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短暫的七天,既是貝洛伯格七百年來第一次感受到陽光的溫度,也是死亡倒計時的最後讀秒。
第八日的黎明,陽光格外刺眼,融化的雪水在街道上汩汩流淌。
雅利洛6的地表冰層已大麵積碎裂、消融,露出下方凍土和殘破的舊日遺跡。
遠方地平線上,黑壓壓的、無邊無際的、覆蓋著殘破裝甲的反物質虛卒,如同黑色潮水,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集結完畢的反物質軍團,如同洪流,裹挾著毀滅的意誌,向著貝洛伯格發起了山呼海嘯般的衝鋒。
“為了貝洛伯格!隨我衝鋒!”可可利亞身著鎧甲,手持初代大守護者留下的騎槍,站在城牆上。
她第一個躍下城牆,騎槍在虛卒群中掀起腥風血雨。
傑帕德怒吼著緊隨其後,布洛妮婭咬著牙,持武器加入了戰團。
鐵衛們如同決堤的鋼鐵洪流,與紫黑色的毀滅之潮狠狠撞在一起。
血肉橫飛,能量爆裂,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
鐵衛們悍不畏死,但在絕對的數量和力量麵前,防線如同冰雪般快速消融。
可可利亞身邊的鐵衛們怒吼著迎向數倍於己的毀滅洪流,瞬間被淹沒,又奮力撕開一道血口。
傑帕德身先士卒,冰寒的壁壘一次次凝結又一次次被狂暴的能量撕碎,他嘴角溢血,盔甲布滿裂痕。
“堅持住!為了貝洛伯格!”布洛妮婭的呼喊帶著哭腔,她手中的銃槍噴射著火舌,卻顯得如此無力。
“我以大守護者的名義,命你起身,造物引擎!為貝洛伯格……最後的榮光!”
可可利亞金色的長發在能量形成的狂風中獵獵飛舞,她高舉初代的騎槍,聲音傳遍戰場,帶著一種回光返照般的威嚴與悲愴。
巨大的機械臂帶著萬鈞之力砸向洶湧的軍團,瞬間清空了一大片。鐵衛們的士氣為之一振。
然而,杯水車薪。毀滅的洪流無窮無儘,瞬間又淹沒了那短暫的空白。
造物引擎龐大的身軀成為了最好的靶子,無數能量束和虛卒的自殺式衝鋒轟擊在它身上,爆出大片的火花和金屬碎屑,龐大的身軀搖搖欲墜。
同時造物引擎也揮舞著巨臂砸向虛卒群,每一次揮擊都帶起大量碎屑。
但在無窮無儘的毀滅軍團麵前,這龐然大物也如同怒海中的孤舟,被無數虛卒攀附、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布洛妮婭!”可可利亞一槍掃開撲近的虛卒,衝到女兒身邊。
她臉上沾滿血汙,眼神卻異常明亮,那是屬於母親的光芒。她用力抓住布洛妮婭的肩膀,聲音急促而低沉:
“走!離開這裡!布洛妮婭,我要你活下去!活下去!”
她猛的將布洛妮婭推向後方相對安全的區域,自己則轉身,再次挺起騎槍,義無反顧地衝向那仿佛無窮無儘的毀滅浪潮。
戰場側麵,猛地衝出一群身影。
“地火的兄弟們!讓上層區的老爺們看看,誰才是真正反抗這狗屁命運的人!”
少女的身影如同鬼魅,鐮刀帶起死亡的弧光,瞬間將幾隻虛卒撕碎。
她身後,奧列格率領的地火成員們怒吼著加入戰團,雖然裝備簡陋,但悍不畏死的鬥誌瞬間在軍團側翼撕開一道口子。
緊接著,沉重的機械腳步聲響起。巨大的機械造物邁著堅定的步伐踏入戰場,掌心的炮口噴射出灼熱的能量洪流。
“檢測到高威脅目標:反物質軍團。執行協議:守護下層區人類。威脅延伸至上層區……協議擴展:守護雅利洛6人類。”
冰冷的電子音此刻卻帶來了莫大的安全感。
布洛妮婭想要衝回可可利亞身邊,就被幾個虛卒圍住,被圍攻的她對抗得異常吃力,眼看就要被利爪撕碎。
一道紫色的身影如同旋風般卷入戰團,鐮刀帶著淒厲的風聲,瞬間將包圍布洛妮婭的虛卒攔腰斬斷。
拿著鐮刀的少女一把抓住布洛妮婭的手臂,將她從虛卒的殘骸中粗暴地拽出來,動作沒有絲毫溫柔,嘴裡還在罵罵咧咧。
“下層區粗口,就知道你們這些穿金戴銀的靠不住!還得下層區粗口來救!”
“你……”布洛妮婭驚魂未定。
“你什麼你!不想死就跟緊我!”少女沒好氣地吼道,鐮刀舞得密不透風,暫時清出一小塊空地,但更多的虛卒又湧了上來。
她瞥了一眼布洛妮婭狼狽的樣子,撇撇嘴:“嘖,細皮嫩肉的……拖後腿。”
布洛妮婭咬緊牙關,握緊了槍,與少女背靠背站立:“我不會拖後腿!”
這場景在戰場中隨處可見,或是下層區的地火成員為體力不支的鐵衛提供援助,又或是上層區的鐵衛靠著相對先進些的武器掩護下層區的地火成員。
這一刻,上下層的隔閡在毀滅的刀鋒前,被一種更為原始的戰友情誼所取代。
機兵們悍不畏死地衝向軍團,用自爆延緩著這些龐然大物的腳步。
史瓦羅冰冷的電子音在戰場上再次傳來:“計算:存續概率低於001。執行協議:守護生命體,確保撤離路徑暢通。”
距離戰場最近的一處高點。
下方是血肉橫飛、能量爆炸的煉獄戰場。
丹恒無聲地出現在賈昇身邊,長槍上沾染著暗紫色的毀滅能量液。
“你似乎……變了許多。”丹恒看著賈昇眼中淡淡的金光,語氣平靜,“比起空間站初見時。”
賈昇沒有回頭,目光落在那尊被炮火淹沒、最終轟然倒地的造物引擎上。
“是嗎?也許吧。你是不是覺得,我此刻袖手旁觀,顯得特彆不近人情?”
丹恒沉默片刻,看著賈昇:“表麵上看,是。但……直覺告訴我,並非如此。”
“在空間站住了三年,那些研究員和黑塔還有螺絲咕姆,用他們的方式有意無意教了我不少東西。”
他頓了頓,語氣帶上一種追憶。“空間站裡有個瘋子,曾經因為天資卓越被空間站邀請,而在他來黑塔空間站的那一天就收到了消息——家鄉被反物質軍團毀滅。
後來他瘋了似的想造出能一炮轟碎所有反物質軍團的武器,算式、圖紙堆滿了房間,最後把自己熬死在了實驗室裡。這隻是宇宙中無時無刻不在發生的,無數悲劇中的一個縮影。”
他看向在塵煙中重新站立起身,奮力拚殺的可可利亞。
“實不相瞞,我對所謂的浪子回頭的戲碼沒有興趣,雖然動容,但不認同。傷害已經形成,疤痕就此存在,再怎麼痛哭流涕的彌補也無法讓其恢複如初。”
“在如今的宇宙裡,一個文明的庇護者,如果不是某位星神的令使,生存會相當艱難。
比雅利洛6更悲慘的星球,多不勝數。有的文明甚至從未做錯過什麼,隻是生在了錯誤的地方,就遭遇了無妄之災。
相比起被存護星神眷顧過的貝洛伯格,有些文明甚至連選擇錯誤道路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隻靠外力偶爾的、或者頻繁的‘善心’幫助,‘毀滅’即使不發生在眼前,也必將在未來降臨。
悲劇,從不是靠旁人的施舍就能永遠避免的。”
他的目光最終落回下方正在指揮殘部、浴血奮戰的可可利亞身上,又掃過那些在希兒和史瓦羅帶領下奮力拚殺的下層區戰士。
“這個世界,確實存在純粹的意誌引發奇跡的可能。”
賈昇的聲音低了下去,像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這片戰場訴說。
“你覺得經曆了這一切,這顆星球上的人,還能重拾那所謂的‘存護之誌’嗎?”
他輕輕拍了拍肩上沉默的核寶。
“……他們能不能在絕望的灰燼裡,重新點燃那點屬於‘人’本身的、不屈的閃光。那才是真正能支撐他們走下去的東西。”
脖子上的陪伴許久的概率抑製器提醒項圈 v60 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紅光,
緊接著“砰”的一聲,徹底炸裂開來,碎片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