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她的眼淚再次洶湧而出,那種失而複得的後怕,讓她泣不成聲。
“放心吧,煞氣已除,沒事了。”
我安慰了一句,算是給她吃下最後一顆定心丸,
“帶孩子回去好好休息,睡一覺醒來,就和以前一樣了。”
“謝謝!謝謝您!”
那中年男人反應過來,激動地衝上來,一把抓住我的手,
卻在碰到我手臂時,感覺到我身體控製不住的輕顫。
“大師,您……”
“盛楠!”
柳依依驚呼一聲,她眼尖,已經看到我按在腹部的手指縫間,
有殷紅的血跡滲透了白色的t恤。
我的臉色,早已因耗費心神和元氣而變得慘白如紙。
剛才那一道“五雷鎮邪符”,是以我的精血為引,
強行催動元氣畫出,對我本就有傷的身體,消耗極大。
“我沒事。”我推開男人的手,搖了搖頭。
噗通!
那中年婦女突然雙膝一軟,直挺挺地跪在了滾燙的柏油馬路上,
對著我“咚咚咚”地就磕起頭來。
“神仙!您是活神仙啊!謝謝您救了我兒子的命!謝謝您!”
“姐姐,快起來!使不得!”我連忙上前,想要將她扶起,
可腹部的劇痛讓我眼前一黑,差點栽倒。
柳依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我,俏臉上寫滿了焦急和擔憂。
那中年男人也衝了過來,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皺巴巴的錢,有紅色的百元大鈔,也有綠色的五十,藍色的十塊,甚至還有幾張一塊五塊的零錢。
他將所有的錢一股腦地塞向我,急切地說道:“大師!我……我身上就這麼多了!我知道肯定不夠,您給我個卡號,我回去立馬給您打錢!要多少您說個數!”
我看著他手中那一把“鈔票”,又看了看他那張寫滿真誠和愧疚的臉,
心中那點不快早已煙消雲散。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聲音因虛弱而有些沙啞。
“你這人,擔當是有的,就是腦子不太靈光。遇事就慌,慌了就隻會衝著自己老婆發火。”
我頓了頓,目光轉向那個被丈夫扶起來,依舊在默默垂淚的女人,緩緩道:
“你知不知道,你老婆是什麼命格?”
男人一愣。
“她是典型的旺夫相,賢內助的命。
可以說,沒有她,你現在的日子起碼要比現在難上十倍。
以後,長點心吧,彆再遇到點事就對她大吼大叫。
哪天真把她罵跑了,你哭都來不及,你的好運,也就到頭了。”
我的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男人的心上。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妻子,眼神裡充滿了震驚、
愧疚和一絲從未有過的溫柔。
“我……我錯了……”他低下頭,聲音艱澀,
“大師教訓的是,我……我太擔心孩子了,才……才口不擇言……”
“大師,他……他就是這個臭脾氣,心不壞的,就是人太急了。”那女人反倒開始維護起自己的丈夫,真是個善良到骨子裡的女人。
“大師,這錢……這錢您先拿著,我知道不夠……”男人再次將錢遞了過來。
我掃了一眼,伸出兩根手指,從那疊錢中,輕輕抽出了一張五塊的。
“行了,因果已了,就這麼多吧。”
我將那張五塊錢的紙幣對折,放進口袋。
“至於你的車,自己找地方修,我們這輛,保險公司會處理。”
“這……這怎麼行!”男人急了,“大師,您救了我兒子的命,這可是天大的恩情啊!五塊錢……這……”
“帶孩子回去吧。”我打斷了他,淡淡道,“馬路上車多,不安全。”
那對夫婦見我態度堅決,知道再說無益,隻能對著我和柳依依又是千恩萬謝,鞠了好幾個躬,這才小心翼翼地抱著孩子上了那輛桑塔納,緩緩離去。
直到他們的車消失在車流中,柳依依才轉過頭,一雙明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那眼神裡,有震驚,有崇拜,有心疼,還有一種我說不清道不明的……光。
“盛楠,你……”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卻隻是化作一聲輕歎。
“你可真是個……奇怪的好人。這個世界上,像你這樣的人,真的不多了。”
我笑了笑,沒說話,隻是低頭看著掌心,那裡仿佛還殘留著畫符時精血灼燒的餘溫。
腹部的傷口,又開始疼了。
“還說沒事!”柳依依忽然靠了過來,不由分說地掀起我t恤的下擺。
當看到那紗布上已經擴大了一圈的血跡時,她倒吸一口涼氣,眼圈瞬間就紅了。
“都流血了!你還硬撐!你是不是傻!”她聲音裡帶著一絲哭腔和責備。
“走!我送你去醫院!”
說著,她扶著我,就要往車裡去。
“不用。”我拉住她,“皮外傷,死不了。回去換個藥就行。”
“你!”柳依依氣得跺了跺腳,卻又拿我沒辦法,隻能小心翼翼地扶著我上了車,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車子重新啟動,車廂裡一片安靜。
柳依依專注地開著車,但從後視鏡裡,我能看到她時不時投來的擔憂目光。
良久,她才輕聲開口,打破了沉默。
“盛楠,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問。”
“你為什麼……隻收他們五塊錢?”她似乎很困惑,“我知道你不缺錢,也不是為了錢才出手。但是……五塊錢,這也太……”
我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感受著身體傳來的陣陣虛弱,緩緩說道:“救他,是我路過看見了,是緣分,也是我的道。若是不收錢,這份因果就太大,他們這輩子都還不清,反而會成為他們的心債,影響他們未來的運勢。”
“我收他五塊,不多不少,是為‘五行圓滿’,替他們了結了這段因果。從此,他們心安理得,我們兩不相欠。”
“這……就是玄門的規矩?”柳依依似懂非懂。
“不。”我搖了搖頭,睜開眼,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輕聲說。
“這是我爺爺的規矩。”
我扭頭,對上柳依依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
那裡麵有驚歎,有崇拜,還有一絲我暫時看不懂的,亮晶晶的東西。
“你不也是個好人嗎?”我看著她,聲音因元氣損耗而有些沙啞,卻很平靜,“不僅人長得漂亮,心地還善良。在這世上,你這樣的人,才更不多見。”
我的誇讚直白而坦誠,不帶一絲輕浮。
柳依依的眼神閃躲了一下,那白皙的臉頰上,迅速飛起一抹動人的紅霞。
“跟您比起來,我……我那點善心算不上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平複心情,轉而擔憂地問道:“對了,盛楠……搬家途中遇到這種事,會不會不吉利?我聽說,搬家講究一帆風順,不然住進去會不太平。”
我搖了搖頭。
“無妨。”
“這是我與那孩子的緣,也是一樁功德。”
我看著車流,淡淡道:“若無此緣,他今日……怕是過不了這道坎。”
說到這裡,我便住了口,有些話,點到即止。
“在喬遷之日行善救人,隻會讓新居福氣更盛,算是錦上添花。”
說完,我的目光落在她那輛保時捷的車頭上,那處撞擊的痕跡有些刺眼。
“倒是你的車……”
“人沒事就好。”柳依依毫不在意地擺擺手,“一點小傷,不影響開,咱們走吧!”
車子再次啟動,平穩地駛向吳胖子那處高檔公寓。
一踏入房間,一股清新舒暢的氣息撲麵而來。
不得不說,吳胖子這地方選得極好,不僅地段優越,整個公寓樓的格局和風水都屬上乘,藏風聚氣,是個鬨中取靜的宜居之所。
比我之前那個陰暗潮濕,連陽光都吝嗇的出租屋,簡直是天壤之彆。
接下來,就是搬東西。
我本想自己動手,可柳依依卻執意不讓。
將我那為數不多的行李一件件搬進屋,然後又開始忙前忙後地幫我整理、鋪床。
看著她鬢角滲出細密的汗珠,白皙的額頭也亮晶晶的,我心裡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這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眾星捧月的校花柳依依嗎?
此刻的她,沒有了大小姐的光環,反而像個……像個溫柔體貼的鄰家姑娘。
“那個……依依,”我忍不住開口,第一次這樣稱呼她,“剩下的我自己來吧,你已經幫我夠多了。有事就先去忙,彆耽誤了。”
柳依依停下手裡的活,轉過身,一雙好看的眸子認真地看著我。
“盛楠,你是因為我們家的事才受的傷,現在又因為送我而耽擱,我為你做這點事,是應該的。”
她語氣裡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堅持,隨即又像是怕我誤會,聲音軟了下來,眼底甚至掠過一絲落寞。
“如果你覺得我在這裡礙事,那我……現在就走。”
“不是!”我急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隻是覺得不太好意思。”
我看著她,由衷地說道:“除了爺爺,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
這話發自肺腑。
十八年來,我活在世人的白眼和疏離中,後來跟著爺爺,也是清苦修行。
這種被人真心實意關懷的感覺,陌生,卻又溫暖得讓人心頭發燙。
柳依依靜靜地看了我幾秒,那絲落寞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燦爛的笑意。
“那就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說完,她又轉身忙活起來,似乎充滿了乾勁。
我一個大男人,總不能真看著一個女孩子家忙活,便也忍著腹部的隱痛,幫著整理一些小物件。
兩人配合默契,氣氛溫馨。
一直忙到傍晚六點,華燈初上,新家才總算有了模樣。
柳依依沒讓我開火,直接點了豐盛的外賣,我們就在這嶄新的公寓裡,吃了第一頓“搬家飯”。
這一天,很累,但也很開心。
是我來到興州後,過得最充實、最溫暖的一天。
柳依依一直陪我到晚上八點,直到一個電話催促,她才起身告辭。
送她到門口,我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電梯裡,心中那份溫暖久久不散。
直到電梯門合上,我才緩緩關上房門,臉上的輕鬆瞬間褪去。
我能感覺到,體內有一股躁動的氣流在橫衝直撞。
那是強行催動“五雷決”留下的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