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明遠的手指緊緊攥住櫃台邊緣,指節泛白。老太太站在門口,陽光穿透她單薄的身體,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太淡了,幾乎像一層霧氣。
"你你到底是誰?"柯明遠的聲音乾澀得不像自己的。
老太太緩緩向前邁了一步,店內的溫度立刻下降了幾度。她的步伐比昨天更加輕飄,幾乎像是滑行。
"我叫周淑芬。"老太太的聲音忽然變得清晰起來,不再沙啞,"民國二十年生人。"
柯明遠迅速心算,民國二十年是1931年,如果她還活著,應該已經九十二歲了。但眼前的老太太看起來最多八十出頭。
"那支木簪是我十八歲時,心上人送給我的定情信物。"周淑芬的目光落在錦盒中的木簪上,眼中閃過一絲柯明遠讀不懂的情緒,"它陪我度過了最快樂的日子,也見證了我最痛苦的時刻。"
柯明遠注意到,當老太太說起"心上人"三個字時,木簪微微顫動了一下,簪頭的花紋似乎變得更加鮮紅。
"老太太,這支簪子它不正常。"柯明遠鼓起勇氣說道,"我剛才在放大鏡下看到"
"看到我的臉,是嗎?"周淑芬突然笑了,露出整齊得過分的牙齒,"那是我年輕時的樣子。民國三十二年,我二十二歲。"
柯明遠感到一陣眩暈。民國三十二年——1943年。如果這老太太真的是那個年代的周淑芬,那她現在應該已經
"你已經猜到了,是不是?"周淑芬的聲音忽然變得年輕了許多,"我不屬於這個時代。"
仿佛為了證實她的話,店內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然後又詭異地亮起。在這一明一暗之間,柯明遠驚恐地發現站在自己麵前的已經不是那個佝僂的老太太,而是一個穿著旗袍的年輕女子——正是他在木簪中看到的那張臉!
"啊!"柯明遠踉蹌著後退,撞倒了身後的古董架。瓷器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但他已經顧不上心疼了。
年輕版的周淑芬向前一步,她的麵容姣好卻蒼白如紙,嘴唇卻紅得異常鮮豔:"彆怕,我不會傷害你至少現在不會。"
"你你是鬼?"柯明遠的聲音顫抖著。
周淑芬——或者說她的幽靈——輕輕點頭:"七十九年了,我一直被困在這支木簪裡。"
燈光再次閃爍,老太太的形象又回來了。柯明遠揉了揉眼睛,不確定自己剛才看到的是幻覺還是真實。
"為什麼找上我?"柯明遠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多年的古玩生意讓他對各種靈異傳說有所耳聞,隻是從未想過會親身經曆。
周淑芬從懷中掏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推到柯明遠麵前。照片上是年輕的周淑芬和一個穿著西裝的英俊男子,兩人站在一棵槐樹下,男子正將一支木簪插入她的發髻。
"這是"
"我的未婚夫,林世誠。"周淑芬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槐樹巷最大的地主家獨子,留洋回來的'進步青年'。"
柯明遠仔細端詳照片,突然發現男子手中的木簪正是現在錦盒裡的那支。
"1943年,他為了娶縣長女兒,誣陷我父親通敵,害得我家破人亡。"周淑芬的語速越來越快,"我被他活埋在他家祖墳旁,這支簪子是我唯一的陪葬品。"
柯明遠感到一陣惡寒。他低頭看照片,突然發現照片背景中的槐樹上,隱約吊著一個人影。他差點驚叫出聲,但再仔細看時,那人影又消失了。
"我的怨念附在了這支簪子上。"周淑芬繼續說道,"幾十年來,每一個得到它的人都會遭遇不幸。直到十年前,一個道士將它封印在槐樹巷44號的老宅地下。"
槐樹巷44號——柯明遠突然想起老太太昨天留下的地址。他急忙掏出手機搜索,結果讓他毛骨悚然:槐樹巷早在二十年前就因城市建設被拆除,44號所在位置現在是市中心的購物廣場。
"那那你是怎麼"柯明遠話未說完,突然感到一陣劇痛從手掌傳來。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又拿起了木簪,而簪尖已經刺破了他的手掌,鮮血正順著簪身流下。
奇怪的是,血滴一接觸木簪就被吸收了,就像被喝掉一樣。更可怕的是,柯明遠發現自己無法鬆開手——木簪似乎粘在了他的手掌上!
"它選中了你。"周淑芬的聲音忽遠忽近,"就像當年選中我一樣。"
柯明遠眼前突然閃過一連串畫麵:一個年輕女子被捆綁著推進土坑一雙戴著金戒指的手往坑裡填土女子絕望的哭喊然後是漫長的黑暗,隻有無儘的恨意在滋長
"啊!"柯明遠猛地搖頭,擺脫這些可怕的畫麵。他發現自己跪在地上,木簪已經掉在一旁,而他的手掌上有一個清晰的簪子形狀的烙印。
周淑芬站在他麵前,表情複雜:"你看到了我的記憶。"
"為什麼要讓我看這些?"柯明遠喘著氣問道。
"因為詛咒需要傳遞。"周淑芬的聲音忽然變得縹緲,"每隔十年,必須有一個新的'守護者'接受木簪的詛咒,否則我的靈魂就會徹底消散。"
柯明遠突然明白了:"你是說我是下一個?"
周淑芬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木簪:"看看它現在是什麼樣子。"
柯明遠轉頭看去,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原本暗紅色的木簪現在變得鮮紅欲滴,仿佛剛剛浸過鮮血。簪頭的花紋蠕動變化,逐漸形成兩個清晰的漢字:"明遠"。
"不這不可能"柯明遠驚恐地向後退去,"為什麼是我?"
"名字是最強大的咒語。"周淑芬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你的名字中帶有'遠'字,與當年負心人的名字'世誠'諧音'逝程',都是木簪最喜歡的宿主。"
店內的燈光開始瘋狂閃爍,貨架上的古董無故震動。柯明遠看到周淑芬的身影在年輕女子和老太太之間不斷變換,最後定格在一個恐怖的形態——半張臉是年輕貌美的周淑芬,半張臉是腐爛的骷髏!
"三天後,子時。"她的聲音變成多重回聲,"要麼你接受詛咒成為新的守護者,要麼找到破解之法。否則"
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了,隻留下最後一句話在店內回蕩:
"否則你會和我一樣,永遠成為它的一部分。"
柯明遠癱坐在地上,渾身被冷汗浸透。木簪靜靜地躺在不遠處,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簪頭上"明遠"兩個字清晰可見。
他顫抖著摸出手機,想要報警或者叫救護車——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但手機屏幕剛亮起就立刻黑屏,無論怎麼按都沒有反應。
"該死!"柯明遠將手機摔在地上,突然注意到牆上的時鐘停在了11:59,秒針一動不動。
他鼓起勇氣,用一塊絲綢包著手,將木簪重新放回錦盒,然後鎖進保險櫃。做完這些,他立刻衝出店門,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街上陽光明媚,行人如常,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但柯明遠知道,那絕不是幻覺——他手掌上的烙印和保險櫃裡的恐怖物件就是證明。
他必須弄清楚這一切的真相,在三天期限到來之前。而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個已經不存在的地址:槐樹巷44號。
柯明遠攔下一輛出租車,對司機說:"去市曆史檔案館。"
當出租車駛離時,他沒有看到"明遠齋"二樓的窗戶後,一張半腐爛的女人臉正注視著他的背影,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
在市曆史檔案館,柯明遠找到了關於槐樹巷的資料。一張泛黃的老報紙上的新聞讓他渾身冰冷:
"1943年5月15日,槐樹巷地主林家獨子林世誠大婚當日,新娘突發癔症,持剪刀刺傷新郎後自儘。同日,林家祖墳旁發現一無名女屍,疑為殉情。林家自此衰落"
配圖雖然模糊,但能看出新娘手中的凶器正是一支木簪。
柯明遠的手指顫抖著翻到下一頁,發現一則更小的新聞:
"槐樹巷44號老宅近日頻傳鬨鬼,住戶稱夜聞女子哭聲。道士作法後稱宅下有怨靈,已作法鎮壓"
報道日期是2012年10月——正好是十年前。
柯明遠感到一陣眩暈。三天後,就是10月15日——道士鎮壓的整整十周年。
他明白自己卷入了什麼——一個跨越近八十年的詛咒,而現在,他成了詛咒的下一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