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接下賭局的消息,像是在滾油裡潑進了一瓢冷水,瞬間在南城古玩圈炸開了鍋!
第二天上午,琉璃巷萬人空巷。
不,應該說,整個琉璃巷的人,全都堵在了巷子中段那家最氣派的店鋪——聚寶齋的門口。
裡三層,外三層,黑壓壓的人頭攢動,將本就不寬的青石板路堵得水泄不通。南城有頭有臉的古玩商人、收藏家、鑒定師,今天幾乎全都到場了。
他們不是來看寶的,而是來看戲的。
一場價值百萬,賭上聲譽和尊嚴的世紀大戲!
店鋪之內,更是人滿為患。
李傑今天穿了一身嶄新的名牌西裝,頭發梳得油光鋥亮,臉上掛著誌在必得的囂張笑容。他站在那尊用防彈玻璃罩著的雞冠壺旁邊,享受著成為焦點的感覺。
店鋪老板孫貴挺著肚子,滿麵紅光地與到場名流拱手寒暄,儼然一副行業領袖的派頭。
“傑少,那小子真敢來?”一個跟班湊到李傑身邊,低聲問道。
“他敢不來嗎?”
李傑冷笑一聲,眼中滿是鄙夷。
“他現在被捧成了‘小財神’,正是虛榮心最膨脹的時候。我要是不給他個機會當眾出風頭,他怎麼滿足?再說了,全南城的人都看著呢,他今天要是縮了,以後還怎麼在琉璃巷混?”
“傑少英明!這小子今天死定了!”
就在這時,門口的人群一陣騷動,自動讓出了一條通道。
一個清瘦的身影,沐浴在上午的陽光裡,不疾不徐地走了進來。
正是林淵。
他今天隻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神色平靜,仿佛隻是來散步的。
他一出現,場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無數道目光,全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金石齋的錢老三也在人群裡,他看著林淵,臉上寫滿了擔憂,不停地向他使眼色,嘴唇微動,似乎在說:“彆衝動!”
林淵看到了,他衝著錢老三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隨即,目光便越過所有人,落在了李傑的身上。
“我來了。”林淵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聚寶齋。
“哼,算你有點膽子!”李傑抱著雙臂,下巴抬得老高,“既然來了,那就彆廢話了。東西就在這兒,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吧!”
孫貴見狀,立刻裝模作樣地戴上白手套,親自走上前,用鑰匙打開了防彈玻璃罩,小心翼翼地將那把綠釉雞冠壺給捧了出來,放在了一張鋪著紅色絨布的長案上。
“林小哥,請吧。”孫貴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這可是咱們聚寶齋的鎮店之寶,您可得當心著點。”
林淵沒有理會他的陰陽怪氣,徑直走到了條案前。
那把雞冠壺,在燈光下閃爍著溫潤的光澤。無論是造型的古拙,還是釉色的雅致,都無可挑剔,確實是一件足以讓任何藏家心動的“開門貨”。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林淵的“審判”。
“等等。”林淵開口道。
李傑的心裡“咯噔”一下,還以為他要臨陣退縮,立刻譏諷道:“怎麼?怕了?現在認輸還來得及,跪下磕三個頭,這事就算過去了!”
林淵看都沒看他一眼,隻是對孫貴說道:“孫老板,麻煩,取一副新的白手套來。帶手套鑒賞重器,是對器物最基本的尊重。”
此話一出,在場的不少老行家,都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單憑這份對文物的敬重,這年輕人就比旁邊那個囂張跋扈的李傑強了不止一個檔次。
孫貴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還是揮了揮手,讓夥計取來了一副全新的手套。
林淵不急不緩地戴上手套,這才伸出雙手,輕輕地托起了那把雞冠壺。
在他手指觸碰到壺身的瞬間,係統冰冷的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
【物品名稱:現代高仿遼代綠釉雞冠壺】
【材質分析:胎土為現代仿製,成分與遼代官窯胎土相似度98。釉料為化學合成物,與古法礦物釉相似度99。】
【工藝分析:鬼手陳作品。采用古法龍窯燒製,做舊手法登峰造極。】
【致命破綻:胎土在燒製前,曾用‘苯二甲酸酯r7’複合化學試劑浸泡。該試劑不可見,不可測,但遇水則會迅速分解,產生刺激性氣味與油狀物。】
【警告:此乃絕戶陷阱,請宿主謹慎應對!】
林淵的心中一片雪亮。
果然,和師父猜的一樣,這是一個用常規手段絕對無法識破的死局。
但他臉上的表情,卻起了微妙的變化。
他先是眉頭微蹙,仿佛遇到了什麼難題,隨即,又慢慢舒展開來,眼神中,漸漸流露出一種癡迷和讚歎。
他捧著那把壺,翻來覆去地看,時而湊近了觀察釉麵的開片,時而用指腹輕輕摩挲著壺身的線條。
足足過了五分鐘,他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滿是陶醉。
看到他這副模樣,李傑和孫貴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得逞的狂喜。
上鉤了!
這小子,果然還是太年輕,被這件“封山之作”給徹底鎮住了!
“怎麼樣啊?林大財神?”李傑陰陽怪氣地催促道,“看出什麼門道來了嗎?彆光看了,說兩句聽聽啊!”
林淵將雞冠壺小心翼翼地放回案上,摘下手套,這才抬起頭,目光掃過全場,最終,用一種近乎詠歎的語氣,緩緩開口:
“好東西!”
他看著那把壺,眼神裡充滿了敬意。
“此壺,器型仿自契丹族的皮囊,線條剛勁有力,提梁的設計,既有遊牧民族的粗獷,又不失皇家器物的典雅。這叫‘氣韻’!”
“再看這釉色,是遼代最典型的綠釉,沉靜而不張揚,釉麵肥厚,開片自然,如冰似玉。這叫‘神采’!”
“最難得的,是它這股‘老味兒’。你們看,這提梁和壺身的連接處,有長年累月使用留下的磨損痕跡;這底足的胎土,乾澀而堅實,帶著一股火燒過的氣息。這種曆經千年歲月沉澱下來的厚重感,是任何高仿都做不出來的!”
林淵引經據典,侃侃而談,話說得比聚寶齋裡最能吹的夥計還要專業,還要動聽。
在場的眾人,聽得是如癡如醉。
不少老專家,都連連點頭,看向林淵的眼神裡,充滿了讚許。
“說得好啊!這小夥子,年紀輕輕,見識不凡!”
“是啊,英雄出少年!趙學文收了個好徒弟!”
李傑和孫貴,臉上的笑容已經快要繃不住了。
捧吧!你捧得越高越好!
等會兒,我看你怎麼收場!
林淵將所有人的反應儘收眼底,他話鋒一轉,目光直視李傑。
“所以,我斷定,此壺,乃是遼代官窯中的絕品!價值連城!”
說完,他嘴角微微上揚,主動問道:“李少,你剛才說的那個一百萬的賭局,還算數嗎?”
“算數!當然算數!”李傑生怕他反悔,迫不及待地從跟班手裡拿過一份早就擬好的合同,一把拍在了桌子上。
“白紙黑字!誰也彆想耍賴!你要是認同這壺是真的,那就算我贏,賭局作廢!你要是敢說個‘不’字,咱們就簽字畫押!”
“不急。”林淵擺了擺手,臉上的笑容變得玩味起來,“這麼大的賭局,口說無憑。為了表示誠意,還是簽個字比較好。”
李傑徹底愣住了。
什麼情況?這小子是瘋了嗎?
他自己都說是真的了,還要簽賭約?這不是上趕著來送錢嗎?
不止是他,在場所有人都懵了,完全搞不懂林淵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怎麼?李少不敢了?”林淵淡淡地激了一句。
“誰他媽不敢!簽就簽!”李傑的腦子已經轉不過彎來了,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趕緊把林淵釘死,讓他沒有反悔的餘地!
他拿起筆,龍飛鳳舞地在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大名,然後重重地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林淵笑了笑,也拿起筆,一筆一劃地,將“林淵”兩個字,工工整整地寫在了合同上,隨即,也按下了鮮紅的指印。
賭約,成立!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林淵,不知道他這番操作,究竟是圖什麼。
李傑看著那份簽好的合同,心臟狂跳,臉上露出了殘忍而猙獰的笑容。
他贏了!
不管林淵怎麼想,這份合同簽了,他就再也沒有翻盤的可能了!
“林淵!你輸了!哈哈哈!按照賭約,你……”
李傑的狂笑聲,還沒來得及完全爆發,就被林淵接下來的話,給硬生生地掐斷了!
就在賭約成立的那一瞬間,林淵臉上的所有表情,瞬間收斂。
那份欣賞,那份陶醉,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骨的冰冷和毫不掩飾的鄙夷!
他看著那把被自己吹上天的雞冠壺,緩緩地,吐出了幾個字。
那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我說完了我的看法。”
“現在,我宣布我的結論。”
林淵的目光,如同兩把鋒利的刀子,直刺李傑和孫貴的眼睛。
“此壺,乃是假中之假,毒中之毒!”
“連垃圾,都算不上!”
轟!
石破天驚!
整個聚寶齋,像是被投入了一顆重磅炸彈,瞬間炸開了鍋!
所有人都被這驚天的大反轉,給徹底搞懵了!
前一秒還讚不絕口,下一秒就貶得一文不值?
這……這是什麼情況?
李傑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隨即,變成了豬肝色。他指著林淵,氣得渾身發抖。
“你……你放屁!你胡說八道!你輸不起,想耍賴!”
孫貴也急了,跳著腳罵道:“姓林的!你彆血口噴人!你說它是假的,你拿出證據來!拿不出證據,你就是汙蔑!我要告你誹謗!”
“證據?”林淵冷笑一聲,環視四周。
“證據,當然有。”
他轉過身,對早就看呆了的夥計說道:“麻煩,給我端一盆清水來。越清越好。”
“什麼?!”
“他要乾什麼?”
“他瘋了嗎?他想把這件寶貝泡到水裡去?”
人群再次嘩然!
往重器上潑水,這是古玩行裡,最敗壞規矩,最天理不容的事情!
“不行!絕對不行!”孫貴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張開雙臂,死死地護住了條案,“你這是要毀了我的鎮店之寶!我跟你拚了!”
“是嗎?”林淵的眼神,冷得像冰,“一件真正的國寶,曆經千年風霜,又豈會怕區區一盆清水?我看,是孫老板你心裡有鬼,不敢讓它見水吧?”
這番話,正中要害!
在場的老行家們,也都回過味來了。
是啊,一件真東西,怕什麼?這小子敢這麼做,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很快,一盆清澈見底的清水,被端了上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林淵再次戴上手套,捧起那把雞冠壺,在孫貴和李傑那殺人般的目光中,將壺的底足緩緩地浸入水中。
一秒。
兩秒。
三秒。
什麼都沒有發生。
“哈哈哈!我就說你是虛張聲勢!”李傑剛想大笑。
但下一刻,異變陡生!
隻見那清澈的水麵,突然泛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油花!
緊接著,一股刺鼻的化學品氣味,從水盆中彌漫開來,迅速擴散到了整個店鋪!
離得近的人,被這股味道一衝,都忍不住連連後退,捂住了口鼻。
真相,大白於天下!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死人的眼神,看著麵如死灰的李傑和孫貴。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這是一個局!一個從一開始就設計好的,針對林淵的絕戶局!
可誰也沒想到,這個局,竟然被林淵用這種最不講道理,卻也最直接有效的方式,給破了!
李傑隻覺得眼前一黑,雙腿一軟,整個人“噗通”一聲,癱倒在了地上。
林淵看都沒看他一眼。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份剛剛簽好的合同,又撿起李傑掉在地上的銀行卡,淡淡地說道:
“按照賭約,一百萬,歸我了。至於磕頭認錯……我嫌臟。”
說完,他在無數道敬畏、震撼、歎服的目光中,轉身,從容離去。
留下的,是一個滿目瘡痍的爛攤子,和一個在南城古玩圈,必將流傳很久很久的,新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