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沒再回雜役弟子的集體住處。李長老特意吩咐周管事,在內門西側給了他一間單獨的小木屋——屋子不大,卻有窗有桌,牆角還擺著個蒲團,比外門的土坯房好了十倍不止。
當晚,他就拿出《納靈訣》翻看。冊子上的字跡是手寫的,筆鋒沉穩,每一頁都標注著靈氣運轉的關竅,比《引氣訣》詳細得多。尤其是講到“納靈入體”時,特意畫了經脈走勢圖,標注出哪幾處穴位最易吸納靈氣,哪幾段經脈需放緩引導——符牌在眉心微微發燙,竟能順著圖上的走勢,在他腦海裡映出靈氣流動的虛影,比單純看文字好懂百倍。
“原來如此。”沈硯按著圖譜嘗試運轉功法。《納靈訣》講究“引氣先順脈”,他試著按圖譜上的穴位引導靈氣,符牌感知到的靈氣軌跡果然更清晰,原本滯澀的經脈像被溫水泡過,靈氣順著軌跡流進丹田時,竟比練《引氣訣》時快了近三成。
他捏碎一枚李長老給的聚氣丹。丹藥入喉即化,精純的靈氣湧出來,順著《納靈訣》的路子往丹田聚——沒有之前吃外門聚氣丹時的腹脹感,隻有溫溫的暖意,丹田像個小湖,靈氣一點點往裡蓄,連帶著眉心的符牌都亮了些微淡光。
這般練到後半夜,沈硯突然覺得丹田一脹,一股比之前更渾厚的靈氣湧了上來,順著經脈流轉全身,最後又沉回丹田——竟是隱隱有了煉氣三層的跡象!
“才一晚就有進展?”沈硯又驚又喜。他知道這是《納靈訣》和純聚氣丹的功勞,更少不了符牌的輔助。他摸了摸眉心,符牌的暖意比之前更柔和,像是和他的氣息越發契合了。
第二天一早,周管事來叫他時,見他氣息沉穩了不少,愣了愣,隨即笑道:“《納靈訣》果然適合你,這才一晚,靈氣就穩了不少。”又遞給他一套內門弟子的灰袍,“長老說,你不用再做雜役了,往後就跟著我在丹房外院當差,學學辨認丹料、照看丹爐,也算入了丹道的門。”
沈硯接過灰袍,心裡一陣熱。能離丹房近些,不僅能跟著學東西,還能隨時留意王坤那邊的動靜——李長老雖罰了他,可沈硯總覺得,這事未必就這麼過去。
丹房外院的活計比劈柴挑水精細得多。周管事教他辨認丹料:哪些是凝香草的嫩葉,哪些是清蘊花的花瓣,哪塊青靈木適合做爐芯,哪堆靈米適合煉丹時做輔料。沈硯借著符牌,能隱約“看”到丹料裡的靈氣——凝香草的靈氣偏淡綠,清蘊花的偏粉白,青靈木的則像裹著層白霧,一目了然,記起來比旁人快得多。
有次李長老來外院查看丹爐,見沈硯正蹲在丹料堆前,拿著片靈草葉比對,符牌的微光在他眉心一閃而過(他特意收斂了氣息,旁人幾乎看不出),便問道:“這是‘月見草’,你能看出它的靈氣足不足?”
沈硯按符牌的感知道:“回長老,這片葉子邊緣發卷,靈氣軌跡有些散,怕是曬過了,不如旁邊那片新鮮的足。”
李長老挑了挑眉,拿起他說的“新鮮的”那片,指尖凝出一絲靈氣探進去,隨即點頭:“沒錯。你這感知力,倒是天生適合跟丹料打交道。”
旁邊幾個雜役弟子聽得咋舌——他們學辨認丹料學了半年,還得靠手感和顏色猜,沈硯才來兩天就敢篤定,難怪能得長老看重。
沈硯沒敢露太多,隻跟著周管事慢慢學。他發現,丹房外院的丹料都乾淨得很,符牌“看”著沒有半點黑絲,顯然是沒被蝕靈散碰過的——看來王坤的手腳,確實隻做在外門的資源上。
這天下午,沈硯正在整理剛送來的凝香草,忽然聽見主丹房那邊傳來摔東西的聲音。他心裡一動,借著去打水的由頭往那邊走了走,隱約聽見王坤的聲音:“……不過是個外門爬上來的小子,憑什麼讓他留在丹房?師父也太偏心了!”
另一個聲音勸道:“執事,您小聲點!長老還在靜室呢!沈硯能找到凝露草,立了大功,長老看重他也正常……”
“立功?我看他就是運氣好!”王坤的聲音帶著怒,“若不是他多事,外門的事怎麼會暴露?我被罰抄《丹經》不說,連師父都對我生了嫌隙!這筆賬,我記下了!”
沈硯端著水桶,腳步頓了頓。果然,王坤沒打算放過他。
他沒多留,轉身往回走。剛到外院,就看見趙虎站在院門口,手裡捏著個布包,探頭探腦的。
“你怎麼來了?”沈硯走過去——趙磊被罰去北坡,按規矩內門弟子不能隨便去外門,趙虎卻敢跑過來。
趙虎把布包塞給他,壓低聲音:“這是我哥之前藏的‘青紋果’,能潤經脈,你拿著。”又湊近了些,急道,“我剛才去給我哥送東西,聽見王執事跟他手下說,要在你去後山采丹料時動手腳,讓你‘不小心’掉進妖獸窩!”
沈硯心裡一沉:“你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趙虎點頭,臉都白了,“王執事還說,不讓你死,就廢了你的修為,讓你再也沒法煉丹!你千萬彆去後山!”
沈硯捏緊了布包,青紋果的硬度硌得手心發疼。他看向主丹房的方向,窗紙上映出王坤的影子,正背著手來回走——看來這是嫌李長老的懲罰太輕,想私下報複了。
“我知道了。”沈硯拍了拍趙虎的肩,“謝謝你告訴我。你快回去吧,彆被人看見。”
趙虎還想勸,可看沈硯眼神沉靜,知道他有主意,隻好點點頭:“那你一定當心!實在不行,就去告訴李長老!”
趙虎走後,沈硯站在丹房外院的石階上,望著後山的方向。王坤想在他采丹料時動手——這倒是巧了,周管事本就打算明天帶他去後山采些新鮮的月見草,說是李長老煉丹要用。
“躲是躲不過的。”沈硯低聲自語。他若不去,王坤隻會換彆的法子;去了,才有機會抓住他的把柄。
他摸了摸眉心的符牌,又看了看腰間的青鋒匕。符牌的暖意緩緩散開,像是在給他鼓勁。
明天去後山,正好看看王坤到底敢做得多絕。他手裡有李長老給的避塵丹,有符牌能感知危險,未必就會讓王坤如願。
而且……他想起周管事說過,後山深處除了鐵紋豹,還有處“靈霧穀”,穀裡的丹料最是精純,隻是常年有霧,沒人敢深入。若是能借著采丹料的機會,去靈霧穀看看,或許還能找到些意想不到的東西。
夜色漸濃,丹房的燈次第亮起。沈硯回到小木屋,把青紋果收好,又翻出《納靈訣》——今晚得再練練,把修為穩住,明天才有底氣應對。
窗外的風輕輕吹著,帶著丹房特有的藥香。沈硯知道,明天的後山之行,怕是又一場硬仗。但他不怕,就像之前無數次麵對麻煩時一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玄洲大陸的路,本就是在磕碰裡走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