色的天幕。
希望!巨大的、如同實質般的希望之光,瞬間驅散了林風心中所有的陰霾和疲憊!他幾乎要喜極而泣!
他站在山丘上,貪婪地眺望著那座名為“曙光城”的巨城輪廓。夕陽的金輝為它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邊,但在林風眼中,那高聳的城牆和塔樓投射下的巨大陰影,也隱隱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厚重、森嚴與…陌生感。
不管前路如何,他必須到達那裡!為了食物,為了安全,更為了找到可能喚醒豆包的方法!
林風深吸一口氣,將胸中翻騰的情緒壓下,緊了緊破爛的實驗服,將那冰冷的豆包牢牢按在心口的位置。他邁開灌了鉛般沉重的雙腿,沿著那條越來越清晰寬闊的小徑,朝著那座依山而建的巨城,一步一步,堅定而蹣跚地走去。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投射在通往未知希望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