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衣染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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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那片令人窒息的板房區,陳山沒有回頭。

李國棟那泣血般的嘶吼,還在他耳邊回響。

王虎跟在身後,看著堂主沉默的背影,不敢出聲。

他能感覺到,堂主身上那股平靜被撕開了一道口子,裡麵是壓抑的,更加洶湧的暗流。

不是憤怒。

是一種更沉的東西。

陳山在腦中一遍遍回放著李國棟那張扭曲的臉,那雙被理想的灰燼徹底掩埋的眼睛。

用大義去說服一個被大義毀掉的人,就像用火去撲滅另一場火。

愚蠢至極。

就在這時,前方不遠處的巷口傳來一陣喧嘩。

幾個穿著坎肩,手臂上紋著粗劣斧頭刺青的男人,正圍著一個粉麵攤子。

其中一個一腳踹翻了小馬紮。

“老東西,最近膽子肥了啊?不知道這塊地是誰罩的?”

攤主是個乾瘦的老人,臉上滿是褶子,此刻正哆哆嗦嗦地陪著笑。

“幾位大佬,今天……今天生意不好,明天,明天我一定補上……”

“明天?”

為首的刀疤臉一把揪住老人的衣領。

“我他媽現在就餓!”

王虎眉頭一皺。

“和勝和的爛仔。”

他低聲說。

“最近越來越囂張了。”

陳山腳步未停,他此刻沒心情理會這些蒼蠅。

他隻想儘快回到堂口,安靜地想一想關於李國棟的事。

然而,那幾個爛仔卻偏偏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刀疤臉注意到了衣著乾淨的陳山,和他身後氣勢不凡的王虎。

他鬆開老人,臉上帶著挑釁的笑意走了過來。

“喲,這不是和義堂的王虎哥嗎?”

“怎麼著,帶著你新堂主出來視察民情啊?”

另一個瘦猴般的混混怪笑起來。

“聽說你們陳堂主現在不收保護費了,改掏大糞了?是不是真的啊?”

刺耳的哄笑聲響起。

王虎的臉色沉了下來,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

陳山終於停下腳步,抬起了眼。

那是一雙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睛,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滾。”

一個字。

聲音不大,卻讓巷口的空氣瞬間冷了下去。

刀疤臉的笑容僵在臉上,隨即被一種惱羞成怒所取代。

在九龍城寨,麵子比命重要。

“你說什麼?”

“你他媽再說一遍!”

他被陳山那副目中無人的態度徹底激怒,吼叫著就朝陳山撲了過來。

王虎立刻迎上,一拳一腳,乾淨利落。

刀疤臉根本不是對手,被王虎一記重拳打得連連後退。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王虎吸引時。

那個瘦猴混混,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他悄無聲息地繞到了陳山的身後,手中寒光一閃,一把匕首猛地刺向陳山的後心!

太快了。

太近了。

王虎被纏住,根本來不及回防。

“小心!”

一聲淒厲的尖叫。

就在那匕首即將刺入身體的瞬間。

一道白色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從旁邊的人群裡猛地撲了出來。

像一隻撲火的飛蛾。

義無反顧。

噗。

那是匕首沒入血肉的悶響。

緊接著,是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苦的悶哼。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

陳山猛地回頭。

他看到了一張年輕而蒼白的臉。

一個女孩。

她穿著一件樸素的白色學生襯衫,身體緊緊地貼著他的後背,用自己單薄的血肉之軀,為他擋住了這致命的一刀。

她的眼睛睜得很大,裡麵滿是驚恐,痛苦。

鮮血,瞬間從她後肩的傷口處湧出,在那件乾淨的白襯衫上,迅速染開一朵刺眼的紅花。

轟!

一股從未有過的,冰冷到極致的暴怒,從他心底最深處,轟然炸開。

“阿虎!”

他嘶吼出聲,那聲音已經不似人言,更像是野獸的咆哮。

王虎回頭看到這一幕,雙眼瞬間赤紅。

他不再有任何留手,整個人如猛虎下山,爆發出雷霆萬鈞之勢。

拳頭砸碎了刀疤臉的下巴。

手肘撞斷了另一個混混的鼻梁。

那個捅人的瘦猴,被王虎單手拎起,狠狠砸在牆上,發出一聲骨頭碎裂的脆響。

不過幾秒鐘。

幾個和勝和的混混,已經全部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整個巷子,死寂一片。

女孩的身體軟軟地滑倒,陳山一把將她抱住,攬入懷中。

她的身體很輕,也很燙,溫熱的血,迅速浸透了陳山的衣衫。

她已經昏了過去,臉色白得像紙。

“快!”

陳山對著還在發愣的王虎,用儘全身力氣吼道。

“找醫生!快!去找蘇醫生!”

他抱著女孩,瘋了一樣向外衝去。

“她要是有事!”

“我要整個和勝和,給她陪葬!”

……

教會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終於蓋過了一身的血腥氣。

蘇晚晴摘下口罩,臉上帶著一絲疲憊。

“她很幸運,刀偏了一點,沒有傷到要害。”

“失血有點多,但沒有生命危險了。”

守在手術室外的陳山,緊繃的身體這才鬆懈下來,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靠在了牆上。

鬼叔遞過來一份資料。

“堂主,查到了。”

“女孩叫林慧心,廣州來的學生,家裡人在戰亂中都沒了,一個人逃到香港,無親無故。”

“住在難民營那邊,平時靠給人家漿洗衣物過活。”

“跟我們,跟任何幫派,都沒有任何關係。”

一個無辜的,素不相識的女孩。

為了救他,豁出了自己的命。

一股強烈的內疚感與責任感,像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陳山心上。

他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林慧心躺在床上,已經換上了乾淨的病號服,臉色依舊蒼白,看起來脆弱得像一件瓷器。

似乎是聽到了腳步聲,她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看到陳山,她像是受驚的小鹿,身體不自覺地向後縮了縮。

“彆怕。”

陳山走到床邊,聲音放得極輕,生怕驚擾到她。

“你安全了。”

他拉過一張椅子坐下,看著這個女孩,心中五味雜陳。

“為什麼?”

他輕聲問道。

“我們素不相識,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林慧心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

她把臉埋進被子裡,聲音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地傳來。

“我……我看到他們……他們有刀子……要殺你……”

她抬起頭,那雙被淚水洗過的眼睛,清澈得像一泓泉水,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恐懼。

“我……我什麼都不會……什麼都做不了……”

“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就……就衝上去了……”

陳山的心,被狠狠地觸動了。

他看著眼前的女孩,那份內疚,迅速轉化為一種不容置疑的保護欲。

“林姑娘。”

他站起身,對著她,鄭重地說道。

“你救了我陳山一命。”

“從今天起,你的安危,我負責。”

“和義堂,就是你的家。”

他轉頭,對守在門口的王虎下令。

“去堂口,把最乾淨向陽的那間房收拾出來,給林姑娘住。”

“等她傷好了,就在賬房幫梁伯做些文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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