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在醞釀,大雨停歇。
一場大雨,將擂台的血水清洗,也將之前看過陳湛擂台雙殺日本人,躁動火熱的民心澆滅。
看過大戲之後,總還要投入生活。
最多閒暇時,心中時常回味當時台上的陳湛,那般拳掃無敵,橫壓日本一眾高手的風采。
以後讓自己孩子去國術館學武!
日租界中,三井洋行。
占據一片十幾層的高樓,花費三年時間建成,日租界中最高聳的氣派的建築。
整體風格偏西方和東方結合,不倫不類。
三井洋行主要經營進出口業務,在板垣一郎這位駐津門最高指揮官的支持下發展極快。從華夏掠奪大量物資並向中國傾銷日本商品,從中獲取巨額利潤。
僅僅是靠著倒買倒賣,已經肥得流油。
三井洋行的頂樓,是板垣一郎的私人領地,平日沒人上來,今日卻不少人來去匆匆。
板垣一郎靜坐在頂樓之中,肩膀上還有包紮的繃帶,此處隔窗戶望去,正看到上午陳湛和千葉白對決的場地。
這裡防護非常好,能看到外麵,外麵看不到裡麵。
安保上百人,持槍帶械,不敢有一絲一毫馬虎。
誰敢想,三天前居然有人敢刺殺板垣一郎這個日方軍政要員,還差一點點便成功了。
這種事情絕不敢再發生,如果一個月內找不出凶手,當日負責保衛的人,都要切腹自儘,互相作為介錯人!
今日之事,更火上澆油。
千葉白是板垣一郎子侄輩,兩人家中是可以追溯到江戶時代的世交,所以千葉白在津門幾乎等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今日為了找出當日刺殺的凶手,居然搭上了性命。
板垣一郎震怒,下令將除去駐兵部隊以外,全部召集。
沒有上峰命令,軍隊不能出動,但他手中還有很多籌碼,包括北辰一刀流、新陰流、剛柔流等武士高手。
此刻的小田泉就在遠處列隊,站在一群武士之前,代表空手剛柔流。
並列還有兩人,三人身後武士服的高手足有百人之多。
而且另外一邊,還有不少華人!
其中為首的便是,青幫,白雲生和袁文會!
一眾人都噤若寒蟬,等待板垣一郎發號施令。
板垣一郎身前不遠處放著千葉白的屍首,已經被黑色布袋包裹住,一片竹子簇擁,袋中的千葉白采用日本特有的收斂屍身方式。
一直等到天黑,收斂屍身開口道:“隻要屍體,不管用什麼方法。”
眾人等了兩個時辰,冬夜裡冷汗涔涔,這才鬆一口氣。
板垣一郎隻要陳湛的人,這不算什麼,隻要不遷怒他們,不破壞津門格局。
其實板垣一郎也思考良久,才壓下心中怒火,按照他的想法,當時在場那些拳師和觀眾都該死。
但如今津門不是日本全權做主,還有五國議會,特彆是帶英,如今還是全盛時期!
鬨的太大,帶英必然會出麵乾預,不利於日本暗中的計劃。
“嘿!”
“嘿!”
“嘿!”
幾波人陸續走出,並未互相招呼,日本各個勢力之間,也相互掣肘,並不是合作無間。
與青幫更不用說了,白雲生二人隻帶幾個心腹,喬裝打扮,壓低帽簷,上車走人。
投靠日本人,他們做了,但可不是整個青幫都如此。
這種賣國求榮的事情,被傳到老龍頭那邊,兩人性命難保。
此刻已然天色漆黑,夜裡沒什麼人出沒。
嶄新的雪佛蘭從日租界駛回法租界,碾著雨水轉了幾圈,確定沒人跟蹤,才進入青幫堂口。
二人帶著心腹,魚貫而入,屏退左右。
屋內點上燈,手中各拿一副相片。
正是當時陳湛站在台上,剛剛擊殺宮城長順,仰頭看向二樓的千葉白,二人目光對視,寒風將碎發飄起一縷,露出三分之一額頭。
遠處拍下的照片,特意放大了頭部。
照片拍攝的很穩,看得出來是特意安排人拍攝,相片洗出來更加清晰。
“這人,怎麼有些眼熟呢?”袁文會看了半晌,突兀說道。
“嗯?你識得此人?”
白雲生是個五十來歲胖子,但並不臃腫,反倒膀大腰圓,魁梧有力,有把式在身讓他看起來更年輕幾分。
幾年前收了袁文會做義子,去年一起投了日本人。
在津門做事,各方勢力都不沾很難,寸步難行,日本人實力最強,自然作為最佳選擇。
給日本人做了一年的事,得到的好處無數,不足對外人道也。
袁文會點點頭,抽兩口煙,死死盯著陳湛相片。
“嘭!”
手猛地戳在陳湛鼻尖,“對,對對,來人。”
很快外麵心腹進來,袁文會道:“前幾日,前幾日那小子,就是把張什麼家滅門那小子,畫像呢?”
當日的畫像登載在報紙上,心腹小弟立刻去找,很快呈上來。
“義父你看,是不是他!”
報紙上的陳湛畫的有些抽象,不過五官輪廓有兩分相似,直接按在照片上比對,更像了!
“不管是不是,召集能動用的所有幫眾、腳行、力工,全城全力去找,格殺勿論。”
“隻要我們先找到,在板垣那邊,便是頭功!”
板垣一郎沒說後果,但沒說才是最嚴重的後果!
父子二人商議完,便在堂口內休息,也沒了心情再回家找姬妾玩樂。
陳湛直接從中午睡到第二日清晨。
想睡就睡,想醒便醒的能力,是練武基礎。
冬練三九,夏天三伏,這點苦吃不下,練個屁。
清晨雨露和昨夜冬雨合奏,滴滴答答,不斷從房簷滴落。
陳湛上了街,隨便找個出攤早的鋪子吃了一口。
隻待了一刻鐘,便已感受到三四道目光看向自己。
陳湛心領神會,沒吃完,放下幾個銅元。
抓起剛炸好的油條,邊吃邊走。
沿著霧氣,穿過一條街巷,徑直往北,走的不快。
穿街過巷,隨手買了個草帽戴在頭上,但速度愈發慢了,仿佛怕身後的人跟不上。
一路上,路過更多人,人力車夫、馬頭力工、商販攤販,各自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太對。
不過暫時還沒人上來阻攔。
陳湛穿過南市,南市口一片告示牌,圍攏一片片的人。
輕鬆扒開人群,進到最裡麵,搭眼一掃,陳湛笑了。
黑牆上赫然貼著他的照片,以及幾行小字。
“嗯,彆說,小日本拍的還挺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