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改變,但又困於原地,你想糾正,卻又不得其法,這不是懦弱是什麼?”青澤斜眼,話語一針帶血。
毛利蘭無話可說。
“明明我們才剛認識,為什麼青澤先生能說的這麼準?”
“你所有的情緒都寫在臉上,瞎子才看不出來。”
毛利蘭歎氣。
“是這樣的吧,我可能確實有些弱懦吧。”她的聲音低沉,少有的在陌生人麵前剖析自己的內心。
“有些真相,我不敢去追尋,害怕聽到不想聽到的答案,這是懦弱。
“那些永遠做不完的家務,我每次生氣想要什麼都不管,卻又每次都自己妥協,這同樣是懦弱……”
青澤嚼著自己剝好的蝦,像聽故事一樣聽少女剖析自己的內心,然後再次給出評價。
“看來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毛利蘭沒有在意青澤的挖苦,她繼續道:
“有時候也幻想過有人來改變我的生活,將我拉離那個未知的,令人壓抑的包圍圈。但真當這種事情發生的時候,我感受到最多的,卻是恐懼……”
“你指的包圍圈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就是總感覺被什麼東西包圍著,自己身處其中,像被蒙住眼睛,捂住耳朵一樣。”
毛利蘭的視線盯著桌上的菜,卻好像穿透了桌麵,在看自己那短暫卻又漫長的過往。
“就像我不知道爸爸差點被狙擊,也不知道家裡被安裝了竊聽器,好像有很多雙手阻擋我探尋秘密,他們對我說,‘你什麼都不需要知道,你隻要好好的就好。’但是,沒有人在意我想不想這樣……”
毛利蘭攥緊了手中的筷子。
明明…明明她能在從後備箱中翻出,救灰原於水火。
她能從爆炸中的火場縱身一躍,抱著決絕的意誌帶著柯南絕處逢生。
明明她能躲開朝她射來的子彈,踹飛向她襲來的尖刀……
明明,她做了那麼多的事情。
為什麼,所有人都默認她是一個被保護者呢?
“控製一下你的力道,筷子斷了。”
青澤一句話,直接打斷了毛利蘭醞釀起來的情緒。
她低頭看向手裡的筷子,堅硬的黑胡桃木筷子居然真的斷了。
“抱…抱歉!”她尷尬的道歉。
“一雙筷子而已,有什麼好道歉的。”
儘管青澤這麼說,毛利蘭還是很尷尬。
她走到廚房換了雙筷子重新坐回來。
話題被打斷了一瞬,又重新接上。
“青澤先生可能也覺得我很矯情吧,很不識好……”
毛利蘭的聲音帶著低落,她低著頭吃碗裡的飯,好像沒指望有人能理解自己。
這些從未向彆人啟齒過的矯情的少女心事,對青澤先生這樣的人來說,實在是太過微不足道,太過矯情了吧。
眼淚不知不覺滑落下來,根本控製不住。
青澤瞅了她一眼,難得好心的給她的白米飯裡扔了個剝好的蝦。
“那倒沒有,少女心事什麼的,偶爾聽聽還挺有意思的。
“彆人強加的意願可不是自己的意願,即便是打著對你好的意願也不是。”
少女低垂著頭,聽著這話,眼中的眼淚卻流的更凶了。
就好像是終於得到了認可,那股洶湧的情緒怎麼壓也壓不住。
她咬住嘴唇,哭的悄無聲息。
“想哭出聲就哭,你這樣憋著容易把我的身體憋壞。”
青澤並不會安慰人,他隻擅長挖苦人。
但這種時候,這種話卻分外的有用。
毛利蘭大哭出聲,淚水決堤。
青擇就那麼靜靜的看著她哭,看著那張屬於自己的臉布滿淚水,聽著自己的聲音所傳出來的抽噎聲,神色複雜難言。
他上一次哭還是在很久之前。
也像這樣淚水決堤,不能自已。
他當時是為什麼哭呢?
竟有些想不起來了。
毛利蘭哭了一會,情緒穩定下來,將鼻涕擦乾淨,有些不太好意思。
“抱歉,我有點激動了。”
“你的抱歉和對不起我耳朵快聽出繭子了。
“你能困於你所說的包圍圈中,我隻能說,毛利蘭,你對自我並不堅定。”
青澤的話依舊一針見血,將毛利蘭的茫然驅散的一乾二淨。
“不堅定?”毛利蘭自我反問。
她好像確實對自我不堅定,總是在妥協。
“你自己其實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毛利蘭低頭吃青澤剝的那個蝦,蝦剝的很完整,去掉了蝦頭和蝦殼,隻剩下了飽滿的肉。
雖然嘗不出味道,但那緊實的口感如此清晰。
她低著頭,突然露出一個淺淺笑容。
雖然青澤先生不承認,但他其實很溫柔呢。
青澤繼續吃,麵前不知不覺堆了一堆蝦殼,肚子裡已經有了強烈的飽腹感。
他克製住了繼續吃的欲望,摘掉手套,拿著冰可樂,小口小口的慢飲。
而毛利蘭這邊,飯都沒動過幾口。
“你平常的話也這麼多嗎?忙著說話飯都不吃。”
毛利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剛剛還有些沉重的心情已經完全恢複過來。
“沒有啦,平時很多時候,都是他們在說,我聽。
“但不知道為什麼,麵對青澤先生,總是有很多話想說,那些壓在心裡,從來沒有對人說出口的話,一下子說出來了……
“可能是因為你變成了我的緣故吧。”
大多數時候,她都是一個傾聽者,聽工藤新一說,聽柯南說,聽父親說,聽各式各樣的人說。
訴說並不是沒有,隻是很少。
此時麵對一個變成自己的人,那股傾訴欲,怎麼止都止不住。
毛利蘭一大段話,青澤一句話總結。
“哦,原來你缺愛。”
毛利蘭搖頭,“沒有啦,我感覺我很幸福,身邊的人對我都很好,我並不缺愛。”
青澤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是嘛。但從你對我的講述來看,可不是這麼回事。”
“父母分居多年,小小年紀就開始獨自照顧愛酗酒,賭馬打牌的父親,承擔起家務勞動,喜歡的青梅竹馬在意推理高過在意你,甚至已經許久未出現。
“唯一能撫平你內心的,恐怕隻有你的那位最好的朋友,但也僅此而已……”
“毛利蘭,你敢說,你不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