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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信火不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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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門在宋昭掌心撞出悶響時,他聽見自己喉嚨裡溢出半聲哽咽,聲音低得像被夜風卷走的灰燼。

指尖觸到冰涼的玻璃,寒意順著指節爬上來,仿佛二十年前雨夜裡那把濕透的傘。

深夜的圖書館早過了閉館時間,整棟樓沉在墨色裡,唯有值班室透出暖黃的光,像一粒不肯熄滅的星火。

蘇晚的影子被窗欞切得細碎,投在泛黃的案卷上,她伏在書桌前,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如同春蠶啃食桑葉。

他抬手去推,才發現門從內側反鎖著。

指節叩在玻璃上,清脆的“嗒”聲驚得她猛地抬頭,發絲從耳後滑落,露出半邊蒼白的臉。

她的睫毛顫了顫,像被風拂過的蝶翼,仿佛早料到他會來。

蘇晚起身時帶倒了椅墊,卻不急著去扶,隻是將那封泛黃的信封推到桌中央。

信封邊緣卷著毛邊,觸手粗糙,蠟封的紋路已經模糊,指尖劃過時留下細微的刮擦感。

背麵卻清晰蓋著“江城市圖書館1998年8月15日入庫”的朱紅印章,油墨微凸,帶著年代的沉實。

“宋昭。”她的聲音輕得像落在信紙上的灰,氣息拂過紙麵,信角微微顫動,“你父親來還書那天,我師父是館長。他說這信隻能交給你——如果你有一天回到這裡。”

宋昭的指尖剛觸到信封,掌心跳得發疼,仿佛有電流從紙麵竄入血脈。

他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雨夜,父親的傘柄砸在泥地裡的悶響,混著雨滴砸在柏油路上的劈啪聲;想起自己蹲在牆根撿傘時,雨水順著發梢流進脖頸,冰涼刺骨,傘骨上還沾著未乾的墨跡,洇開一圈淡淡的藍。

此刻信封上的字跡力透紙背,是父親最愛的鋼筆字,筆鋒淩厲,墨色沉厚——“致未來的我——若你看見這封信,說明‘寒蟬’終於醒了”。

拆封的動作比他想象中艱難。

蠟封裂開時,發出細微的“哢”聲,他的指甲幾乎嵌進掌心,指尖傳來細微的刺痛。

信紙簌簌作響,泛著陳舊的褐,第一行字就讓他眼前發黑:“昭兒,若你讀到此信,說明我已遇害。”

“爸……”他的喉結動了動,後半句哽在喉嚨裡,像被什麼堵住,胸口悶得發疼。

父親的聲音仿佛穿透二十年的雨幕,在他耳邊清晰起來——當年那個總蹲在他書桌前改案卷的男人,那個會在他生日偷偷往書包塞巧克力的男人,此刻正用最冷靜的筆觸寫著死亡預告:“我查清了昭陽巷拆遷賬目造假,背後是周明遠與林浩宇合謀,以慈善項目洗錢,強拆致死三人,偽造火災事故。他們已威脅我,但我已將證據藏於‘傘骨第三節’。請相信科學,相信技術,不要衝動。父字。”

落款日期是2003年7月12日,正是他父親遇害前夜。

宋昭的膝蓋撞在桌角,鈍痛讓他踉蹌半步,桌角的棱角硌進皮肉,疼得他咬緊牙關。

蘇晚及時扶住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襯衫滲進來,帶著一種久違的安定。

“你出車禍那年,我剛調入古籍部。看到新聞時,我就猜到了——他們怕的不是你破案,是你繼承了這封信的使命。”她轉身從書架抽出一本《民國江城手工藝考》,書頁停在“傘具篇”,紙張泛黃脆硬,指尖翻動時發出細微的“嘩”聲,“林記油紙傘,第三節傘骨中空,專用於藏藥或密信。你父親選這個,是因為他知道,隻有懂古籍的人,才會注意到這種細節。”

宋昭突然想起物證中心倉庫裡那把破傘——是林小滿父親當年作為證物送來的,傘麵黴得發黑,指尖一碰便簌簌掉屑,傘骨鏽跡斑斑,他曾在報告裡寫“無鑒定價值”。

此刻他幾乎是衝回修複室,工具櫃的抽屜被拽得哐當響,金屬碰撞聲在空蕩的房間裡回蕩。

鑷子劃開傘骨連接處的瞬間,發出一聲輕響,一截泛著金屬光澤的微型u盤掉在操作台上,冰涼光滑,像一顆沉睡多年的心臟。

u盤背麵刻著“2003zy07”,zy是父親名字的首字母,刻痕深而清晰,指尖撫過時,仿佛能觸到父親當年落刀的力道。

宋昭的手指在鍵盤上發抖,插入電腦的瞬間,三個文件夾依次彈出:掃描得整整齊齊的賬目明細,每一頁都蓋著“林氏慈善基金會”的公章,紅印沉穩;行賄名單從工程隊小頭目到市政科長,最上麵的名字是周明遠的秘書;而視頻文件打開時,12秒的畫麵讓他血液凝固——林浩宇穿著定製西裝,手裡提著汽油桶,澆在一扇貼滿“拆”字的門上,火光騰起時,牆上“昭陽巷7號”的門牌被照得發亮,木門扭曲燃燒的劈啪聲仿佛從屏幕裡傳來。

手機在此時震動,是董嵐的消息:“定位到你在圖書館,五分鐘到。”

省廳的人來得比宋昭想象中更快。

董嵐推開門時帶著風,黑色風衣下擺還沾著夜露,水珠順著布料滑落,在地板上留下幾點深痕。

她直接繞過蘇晚,俯身盯著電腦屏幕。

“哈希值固化。”她掏出隨身攜帶的加密設備,金屬外殼在燈光下泛著冷光,“我需要立刻傳給中央督導組備案。”手指在鍵盤上翻飛的間隙,她抬頭看宋昭,“陸遠那邊說周明遠今晚有外事接待,行程鎖定在機場貴賓廳。現在公開視頻,他連海關都過不了。”

“不行。”宋昭按住她的手腕,皮膚相觸的瞬間,能感受到她脈搏的跳動,“現在公開,他們會銷毀所有關聯證據。我要讓他們自己‘認’。”

董嵐的眉峰挑了挑,那是她聽到精妙計劃時的習慣性動作。

宋昭舔了舔發乾的嘴唇,舌尖觸到裂開的皮,微微刺痛:“偽造境外數據泄露的假消息,放出風說昭陽巷證據被上傳暗網。他們做賊心虛,一定會派人聯係中間人滅口——這時候抓現行,比直接公開更有用。”

淩晨三點,匿名論壇彈出一條加密帖:“2003江城拆遷黑料,售價50萬dt”,配圖是賬目截圖的局部。

宋昭盯著監控軟件,i地址跳動的速度比他心跳還快,屏幕上綠色光點不斷閃爍,像暗夜中潛行的蛇。

六小時後,一個標注著“林氏基金會衛星電話”的i地址反複刷新頁麵,定位顯示信號源在城郊“林氏慈善培訓中心”。

“趙振邦的車十分鐘前出城了。”陸遠的語音消息帶著電流聲,背景有車流低鳴,“紀檢便衣跟車,錄像設備已啟動。”

宋昭套上夜視儀時,蘇晚正往他口袋裡塞壓縮餅乾,塑料包裝窸窣作響。

“地下室通風管道第三根是活的,出口在西側花壇。”她的手指在他手背按了按,指尖微涼,卻帶著不容錯辨的堅定,“我在古籍部等你。”

培訓中心的圍牆比想象中矮。

宋昭翻進去時,褲腳勾住鐵絲,布料撕裂的“刺啦”聲在夜中格外刺耳,冷風灌進破口,貼著皮膚遊走。

地下室的門虛掩著,黴味混著機油味湧出來,濃烈得幾乎令人作嘔。

牆上的監控畫麵讓他瞳孔收縮——二十多個屏幕裡,全是他的身影:在康複中心做複健時咬牙的側臉,在圖書館翻舊案卷時低垂的眉眼,甚至在蘇晚宿舍樓下等她下班時焦灼的踱步。

最中央的白板上用紅筆寫著:“目標:宋昭。狀態:高危。處理建議:意外事故。”紅字像血,灼燒著他的視線。

警報聲是在他拍照時響起的,尖銳的蜂鳴刺破耳膜,紅光旋轉著掃過牆麵,像警笛的倒影。

監控室的門被撞開的瞬間,他抓起u盤衝向通風管道。

管道裡的灰塵嗆得他咳嗽,每一口呼吸都帶著鐵鏽與陳年黴菌的氣息,膝蓋擦在粗糙的管壁上,火辣辣地疼,溫熱的血滲出來,黏在褲管上。

直到翻出花壇,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漸遠,他才敢扶著牆喘氣,胸腔劇烈起伏,冷汗順著脊背滑下。

晨霧漫上來時,他回頭望了眼那棟燈火通明的“慈善大樓”,樓體上“林氏公益,澤被江城”的霓虹字還在閃爍,紅光映在濕漉漉的地麵上,像未乾的血。

他摸了摸口袋裡的u盤,低聲說:“你們以為我在追過去,其實……我是在重建未來。”

同一時刻,圖書館古籍部的台燈還亮著。

蘇晚將u盤內容、父親的信、所有照片掃描件整理成三冊,封皮上用小楷寫著《寒蟬錄》。

她貼好郵票時,晨光正漫過窗欞,落在“春蠶到死絲方儘”的書簽上,紙頁微動,仿佛有生命在呼吸。

“可春蠶,終究破繭了。”她對著空氣說,將最後一封信投進郵筒。

宋昭的手機在這時震動。

董嵐的消息簡短有力:“省廳決定重啟‘昭陽巷案’專案組,組長人選……他們問,你願不願意回來?”

他站在巷口,望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突然想起父親老宅的閣樓。

那裡有個角落,藏著他十三歲時偷偷埋下的鐵盒——裡麵是父親的舊警徽,和半塊沒吃完的巧克力。

清晨六點的風裹著露水鑽進衣領,宋昭蹲在老宅閣樓的地板上,指尖正摸索著那塊鬆動的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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