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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補丁裡的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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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四點十一分,母親舊居的閣樓裡,黴味混著樟木香在鼻腔裡打了個轉。

宋昭跪坐在積灰的地板上,膝蓋硌著鬆動的木板發出吱呀輕響。

他麵前的樟木箱蓋敞著,昏黃台燈的光束裡,那件藏青底色的警屬棉襖正攤開著,左袖口的補丁像塊深褐色的傷疤——針腳粗拙,棉線起了毛球,顯然被拆拆縫縫過許多次。

他喉結動了動,指尖懸在補丁上方兩厘米處,乳膠手套的指尖微微發顫。

這是他第三次拆開母親的舊物,前兩次隻翻出半本褪色的相冊和一枚刻著“平安”的銀鎖。

可昨夜那條“舊閣樓的樟木箱夾層,還有樣東西”的匿名短信,像根細針紮在他後頸。

“爸,要是真有什麼……”他低喃著,拇指指甲輕輕挑開補丁邊緣的線頭。

粗棉線斷裂的脆響在靜夜裡格外清晰,當最後一根線被挑開時,他突然屏住了呼吸——布料下的夾層裡,有塊顏色略深的區域,像被某種透明膠膜封著的痕跡。

他戴上第二層乳膠手套,掌心抵著補丁,閉眼深吸一口氣。

“真相之眼”啟動時,太陽穴先泛起刺痛,緊接著眼前的黑暗被撕開一道裂縫。

1998年的冬夜撲麵而來:煤爐的暖烘烘氣息混著煤油燈的焦糊味,年輕的宋建國坐在八仙桌前,警服搭在椅背上,肩章泛著舊銅色的光。

他手裡捏著根針,線尾還掛著半顆沒打完的結,對麵坐著個穿藍布衫的女人——宋昭的母親,正把毛線團往他手裡塞。

“老宋,你這手比我還巧。”女人的聲音帶著點鼻音,應該是剛哭過,“萬一……”

“沒萬一。”宋建國打斷她,針在補丁裡穿進穿出,“真要出什麼事,這補丁裡縫了張微縮膠片。昭兒要是查到這兒……”他抬頭,火光映著額角的細紋,“就讓他接著走。”

畫麵突然碎裂,宋昭猛地睜眼,額角沁出冷汗。

他的指尖還抵著補丁,卻像真的觸到了父親掌心的溫度——那溫度混著舊布料的纖維感,順著手套滲進皮膚,燙得他眼眶發酸。

“爸。”他啞著嗓子喚了一聲,顫抖的指尖順著補丁邊緣慢慢撕開。

一片指甲蓋大小的硝酸纖維膠片“嗒”地落在手心裡,在台燈下泛著琥珀色的光。

上午八點五十五分,市圖書館古籍部的技術隔離區裡,空調開得很低。

蘇晚的白大褂袖口沾著顯微投影儀的防塵粉,她戴著防靜電指套,鑷子夾著膠片的動作輕得像在哄睡嬰兒。

“這是硝酸纖維,1998年前後的老技術了。”她抬頭看了眼監控屏,董嵐的臉正從遠程接入的畫麵裡浮出來,“省廳的老專家說過,這種膠片遇熱會顯影,但保存得當的話……”

“直接投到光柵掃描儀裡。”董嵐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她身後能看到省廳技術處的紅色警示燈在閃爍,“你們圖書館的設備能兼容嗎?”

蘇晚沒答話,指尖在操作台上快速敲擊。

投影儀的藍光亮起時,宋昭湊到她身側,看見白色幕布上緩緩浮現兩行極小的字體:“jzxxgn1998v 觸發碼:zl19981107”。

“總局1998年的內部郵箱?”董嵐倒抽一口冷氣,“這郵箱係統早該在2003年就停用了……”她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我試試模擬撥號終端登錄。”

屏幕上跳出一片雪花噪點,接著是綠色的dos界麵。

當“zl19981107”被輸入的瞬間,一行血紅色的字突然彈出:“您已激活延遲郵件隊列。最後一封將於今日23:59發送至預設收件人。”

“這不是證據。”董嵐的聲音發顫,“是定時信標。”她放大郵件隊列的時間戳,最末一封的發送時間赫然標著“20231020 23:59:00”——正是今晚。

宋昭的後頸起了層雞皮疙瘩。

他想起父親出事前三天,母親在電話裡說“你爸最近總在補舊衣服”,想起自己被撞前那晚,父親的舊警徽突然從抽屜最底層翻出來,原來從不是巧合。

“他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過那夜。”他低聲說,喉結動了動,“他要的不是我替他報仇,是替他按下‘繼續’鍵。”

蘇晚的手輕輕覆上他手背。

她的指尖涼得像圖書館古籍室的窗玻璃,但掌心的溫度卻燙得驚人:“所以你現在要做的,是替他把這條路走完。”

中午十一點二十三分,閣樓的木門被叩響三聲。

宋昭剛拉開門,老吳帶著股煙味擠了進來,手裡提著隻鏽跡斑斑的工具箱。

箱體上的“s1987”編號被磨得發烏,鎖扣變形得像被鉗子夾過。

“你爸走前把這塞我懷裡。”老吳抹了把臉,眼角的皺紋裡沾著木屑,“說‘老吳,彆讓人碰,等昭兒來’。我守著拆解場十六年,連耗子都沒讓近過這箱子。”

宋昭接過箱子時,金屬表麵的鏽渣簌簌往下掉。

他用改錐撬開底層夾板的瞬間,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是把老式黃銅鑰匙,柄上刻著“b27”,字跡被磨得發毛,卻依然清晰。

“b27?”董嵐的聲音從宋昭的手機裡傳出來,“我調了省廳2005年數據中心的基建檔案……b2層是備份服務器機房,當年封存時登記的門禁號隻有b21到b26。”她的呼吸聲突然加重,“這是條暗門。”

宋昭捏著鑰匙,鑰匙齒卡進指縫裡。

他想起父親筆記本裡夾著的舊照片:二十歲的宋建國站在省廳大樓前,身後的基建藍圖上,b2層的標注被紅筆圈了又圈。

原來那些他以為的“老警察懷舊”,都是父親用半生時間埋下的伏筆。

下午五點四十分,省廳舊數據中心外圍的鐵門邊,李誌剛的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

他手裡攥著張皺巴巴的紙,邊緣被汗水浸得發卷,看見宋昭時喉結動了動:“供電切換在今晚三點二十六分,窗口十五分鐘。”他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我哥當年燒了賬本,你爸來查的時候……”他突然頓住,從口袋裡摸出包皺巴巴的紅塔山,抽出一根叼在嘴裡卻沒點,“現在輪到我了。”

宋昭沒說話。

他摸出父親的警徽,那枚被母親補在棉襖上的老警徽,輕輕放進李誌剛的口袋。

金屬扣碰撞的脆響裡,李誌剛猛地抬頭,眼眶通紅。

兩人對視了兩秒,李誌剛轉身就走,背影很快被暮色吞沒,隻留下地上那截沒點燃的煙,在風裡打著旋兒。

晚上十一點五十八分,b2備份間的金屬門在身後合攏時,宋昭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服務器陣列的嗡嗡聲像漲潮的海浪,拍打著耳膜。

他摸黑找到控製台,u盤插入接口的瞬間,紅色指示燈依次亮起,像一串被點燃的炮仗。

倒計時在屏幕上跳動著:00:01:00……00:00:30……

警徽貼在胸口,隔著襯衫燙得難受。

他想起早上蘇晚說的話:“你爸在膠片裡寫,‘昭兒的眼睛像他媽媽,看得到光’。”原來“真相之眼”不是天賦,是父親用二十年的伏筆,在他心裡種下的光。

零點整,屏幕彈出“發送成功”的提示。

收件人列表裡,紀檢委、法治日報、國際刑警組織的郵箱地址就像一排等待發射的子彈。

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收到一條無署名短信:“你父親的最後一封郵件,不是證據,是選擇。你接住了。”

通風口的鐵網外,晨光正從雲層裡滲透出來,就像一道撕開夜幕的補丁。

宋昭望著屏幕上的成功提示,突然笑了——那是他這半年來第一次笑,帶著點想哭的顫抖。

“爸,路還沒完。”他對著空氣說道,指尖輕輕碰了碰警徽,“我接著走。”

同一時間,省廳技術處的監控室裡,董嵐的鼠標突然停住了。

服務器日誌的滾動條裡,一個中轉節點的i地址閃了一下,歸屬地顯示“永安育幼院舊址”。

她放大賬號名,“ 097”五個字母在屏幕上泛著冷光。

她摸出手機,按下宋昭的號碼,又緩緩放下。

窗外的天已經蒙蒙亮了,她望著遠處市圖書館的輪廓,輕聲自語:“他還活著……而且,一直在看著。”

清晨六點的風卷著銀杏葉鑽進巷口時,宋昭正蹲在市圖書館東側的監控盲區。

他仰頭望著二樓古籍部的窗戶,窗內的燈還亮著,蘇晚的影子在窗簾上晃動,像是在整理著什麼。

他摸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一條未讀消息跳了出來:“舊閣樓的樟木箱夾層,還有樣東西。”發件人顯示“未知”。

巷口的風突然大了些,一片銀杏葉打著旋兒落在他腳邊。

葉尖沾著點暗紅色,像一滴凝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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