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凝轉過頭，看向葉璟，驚訝地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我聽陳嬸的兒子說對麵門的趙嬸她……”
葉璟上下打量著楊凝，眼紅臉紅的，見她沒事，終於放下心來。
他上前，輕輕地環住她，聲音小小的：“阿凝，你怕嗎？”
“我不怕，對了，你回來的正好。”楊凝眼神一亮。
她拿出包裹裡的新衣服，對葉璟比劃了一下，“應該是正好的，你試試！”
葉璟的小手攥緊衣角，害羞地低下頭，“我還沒洗澡呢，這兩天在先生那兒，光顧著寫作業了……”
任氏已換下了新衣，她從室內走了出來，“阿璟回來啦，正好家裡有熱水，你去擦一擦，看看衣服合不合身。”
葉璟飛快的點了點頭。
拿著新衣就衝向了廚房，輕快的腳步泄露了他內心興奮快樂的情緒。
葉璟摻和好溫水，整個人坐進了桶裡，用楊凝不知從哪裡買來的花皂給自己從頭到腳的搓乾淨。
再爬出來給自己衝乾淨後擦乾，葉璟趿著木屐，看著折好的新衣服，一時間不知道怎麼穿。
楊凝等了半天，見葉璟還沒出來，就去廚房敲了敲門。
“等等！”葉璟手忙腳亂的趕緊先穿上裡衣。
雪白的綢緞裡衣，穿在身上涼涼的、滑滑的。
葉璟第一次感覺到原來衣服也能這樣輕盈、貼身。
楊凝推門走了進來，見到的就是已經洗乾淨澡穿好裡衣的葉璟。
剛洗完澡的葉璟小臉紅撲撲的，濕漉漉的頭發用布包著，一雙眼睛黑的像一顆黑曜石，就這樣直勾勾地看著楊凝，然後耳根逐漸變紅。
“你怎麼進來了呀。”他害羞了。
“我以為你不會穿衣服呢。”楊凝溫柔地笑笑，拿起外穿的衣衫，替葉璟穿好。
水藍色的緙絲如意團暗紋素緞圓領袍，腰帶是黑色的革帶，將少年的腰身係著，他有著極好的比例，臉也小小的，這身錦緞上身，活脫脫是一位富貴的小公子。
楊凝又拿出一雙合腳的新鞋，穿上乾淨的襪子，套上新鞋，楊凝將葉璟攬著一比劃，脫口而出。
“你長高了？”
原本葉璟隻矮她一個頭，但她最近靠著係統的靈泉長高了不少。
沒想到葉璟也長了，現在竟然還隻矮了她一個腦袋。
“你最近背著我偷吃什麼了？”楊凝左右看著葉璟，好奇道。
難道這就是北方人的基因？
“沒有啊，沒吃什麼，就是吃的比平常多了些，不過先生說讀書是容易餓。”
葉璟有點開心。
楊凝給自己量過身高，她現在十二歲，身高在一米五，葉璟才八歲，就一米三了？
這小孩才吃幾天飽飯啊？身體長這麼快的嗎？
葉璟看著楊凝不說話，乖乖的自己收拾起廚房。
楊凝回過神，和葉璟一起收拾，“我給你買了青縐紗的頭巾，待會幫你把頭發梳起來挽個馬尾，顯得利索。”
“好呀，我看書院裡的同學都是紮著抓角，他們說可以三天不散呢，阿凝你也替我抓緊點。”
葉璟站在太陽底下，曬著頭發，期待楊凝幫自己梳頭。
“這樣我好不用再自己綁頭發了，老是綁不好，耽誤時間。”
葉璟的頭發又厚又多，楊凝在梳子上點了些桂花油，給葉璟原本就柔順的黑發沾了些香味。
楊凝將葉璟的頭發分了上下兩層，下層披著，上層的梳起來，兩邊鬢角留著發須，這是本朝慣用的男童發式，等天熱了就把下邊的披發也攏起來，變成辮子紮在發頂。
青縐紗的頭巾裡是支起來的硬竹絲，將馬尾高高地頂起，楊凝又尋來一條紅絲絛，綁在縐紗的發根處。
任氏走出來，看到的就是個穿著錦繡富貴的葉璟，烏黑的頭發打理的柔順乾淨，紅色的絲絛垂在如墨的發上，麵白如玉，眸如點星。
側臉已無孩童的稚氣，側頜流暢，他往那一立，腰脊挺直，宛若神仙童子。
“真是人靠衣冠，阿凝挑的這身衣物真是極襯阿璟。”任氏走出來，一臉驚豔。
她圍著葉璟看了一圈，“若非認識阿璟已久，走街上，我都不敢認了。”
楊凝自得，有些驕傲，“阿璟的美貌，阿凝的榮耀。”
葉璟聽著楊凝不著調的話，臉一下就紅了。
“我，我會一直好看的。”葉璟鼓足勇氣，說出這句話。
“那要是阿璟老了呢？”任氏打趣問楊凝。
楊凝思考了一下，認真說道，“老了有老了的好看，再說了，我也老了，說不定我還不好看了呢。”
“不會的，阿凝很漂亮，老了也一定很漂亮，在我心裡是最漂亮的。”
葉璟連忙向著楊凝。
正說話間，門外傳來了劉嬸拍門的聲音。
“該去了！任娘子、阿凝。”
任氏和楊凝對視了一眼，楊凝把衣服正包收好遞給葉璟。
“這兩套衣服你帶去換洗，我們要去莊子了，過幾日再去接你。”
“好，先生這幾日都誇我了，說我進步很大，還說若我繼續這般刻苦下去，考個秀才應是沒問題的。”
葉璟眼睛亮亮的，像隻求誇獎的小狗一樣，蹭著楊凝說道。
“真厲害啊。”楊凝捧著葉璟精致的小臉，狠狠揉了一把，直接把葉璟細嫩的小臉揉紅了。
“快去上學！”
楊凝無情地將葉璟往後門一推，關上門。
葉璟愣愣的看著被關上的門，摸著自己的小臉，嘿嘿笑了起來。
阿凝摸自己的臉了，開心開心。
“要好好讀書、要賺錢、要考秀才、要好看、要愛乾淨、才能入贅給阿凝……”
葉璟摸了自己臉，飄忽忽地一邊走一邊念叨。
問學蒙館裡，徐夫子進書房，沒見著葉璟，朝一邊的林夫子問道。
“璟兒呢？吃完飯去歇息了？”
林夫子正批改葉璟的作業，看得頭昏腦漲的，良久才反應過來，猛地抬起頭。
“沒有啊！他就沒來吃飯啊，不是被你留堂寫作業了嗎？”
自從葉璟進了學堂，葉璟被壓力著一天十份作業，他們也不好受。
本來隻需要批改蒙館裡幾個小孩的作業，無非就是些大字、默寫、背誦，他們天賦也就在那裡，父母要求也不嚴，他們也輕鬆，每日他們改完還能有閒情喝喝茶，踏踏青。
自從葉璟一來，四書五經上了，律賦詩詞上了，連縣試院試八股文也上了。
現在他們三人每天要分著看葉璟的百張大字、十份作業、律賦詩詞八股文，還要給他講解複習。
主要是葉璟天資確實優秀，聽聞其祖上是江南人，難道這就是江南讀書人的可怖之處？
八股文一點就通，一說就透。
不過四天，已經能寫得有模有樣了。
四書五經背誦的也極快，而且還有著隨著認得字越多、看得書越多，背得越來越快的趨勢。
尤其是要講經，每天的備課都要多備，學生能主動求學確實很欣慰，但年入半百的身體確實吃不消。
他們這幾日去各大書院借了不少童試試卷和作業回來，準備拿著答案讓葉璟去寫。
自己也好輕鬆一些，不用再自己想答案寫例文受累。
“沒有啊，他今天一下學就跑了，我以為他是餓了來吃飯了。”徐夫子看向桌案上的飯盒，打開果然一口未動。
“那人去哪兒了？”林夫子憔悴地根本不想管。
“算了，那孩子自己心裡有計較，聰明的很，不會亂跑的。”林夫子想了想，篤定道，“今日學生們都說他家對麵的事情，估計是回去看看了。”
“哼，真是目無尊長。連說也不說一聲。”徐夫子扶著自己的大腿坐下，不在意坐姿的斜靠在太師椅上，舒服地喟歎口氣。
“算了算了，他也該回去看看了。我從沒感覺自己老了，這幾天算是懂了什麼叫力有不逮。”
林夫子點了點頭，心有戚戚，“他回去看看就看看吧，我們也少改點作業，我這每天都快改不動了。改完還要講，講完還要讓他預習，預習完還要帶一下講解，他居然當晚還能提筆寫出來。我現在一天要改兩天的作業！”
“他來這真是學著了，一天掰扯成兩天來學。”
“但不得不說，確實刻苦。你說咱們當初要是有這個拚勁……咱們雖然也刻苦，但對上這小子現在這個勢頭，確實是遠遠不及。”
徐夫子讚同的點頭，他喝了口茶，潤潤嗓子。
“不過啊，也不能隻看現在，以後要是這口氣散了就難說了。”
“學，是長長久久的事情，君不見咱們鎮還有個百歲童生呢，那陳老都七十了吧？今年二月還去考了呢，也不知道考上了沒有。”
徐夫子說完，也是感歎了一番。
正說著，那位令他們懼怕的葉璟就推著學堂的大門飛奔進來了。
“夫子！我回來了！”
少年的聲音響徹學堂，臥室裡和書房裡的三位夫子齊齊閉上了眼。
“怎麼回來的這麼快啊……”徐夫子喃喃。
陽光照在葉璟的新衣上，徐夫子和林夫子被他那身綢緞閃到了雙眼。
“那是我們璟兒嗎？”
“穿的不像啊……”
葉璟進屋的瞬間，徐夫子和林夫子感覺整個屋子都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