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藏得可真夠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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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鐵山用木炭在地上畫了兩個圈,代表兩隻狼的屍體。

“爸,”他對父親說,“這兩頭狼品相挺好,能賣不少錢。”他頓了頓,飛快地在心裡算了筆賬:“皮子和肉加起來,最少能賣一百多塊。”

這數目震住了老兩口。王崇軍和馬鳳對視一眼,渾濁的眼裡滿是難以置信——這錢多得超過他們一輩子的見識。

王鐵山沒抬頭,炭條輕輕點著地麵:“錢到手了,咱家要辦幾件事。”

“第一是買藥。”他語氣不容置疑,“爸、媽,你們身上的傷得治,不然落下病根就麻煩了。”

“第二是買些精糧,家裡夥食該改善了。”說完,他才抬起頭,迎上父母複雜又心疼的目光。他心知他們舍不得,話鋒一轉:“銀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不能馬虎。”

王崇軍沉默片刻,粗糙的手掌下意識撫了撫小女兒銀貴的頭發,這才慢慢點了點頭。

“還有就是要捎點料子回來,修修咱家的屋子。”王鐵山接著說,“這房子四麵漏風,您二老年紀大身體又不好,修結實了才好過冬。”

“最後,”他語氣放得更緩,“再扯幾尺布,給咱全家都置辦身新衣裳。身上這都破得不成樣子了。”

這番話條理分明,卻讓老兩口眉頭緊鎖。王崇軍悶聲不響,馬鳳忍不住開口:“山子,這……這花錢如流水,咱家啥時候這麼鋪張過?要不……錢還是攢著,留著應個急?”

王鐵山立刻搖頭:“媽,錢是死的,人是活的。攥在手裡就是幾張紙,花出去才叫錢。您聽我的。”

馬鳳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最終隻是歎了口氣。

“你歎啥氣!”王崇軍看了老伴一眼,嗓音低沉有力,“兒子說得在理,哪件不是為了這個家?”他轉向王鐵山,拍板道:“行,就照你說的辦!”

王鐵山咧嘴笑了笑,目光落在身旁低著頭的妹妹身上。

“銀貴。”

“哥?”

突然被叫到,王銀貴心裡一緊,手指不自覺絞著衣角。

王鐵山把用剩的半截炭條遞過去:“你總說要讀書認字。哥給你個緊要差事,以後家裡進出的每一分錢,買了啥東西,都歸你管,一筆一筆給哥記清楚。”

“要是記明白了,”他看著妹妹瞪大的眼睛,“哥給你買好吃的。”

管賬?!爹娘的目光也落在身上。銀貴胸口劇烈起伏著,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衝上來,她再不是吃白飯的了!她也能替家裡分憂了!

“我……我真能行嗎,哥?”聲音細得像蚊吟。

“你一定行!”王鐵山斬釘截鐵,“哥信你!”

銀貴深深吸了口氣,伸出手,指尖微顫地接過那截黑乎乎的炭條。她重重點頭,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咚咚直跳,卻說不出話來。

王崇軍又揉了揉小女兒的發頂,望向兒子時,臉上多了絲憂色。

“山子,打狼是咱本事。可拖拉機……那金貴玩意,村裡除了趙老蔫沒人碰過。他點名要你幫手……爹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他頓了頓:“要不,爹明兒去找他推了?咱就安心過咱的日子……”

“爸,放心,”王鐵山笑著打斷父親,“我心裡有譜。您先歇著,等我去縣裡把狼賣了,回來咱再說。”

王崇軍不再多言,隻點了點頭。

夜裡,王鐵山在土炕上翻來覆去,腦子裡把明日的路線盤算了又盤算,直到後半夜才迷糊睡著。

天剛蒙蒙亮,他就爬起身。

套上鄰居家的老牛車,他將仔細打包好的狼肉和卷好的兩張狼皮搬上車板。

門口,爹媽和小妹緊盯著他。那份沉甸甸的牽掛壓在他肩頭。

王鐵山衝他們咧開一個爽利的笑,用力揮揮手,拽緊手中韁繩:“回了!”

車輪在坑窪的土路上吱呀作響,顛簸搖晃了近三個鐘頭,才終於慢悠悠駛進縣城的邊緣。

熟悉的街景撲麵而來,彌漫著七八十年代特有的鄉土氣息。王鐵山卻沒心思瞧這些。他趕著牛車,停在了靠近牲口棚的僻靜角落。

抽出一塊破舊的草席子,他小心翼翼地蓋住車上的貨物。隨後,扛起一張分量十足的狼皮,又背上幾塊用麻布裹好的狼肉,腳步生風地直奔國營收購站。

掀開厚重的棉門簾,一股濃重的混合氣味,那是混雜著山貨、皮草的腥臊氣與淡淡的草藥味兒。

王鐵山目光銳利地一掃,徑直走向收皮貨的櫃台。

櫃台後麵,坐著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頭發梳得鋥亮反光,一條腿架在另一條腿上抖動著,手裡一份報紙慢悠悠地翻,眼皮都沒抬一下。

“同誌,賣狼皮。”王鐵山走上前。

那位孫科員像是沒聽見,報紙仿佛鑲了金邊,看得極為入神。過了片刻,他才用下巴懶洋洋地朝旁邊磅秤方向點了點,拖長了腔調:“擱那兒吧。”

這副做派,讓王鐵山心底冷笑一聲。這種人他上輩子見多了。他不動聲色,解開捆紮皮子的麻繩,雙手一展,將那張毛色油亮、完整厚實的大狼皮在磅秤盤上平平整整地鋪開。

狼皮展露無遺的瞬間,孫科員一直黏在報紙上的眼珠才猛地一頓。他飛快地瞄了一眼,眼底精光一閃,嘴上卻吧唧一下:“嘖,這有洞啊!破皮子一張,頂天了十五塊。”

他把報紙“啪”地一擱,站起身,裝模作樣地翻了翻狼肉,撇著嘴:“狼肉更沒人要!又酸又柴,城裡誰稀罕?給你兩毛錢一斤,賣不賣?”

這價格,簡直是拿他當活冤種宰!這樣的上等野狼皮,在黑市穩穩當當能上百塊!國營站壓價再狠,也絕不止這個數!連市價的三成都不到!

旁邊幾個賣山貨的老農聽見報價,臉上頓時露出不忍的神情,互相交換著眼神,卻都敢怒不敢言,默默地低下頭。

換做過去那個老實巴交的王鐵山,或者隨便哪個沒見識的莊稼漢,要麼捏著鼻子認栽,要麼隻能灰溜溜把東西背回去。

但此刻的王鐵山,已經不是那個任人拿捏的莊稼漢了。

他既沒暴怒發作,更不屑於爭吵。隻是臉色沉靜,不緊不慢地將狼皮卷好、捆紮停當。

做完這一切,他才抬眼看著孫科員,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同誌,這狼是我親手獵的,皮子絕無僅有。您開的這價……怕是您自個兒的私價吧?”

孫科員那張懶洋洋的臉,瞬間就像被戳破的氣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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