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敬德等大將,聽到太子相召,沒有人耍名將重臣的派頭,直接相約而來,與李承乾共商用兵之策。
“太子殿下,之前陛下還擔心您沒有親自領過兵,現在看來,不愧是李氏子孫,甚有乃祖之風啊。”
尉遲敬德向來性子直爽,而且說話沒什麼顧忌,隻要是他真心認可的人,當然也不會吝嗇誇獎。
李承乾聽到他發自真心的誇獎,心裡沒有高興,隻有苦笑無奈。
他剛剛也不過是冷靜地分析了一下,接下來大唐用兵的困難之處,強調了後勤補給的重要性而已。
對於領軍大將來說,這些並非什麼高深莫測的內容,卻得到了這位大唐名將的真心誇獎……你們過去真是太輕視自己這個太子了呀。
李承乾當然不能加重自己的“賢明”形象,必須要及時突顯自己的“無能”,否則的話,將來遭遇戰敗,豈不是顯得人設不符,而且若引得這些與父皇極度親近的名將們開口替自己說情,那就跟他的計劃完全背道相馳了。
“咳,尉遲將軍先彆誇,我雖然知道咱大唐用兵困難,但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隻能依靠你們這些沙場老將了。”
“不論你們提出什麼方法,本宮無有不從便是。”
他故意作出一副不太想負責任的模樣。
尉遲敬德和程知節難得地沒有直接開口,而是先看向了李勣。
“茂公,之前便是你與薛萬徹領兵大破龜茲高昌,當時還直接跟薛延陀部鐵騎交過手,還是你先來說說吧。”
李承乾有些驚訝地看向了李勣。
他當然知道這位大唐名將的能力與戰績,但是按照他的記憶,此時的李勣還隻是眾多將星中的一員,並沒有像李靖與侯君集一般淩駕於其他大將之上。
而且論出身,尉遲敬德等人乃是秦王府出身,早早便在李世民麾下,李勣則為當初的李密降將,論與皇帝的親疏也是遠不能跟尉遲,程知節等將領相比。
從尉遲敬德和程知節的態度,看得出現在他們已經對李勣的戰績和能力頗為信服。
李勣算是眾多將領之中,性格最是謙和之人。
他特彆看向李承乾,撫須而笑道:“殿下看清楚了我唐軍麵臨的麻煩,但臣卻要請殿下勿要太過憂慮。”
“若臣所料不錯,薛延陀部根本不可能威脅到我大唐數千裡北部邊疆,我們更不需要處處分兵。”
“整個長安三輔,乃至於並州之地,皆可稱安全,我們真正用兵的重點依然在於西域之地!”
李承乾愕然看向他,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李勣莫不是瘋了吧,竟敢直接作出這麼大膽的判斷。
萬一他所料有誤,事後這便可能會成為被問罪的依據。
而且,李承乾知道薛延陀部乃是漠北最強悍的實力,麾下控弦之士二十餘萬。
憑著騎兵的來去如風,若是阿史那思摩有失,長安腹心之地確實極為危險。
哪怕是強盛如大唐,也萬不敢把自己的國都安危視同兒戲呀。
雖然李承乾打定了主意,在這主帥之位上虛應故事,隻等李泰那邊算計自己,最後因戰事失利被父皇罷去太子之位。
可是,現在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主動開口詢問。
“李勣將軍為何敢作出這等判斷,若長安有失,將軍是擔不起這個責任的!”
李勣搖頭笑道:“殿下有些過於在意騎兵之威力,卻忽略了騎兵的限製。”
“說到底,騎兵雖強,也隻是一種兵種而已,能發揮什麼樣的威力,取決於主帥之人的見識與才智。”
李承乾“恍然大悟”:“也就是說,那什麼薛延陀部的王子是個廢物,根本不用怕他,隻管乾他娘的便好!”
李勣的嘴角扯了兩下,愣是沒敢接這話。
尉遲敬德卻哈哈大笑起來。
“太子殿下的話雖糙,卻是甚合俺的脾氣。有時候指揮作戰,也沒甚太深奧的道理,太子真有此心,足可應對絕大部分戰場上的敵人了。”
李承乾斜眼瞅著尉遲敬德,真不知道該怎麼就付這位軍界大佬了。
不是,尉遲將軍,以你的身份地位還有跟我父皇的關係,不可能還需要拍我這個“區區太子”的馬屁吧。
您這麼誇我,到底是看上我哪一點了,我改還不成嗎!
尉遲敬德的態度真是讓他心驚膽戰。
要知道,這位與父皇出生入死的大唐名將,是真有替自己求情的麵子在的。
李承乾若是最後沒法被父皇免去這個太子之位,那現在不是白忙活了麼!
程知節竟然也對李承乾投來了欣賞的目光。
“初上戰場之人,心中多有顧慮,大大增加心中畏懼之心。”
“特彆是作為大軍主帥者,更是畏手畏腳,舉棋不定,若是因這種心態遭遇戰敗之局,那一輩子都很難走出陰影。”
“殿下雖是沒有領兵經驗,但能保持這樣的心態,敢戰則戰,那就已經能勝過多數初領兵的將領了。”
“說來慚愧,便是臣當年初上戰陣之時,在心態上也是比不過太子殿下您的。”
李承乾悔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
閒得沒事,乾嘛說出這種表現自己勇氣的話,這下子真被三位軍中名將給誤會了,還以為他頗有膽氣。
李承乾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進行補救,再次敗壞一下自己在他們三位心目中的形象。
李勣則回應了之前太子的疑惑。
“薛延陀部的鐵騎,能稱雄漠北,確實不是易予,但是殿下當知,薛延陀部完全不同於東突厥,他們從來沒有侵入過我大唐腹心之地,對於這裡的山川地形是完全陌生的。”
“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地形,又不知我大唐軍力布置,之前更是屢次在我大唐天軍麵前吃虧,換成是您,敢於為了所謂對長安的威脅,冒奇險直接深入三輔之地麼?”
“並州亦是同理,而且其地形更加複雜,若是我大唐設有伏兵,足可將他十萬鐵騎全都埋在並州的深山之中!”
李承乾恍然:“原來如此,而薛延陀部長期在漠北之地活動,對於西州和安西之地頗為熟悉,而且那裡遠離長遠,必是我大唐軍力較薄弱之處,正好突襲之!”
剛說完,李承乾又悔得想抽自己了。
可惜,晚了。
三位大唐名將再次向他投來欣賞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