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醫生,你說我矛盾,其實是你還不夠了解我。”蔣小魚將裝有母親視頻的U盤攥在手心,目光移回屏幕上的畫麵,久久沒有移開。
看到母親經過治療生活已經可以自理,他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有些壓在心裡的話,也想在今天一吐為快。
“我父親早亡,我是家中獨子,那時候,我娘除了我,我除了我娘,我們誰都指望不上。”
“她是為了我才熬出了一身的病,若是不能在堂前儘孝,我枉為人子。”
“我抱著什麼樣的目的進獸營你也是知道的,要救她,我就不能堂前儘孝,可是不救,她是可以繼續活下去的,我又怎麼能斷了她的生機?”
“我找不到兩全的辦法,隻能先完成一樣是一樣,先救下她比什麼都強,後麵的再說。”
“你當時教訓我的時候說的都對,我達成了目的就想撂挑子,我也確實有這個想法。”
“我承認自己自私,我沒啥大的誌向,什麼做如同蕭峰郭靖那般的大英雄,我也就是嘴上說說,真要我選,我隻想陪著老娘過平平淡淡的日子。”
“你說我矛盾,說我前後做派不一致,那是因為我當時什麼都沒想,在危機麵前,我隻能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怎麼做合心意就怎麼做,說白了就是破罐子破摔了。”
“你覺得我不怕嗎?等事情結束以後,我怕的腿肚子都在轉筋,我恨不得立刻脫了這身軍裝。”
“這就是為什麼在島上的時候我把生路留給女兵,回來以後卻想著逃跑的原因。”
“很可笑吧,我就這樣,我就是個無賴,我撐不起來身上這身衣服該撐的責任,你和龍叔都高看了我了!”
蔣小魚說著說著,將臉埋在了手掌之上,“顧醫生,放過我吧,我就不是當兵的料子,放我回去吧,放我回去,我就不用再給你們添麻煩了。”
“至於我欠部隊的,給我減免了多少醫藥費治療費你給我列個單子,我會還的,保證一分不差,隻是求你們給我寬限些時間。”
顧月姝抿抿嘴唇,“把頭抬起來。”
“我不!顧醫生,你就放我走吧,我真不是當兵的料子,我沒那個為祖國奉獻一切的無私之心。”蔣小魚依舊埋著頭不願意起來。
“那你為什麼流眼淚?為什麼在提出要離開部隊,脫下軍裝的時候流眼淚?”顧月姝沒再逼著他抬頭,卻一語戳破他在逃避的事。
“你說你自私,你說你在演習時是破罐子破摔,你說一切都是因為在危機麵前想到什麼做什麼,可你怎麼不說下意識的反應就是你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呢?”
“蔣小魚,你早就不是從前那個你了,現在的你,舍不得離開這裡,舍不得脫下軍裝,更舍不得從兵變成百姓。”
“你不想承認也沒什麼,我隻問你,即使安排給你的那些訓練你覺得累,覺得受不住,可你有耍小聰明逃脫訓練嗎?”
“你說你怕的要死,但是該衝的時候你有躲在誰的身後嗎?”
“你說你不適合當兵,可是你有沒有注意到,新兵中隊裡有多少人願意聽你發號施令?”
“即使是驕傲的魯炎和誰也不服的張衝,他們也願意聽你的指揮,這些你都沒發現嗎?”
“你已經在逐漸適應你現在的身份了,你卻跑來跟我說你不適合當兵,蔣小魚,你適不適合當兵你自己看不出來,我和龍隊這樣的老兵還看不出來嗎?”
“你所有的顧忌都不會成為阻礙你成長的絆腳石,你擔心你母親,可她的身體經過治療正在一步一步的轉好,完全有能力自己照顧自己。”
“如果你的軍銜提升的快,她甚至很快就能夠來到軍營這邊隨軍。”
“你自以為自己是爛泥扶不上牆,但你比誰都有韌勁,隻是你懶得去挖掘自己的潛力,甚至不想去挖掘。”
“所以你以為的問題通通都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就是你自己到底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蔣小魚,你捫心自問,你真的想平平淡淡平庸一生嗎?你嘴上說的要成為英雄,真的是隨口說說自嗨的嗎?”
蔣小魚骨子裡就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人,顧月姝看透了這一點,龍百川也看到了這一點,而這樣的人,如果不能被正確引導,很可能走上歧途,所以軍隊其實最適合他。
蔣小魚思考的時間裡,顧月姝將空間留給了他自己,她則跑去沙灘訓練場湊熱鬨。
此時的訓練場,一群男兵正在上演活色生香的肌肉展示秀,她打眼這麼一掃,還是向羽身上的線條更合她的心意。
女兵們和男兵們比起來就收斂多了,鑒於性彆的原因,即使流再多的汗,她們也不能把上身脫得那麼乾淨,最多能露出馬甲線和腹肌。
“你怎麼過來了?蔣小魚那小子不是去找你了嗎?怎麼不見他?”向羽擋住顧月姝看向彆人的視線,還下意識的挺了挺胸。
顧月姝的視線被阻,自然而言的落在了他的身上,忽然就有些手癢,不自覺的伸手戳了戳他的腹肌,“還挺結實。”
等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她的臉騰一下就紅透了,隻能咳嗽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蔣小魚在思考人生,我給他留足了空間,所以出來走走。”
“好戳嗎?”向羽已經不想知道蔣小魚如何了,他微微前傾,隻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在顧月姝的耳邊輕聲問道。
顧月姝的臉更紅了,不過輸人不輸陣,她一咬牙,也小聲的回著:“還行,要是能摸就更好了。”
能夠回這麼一句,已經是顧月姝鼓起最大的勇氣了,彆看她平時一副老司機的架勢,但實操的經驗也就和向羽半斤八兩,回完這句話她就選擇落跑了。
小跑著回到衛生室,顧月姝臉上的紅暈已經消散了不少,等看到蔣小魚站在衛生室門口的身影,她的情緒已經完全平複了。
“想好了?”
“嗯,想好了,顧醫生,謝謝你願意給我機會,也謝謝你,幫我認清了自己內心最終的想法。”
蔣小魚對著顧月姝敬了他此生第一個最正式最規範的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