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蔡紅芳一直緊張地觀察公司、家庭的變化,畢竟錢繼淵入獄,這是件大事。
危機危機,危中有機,她要仔細看看錢慕堯的反應。
兒子入獄,這在任何做爸爸的那兒都是天塌地陷的大事,不過這件事情是錢慕堯一手導演的,此時他不能有哭喪相,他任何的哭喪相都會遭到蔡紅芳的揶揄。
眼下他被擊中的要害,不是錢繼淵的入獄,而是騰龍大廈的爛尾,他一直擔心的那兩千多萬打了水漂,每張票子來得都不容易,所以這比刀子割肉都痛。
他嘗試過救出錢繼淵,讓他免受牢獄之苦,但更大的濤浪打了過來,蔣老板及時出手,他要讓錢繼淵為整個大廈爛尾背鍋,於是大肆炒作,直接置錢繼淵於死地。
當錢慕堯接到錢繼淵被逮捕的家屬通知書時,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半天說不出話來。
天殺我,天殺我嗎?他流下淚來。
在錢慕堯忙著為錢繼淵請律師時,蔡紅芳竭力從中作梗。
“你現在還有心事管錢繼淵的事情,那筆資金要不回來,就等著我為你錢慕堯請律師了。”
“那就眼睜睜地看著繼淵吃官司,判刑?他的官司可是為我吃的。”
“除了添亂他能乾什麼?除了伸手吃飯他有什麼用?一個不知什麼地方竄出的野種,還自以為了不起,就讓他待在裡麵自生自滅吧。”
“蔡紅芳,我們夫妻多年,你不能一點人情麵子不給,何況又竄出了錢繼淵的女朋友,她就在我公司,我們做得太刻薄,我真擔心他們合起夥來與我們拚命。”
“什麼?又竄出一個?”蔡紅芳大吃一驚。
錢繼淵還有一個女朋友?
這件事情當然要立刻做出反應。
一個錢繼淵就讓她焦頭爛額,又來了一位,這是要乾什麼,錢慕堯你這是要乾什麼,這不分明是衝著我和林同來的嗎?
蔡紅芳瞄了一眼周紫潔,頓感到七竅生煙。以她的閱曆,看一個人特彆是看一個女人,看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隻需一眼就行了,對於周紫潔這樣的女人,甚至不用看,聞一聞這女人的氣息就行了。
一些女人,由於強烈的欲望和目的的驅動,她們的身上有著濃鬱的氣息,一如她們妖豔的衣妝粉黛,她們的眼神裡滿是對男人的媚惑妖妖,滿是欲望的燃燒,這女子不就是這樣一個人麼?正要暴跳如雷,突然腦海裡一個燕兒迎風般地翻轉,蔡紅芳的大腦裡迅速進行了一次宏偉的建構。
她迎了上去。“是紫潔嗎?”
“是。”
“我是繼淵的媽媽呀。你來公司上班怎麼不到我家坐坐,你是繼淵的女朋友,你這樣不是見外了嗎?”
周紫潔聽錢繼淵講過這個家庭的情況,大致知道有這樣一個女人。
這才是真正的對手,一件事情在完成前,你先要找到真正的對手,迅速搞定她,此時你的眼神不能有一絲毫兒的慌亂,些許的錯亂立刻就被打入下等人之列,這是成就未來的不二法門。
於是她的目光矯健地迎了上去。
那個目光在高處,她距高臨下,在審視她,閱讀她。
周紫潔迅速作了調整,讓自己的目光與她平行等列,此處就有輸贏,但她不會輸掉絲毫的東西。
與錢慕堯的第一次目光接觸,老男人的眼光是好對付的,無論怎樣的老手三下五除二就能對付過去。但老女人不行,她們的目光裡有刀鋒利刃,烽火狼煙,閱人讀世的林林總總,這目光可以瞬間將你劃拉得血淋淋的。
“阿姨,我早就想去了,就怕打攪了你。”
“瞧你說的,這樣講就把我這個後媽說生份了,你瞧這事鬨的,繼淵出了事,我急得呀,幾天幾夜都沒睡好,這樣吧,今晚我約你去吃飯。”
周紫潔心在跳。
其實她這麼乾也是走投無路,實在無法應對那些色眯眯的眼睛,就又想到錢繼淵,一打聽才知道他為老爸討債進了警局,她就硬著頭皮來探探風聲,在戰術上等同於對陣一方舉尖兵出其不意突入敵縱深,是突襲、是豪賭、是滅頂前的生死一搏,沒想到錢慕堯竟然將她留了下來。
這些天她正計劃著錢繼淵出來後怎麼辦,一直在打聽錢繼淵的情況,錢繼淵可能要被判刑,但刑期不會長,這其實是個好事,將他打進塵埃,她以一個救苦救難的菩薩出現在他麵前,或許自己有機會,如果這裡能夠立足,至少比四處被人捏大腿強。
憑她的聰明,她迅速看出這個家庭,這個公司的結構和是非恩怨,請神容易送神難,錢慕堯既然讓她進了公司,那後麵的事情可就由不得他了。
她知道錢慕堯身後有個惡婆娘,她在公司裡必然有一場硬仗要打,對此她早有心理準備。沒想到蔡紅芳以這樣一副麵孔出現,這反而讓她一時不知所措,立刻反思自己的計劃和手段裡哪裡出了漏洞,思來想去,感到並無大的問題。
那就去赴它個鴻門宴吧,看她能生出什麼幺蛾子。
周紫潔穿戴一新,妖妖豔豔地去赴約。
地點是高檔酒店的一個包間。
她敲開門,蔡紅芳已經等在那裡。
“紫潔。”她拉著她的手坐下,上下打量著她,是婆婆看兒媳的眼神,那眼神裡包含著無數內容,越看越愛的樣子。
“紫潔,你將來可能也會有一番事業等著你,一身女強人的氣質。”
“阿姨過獎了,我剛大學畢業,不懂不會,阿姨一定要多關心多批評。”
“我是過來人,我們女人要想在職場拚出來,說容易真不容易,說難也未必,就在身上這股氣。”
“阿姨,你這一講我全明白了,遠遠看您就那樣利索玲瓏,堅毅乾練,這就是您說的那股氣嗎?”
“所以說小潔你人聰明,是可造之才。”
“阿姨,你的事業家庭都是如此成功,真幸福,真羨慕您。”
“你很快都會有這些的,而且你們這代人的成功要容易得多,你不知道,我們雖然擁有這些,也不知吃了多少的苦,經過了怎樣的努力。”
“阿姨一定要多教教我,你身上的經驗漏一點給我,就夠我受用一輩子的了。”
“都一家人了,還什麼你我,我的就是你的,這家裡的一切想要的都給你,不想要的,也得給你,不給你還能給誰?”
自畢業至今,還沒聽過一個老板級的人物這樣與她講話,當然求職之中自然也有男人這樣的許諾,一聽就知道背後的目的,通常許諾的背後就是目的。
她在許諾,是什麼目的,僅僅是因為錢繼淵,這女人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許諾。周紫潔思來想去,仿佛一道複雜的方程式,裡麵有著太多的未知數,一時無法求解。
“小潔,咱們今天品嘗海鮮。你點,做阿姨的兒媳婦那可不能白做,第一次與阿姨出來吃飯,也要給阿姨利索點。”
“阿姨,我不敢。”
“瞧,小潔,你和阿姨客氣,就讓我為難了,那這樣,我來點,好吃的都點上,你喜歡的多吃兩口,不喜歡的咱就涼著它。”
迅速的滿滿一桌子海鮮就陳了上來,這是擺龍門陣,一盤盤大菜威風凜凜。
真把個周紫潔給震住了。
這樣乾什麼?哄著我讓我識趣地退場?
不是這種玩法,因為她根本不待見錢繼淵,她何以能夠花這樣的本錢來在她麵前放置如此豐盛的大餐?
不管它,開吃。
周紫潔一臉春風,這是她今生吃的最豐盛肯定也是最昂貴的一桌菜,她想起為點個海鮮錢繼淵的逃跑,不覺啞然一笑。
“阿姨,你好像還有個孩子?”
“你說的是林同啊,林同這孩子,是我寵壞了他,貪玩好瘋,這麼大了也不曉得談個對象,要說年齡與繼淵不相上下,也不算大,可如今許多孩子在中學就談戀愛,大學更不用說的,出雙入對的,我這當媽的,在一邊也著急呢?紫潔,你剛大學畢業,認識的同學多,明兒我讓林同找你,你幫著牽牽線?”
這是她今天請客的目的?
不是的,她想,為這事,這家人是無需這樣的,僅僅是錢繼淵與這家人的特殊關係,就不該以此方式向她托付此事。
她突然明白了一切。
侯門深似海,這千萬家產的小老板,他們的算計也夠你悟一陣子的,不過那個方程式已經有解了,她明白了一切,她向眼前這個女人投去感激的一瞥,在她們目光相遇時,為靈犀互通,為一個重大事件的來臨而心潮翻湧。
是的,她聽明白了,蔡紅芳是想讓她另擇高枝,轉投錢林同。
本來她與錢繼淵就沒那回事,她是趁隙放了個招,沒想到有這樣大的一個機緣在等著她。雖然沒見錢林同,但至少一點可以肯定,讓他為自己點出這樣一桌大餐,他是無論如何不會狼狽逃跑的。
蔡紅芳看著周紫潔,越看越歡喜,不僅僅是周紫潔的漂亮,不僅僅是錢林同的婚姻,更重要的是要徹底切斷錢繼淵與這個家庭的聯係,那種隱約間靠近、覬覦、偷兒一樣地伸手,肯定要擺上一刀,隻是如果將周紫潔拉過來,這一刀就免除了自己的勞累辛苦,一舉兩得三得五得,比自己親自上陣效果要好上十倍,就讓這個女人衝在前頭抵擋一切。
憑她的直覺,會輕而易舉地拿下這個女人,讓她隨著自己的指揮棒走。
現在她覺得一切正按著她的規劃進行著。
周紫潔與蔡紅芳同時舉起酒杯,她們會心一笑,一飲而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