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撲通……”
讀懂了內容的白舟,心臟突然開始劇烈跳動,讓身體也跟著輕微顫抖起來。
神代破碎?
浴血戴冠?
黃金之王又是哪個?
不明覺厲。
他努力不讓自己有異常表現,思維卻亂成一團。
這些內容,莫名讓他又想起晚城那個“拔出聖劍的磨坊主和磨盤騎士團”的傳說。
拔出磨中聖劍者就是天命所歸的磨坊主,被前任磨坊主招婿上門。
那戴上王冠能夠成為那什麼……黃金之王嗎?
白舟心裡泛起嘀咕。
……不過,聽聞那位拔劍的磨坊贅婿後麵又曆經了諸多考驗。
想來,戴上王冠的試練也不會像字麵那麼簡單。
——雖然這些念頭聽著十分像是癡人囈語的天方夜譚。
若被劉科長知曉,更是要大聲告訴他如今哪有什麼王侯將相,隻有人人平等的藍星東西兩大聯邦。
但白舟依然覺得……值得一試。
然而,如何才能避開劉科長的視線,進入封鎖嚴密的黑室,打開特殊材質製成的黑箱,觸碰這件神秘物品?
——聽著還不如做夢來得實在。
收回視線,白舟表麵不動聲色,心底卻幽幽一歎。
還是先找鴉打聽下王冠再說吧。
雖然不知緣由,但她似乎比特管署36號分部更了解這頂王冠……
這時,劉科長在前麵招呼著白舟:
“走吧,白舟,該去下個黑室扇區了。”
“來了!”白舟應聲跟上,暫時將心思壓下。
劉科長在前麵走著,銀白色的金屬手提箱在一側時不時碰到膝蓋。
“咱們黑箱維護部,將黑室劃分為三個扇區。”
“剛才我們檢查的是第三扇區,現在是第二扇區。”
“扇區?”白舟疑惑詢問。
“對。”劉科長點了點頭,
“每個扇區都由一位3級專員全權管理,每位主管擁有扇區最高權限,配備幾名2級專員下屬。”
“在特殊必要時期,如黑箱暴動時,主管甚至被允許無限製調用轄區內的f級黑箱。”
白舟好奇發問:“那科長是哪個扇區的主管?”
“我哪個都不是。”劉科長搖頭。
“我是4級專員,維護部督查科科長,直接對維護部長官負責,專門監管這些主管有無玩忽職守,或是監守自盜。”
“——所以我才能帶著你,在各扇區自由活動。”
督查科!
難怪能拎著不鏽鋼保溫杯,走著四平八穩的螃蟹步巡邏黑室,完全不在意扇區的劃分。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我們要常來剛才檢查的第三扇區。”
“因為第三扇區的主管,在前陣子處理“f2334號黑箱”暴動時,不幸犧牲了。”
劉科長表情沉重地補充解釋:
“那是個喜歡講冷笑話而且幾百年沒洗過的帽子,其實隻要在它暴動時,麵對它講的冷笑話大笑即可……”
“——然而第三主管,在早年執行任務時不幸麵癱。”
“……”
白舟不由得沉默了會兒,好半天才憋出來句:
“令人遺憾。”
劉科長點頭歎氣,“所以,在維護部裡有新的專員晉升3之前,這個位置估計要空缺一段時間了。”
第三扇區,主管,可以在必要時無限調用轄區黑箱的權限……
白舟眨了下眼睛,不動聲色。
王冠就在第三扇區。
若能成為第三扇區的主管,甚至隻要在第三扇區取得一定地位,王冠的研究就不再困難重重。
然而……
話是這麼說,可這個解決辦法對才剛加入特管署的白舟來講——
就像誰都知道有錢就能解決大部分問題,但遇到這些問題的往往不是有錢人一樣。
不過白舟就更厲害了,他在這個問題裡的地位,既不是“有錢人”,可能也不是“窮人”。
而是路邊要飯都沒人理的一條野犬。
“啪嗒、啪嗒……”
兩人腳步有節奏地回響在幽幽藍火照亮的黑室長廊。
亦步亦趨的跟著劉科長四處轉悠,白舟找到機會,試探著詢問劉科長關於職級的事。
“也許其他分部多少會看資曆,但在咱們36號分部,少校用人從來不拘一格,隻看才能和功績。”
“好好乾!說不定下個第三扇區的主管,就是你呢?”
心頭一跳,白舟表麵上卻不動聲色:
“不敢想,不敢想!”
可劉科長卻哈哈一笑,拍了下白舟的肩膀。“你太小瞧組織,也太看不起自己!”
“特管署不缺危機,但危機同樣也是機遇。”
說著,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白舟:
“我聽說,你是對汙染高抗性體質?上麵為此特意關照過我。”
“在36號分部,上午平平無奇,下午因功火速晉升連升三級的事情,屢見不鮮。”
“為什麼下一個就不能是你?”
巡邏臨近結束,兩人的腳步輕踏在黑室靜謐的長廊,劉科長的聲音緩緩回蕩傳開。
將保溫杯遞給白舟保管,隻聽“哢”的一聲,他從腰間掏出一把“黑管”。
“——‘裁決者300’附魔手槍,模塊化設計,容彈量17發,口徑9毫米,經由隔壁後勤部特殊改造。”
“改造前身是西聯邦的sig sauer 320手槍,隻有2以上專員才有資格在基地戒嚴時得到配裝。”
他的聲音壓低,“短時間內,戒嚴不會結束,隻要你好好努力,就能早點度過實習期晉升2!”
“到時候,我親自教你用槍!”
幽幽藍火的照耀下,黑色手槍的流暢線條顯出冰冷的暴力美學。
幾串華麗繁複的神秘花紋被精心雕刻在牆身,隱約反射幽幽藍光。
槍是男人的浪漫,任何人都不能拒絕這樣一把危險而安靜的手槍,就像在冷兵器的時代誰都想征服奔騰的烈馬。
多年以後,麵對剛剛入職的新人,劉科長總會回想起自己第一次領到配槍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彼時的激動難以忘懷,或許這就是人類的本性,拒絕血與火的殺戮,但又本能地追逐征服危險的刺激。
——但劉科長沒能如願在白舟的臉上看到任何激動。
隻有迷茫。
因為白舟完全不懂這個鐵疙瘩是乾什麼的。
劉科長:“……”
“行吧,以後你就明白了。”
劉科長訕訕收起“裁決者300”配槍,拿回保溫杯,感覺太陽穴莫名跳的厲害。
“本來我還想再說說3級的事情……”
“3級專員不僅能就職扇區主管,甚至還有資格申領魔藥。”
“到時,研究員將為你量身打造魔藥強化方案,有一定的概率覺醒命理成就非凡,並得到一塊機械手提箱!”
“——但還是算了,你肯定覺得沒意思。”
劉科長歎了口氣。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黑室的出口。
密封的大門不透漏一絲光線,四周黑的嚇人,冷的異常。
“滴”的一聲。
劉科長掏出門禁卡一刷。
大門緩緩打開,外麵的光線爭先恐後湧了進來,讓習慣了昏暗環境的兩人下意識擋住眼睛。
“畢竟,你現在還不能理解魔藥和非凡者是什麼概念……”
劉科長嘀咕的聲音,在這時傳來,“但你以後就會明白,那是一種多麼不可思議的存在。”
不,唯獨這個,白舟還真理解……
甚至他自己就是。
一個覺醒了命理、喚醒了靈性的非凡者。
隻是劉科長對他一無所知。
白舟心臟慢了半拍,同時視線不自覺瞥向劉科長左側從不離手的金屬手提箱。
上次劉科長拿它變出機械手臂的畫麵還曆曆在目。
銀白色的金屬手提箱,熠熠生輝,上麵被鎖鏈縛住的十字架標誌十分醒目。
……等到特訓完成,他距離劉科長口中“不可思議的存在”,可能就差這麼個箱子了。
不過話說回來,
什麼叫研究員量身打造魔藥強化方案,有一定概率覺醒命理?
他們的魔藥,和鴉的啟蒙魔藥不一樣?
“我……會努力的!”
白舟深吸口氣,做出被劉科長激勵和感染的模樣。
——不管怎麼說,劉科長的話,的確提醒了他。
3級專員主管也沒什麼了不起。
聽起來,3級專員也未必會是非凡者。
但白舟是。
——並且命理的天賦高度接近五尺五寸。
隻要早日晉升3,就能成為第三扇區的主管。
到時,王冠的秘密也就迎刃而解。
“鐺——”
地下基地的鐘塔在下午六點準時敲響。
鐘聲回蕩,劉科長伸了個懶腰,準時下班。
自從下班鐘聲敲響,劉科長就仿佛加了什麼濾鏡,整個形象都鮮活起來,看著精神了不少。
……可在一旁,白舟卻愈加沉默,臉色肉眼可見苦澀起來。
因為他知道,屬於他的“閒暇”時光結束了。
——真正的痛苦,還在宿舍等著他呢。
……
回去的路上,白舟磨磨蹭蹭。
食堂裡一個小賣鋪他都逛了半天,花二十分鐘拿了罐老乾媽和一小瓶芥末油。
偶然看見一行螞蟻路過,這些黑色的小螞蟻像是專業的抬棺團隊,踩著齊整的鼓點抬著不知哪來的饅頭渣路過。
白舟恨不得數清它們頭頂的觸須。
——當然,這些都是白舟富有童趣、熱愛生活的表現。
肯定不是磨蹭著不想回去。
然而,道路再長,終究也有走完的時候。
站在黃色的宿舍樓前,白舟一點都不再覺得這個顏色溫馨,反而覺得宿舍的幽深大門仿佛吃人的巨口。
他不得不給自己鼓勁。
真正的勇士,要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
然後,他毅然決然步入地獄。
……話是這麼說,但他在樓梯上依舊“舉步維艱”。
其實宿舍樓是有電梯的,白舟第一次坐的時候,還以為有人或者騾子在看不見的地方拖動繩索。
那時他初來乍到,在封閉空間缺乏安全感,總覺得電梯會突然停住。
下一秒電梯打開的瞬間,就會迎麵殺來十幾個手持西瓜刀的彪形大漢。
隻有真正的電梯戰神,才能在電梯門再次打開時站著出去。
——對於剛經曆過黑袍行刑的白舟來講,這樣的假設實屬正常。
現在倒不至於了。
不坐電梯走樓梯,隻是單純想要鍛煉身體而已。
——反正不是為了多在路上磨蹭一會兒。
懷著某種近乎悲壯的心情,白舟站在宿舍門前,“哢吧”一聲擰動鑰匙。
房門緩緩推開。
咖啡豆的焦糊味道撲麵而來。
整潔乾淨的宿舍一片靜謐,相比外麵溫度更低,平添幾分幽冷氣氛。
一根細而長的黑色絲帶,從左到右橫跨室中,連接兩牆,離地一人來高。
少女正斜臥於絲帶之上,以絲帶為床,輕若無物,一邊慵懶地翻看書籍。
時不時還有一兩顆咖啡豆被隨手丟入口中,咀嚼著嘎吱作響。
窗外隱約聽見人群喧鬨,光線照了進來,照亮紅瞳少女認真看書的身影。
清麗秀雅,卻又冷若冰山。
光線流轉間,時間仿佛定格,一派寧靜美好,像一幅畫。
給人一種就算世界末日即刻到來,少女也會繼續懶臥在絲帶上看書的錯覺。
……聲響傳入耳中,看書的少女抬頭。
紅色的眸子映入眼簾,仿佛天邊夕陽漸斜。
“……姐,你這就把咖啡豆吃完了?”
這是白舟進門第一句話。
因為他一眼就看見少女懷中那個乾癟的曼特寧袋子。
這才幾天,就吃完了?
這麼好吃嗎……
少女立即肅容轉身,雙膝曲轉,改為冷淡地盤坐於絲帶之上。
“實則不然。”
然後,她麵無表情地回答:
“還剩一點。”
“……行。”白舟點了點頭,“那我明天再給你帶包新的吧。”
說著,他走到桌前放下塑料袋,轉身去浴室洗手。
心頭沉甸甸的。
沒時間為吃光的咖啡豆哀悼,接下來,即將登場的保留劇目是——
《我的大刀魔鬼教官和不被當人的我》
“對了,你回來的正好。”
“基礎特訓進行的差不多,是時候開啟進階特訓,教你點真東西了。”
“不過,在那之前……”
“啪”的一下合上手中書籍,鴉從絲帶上翻身而下。
“有件東西要給你看。”
這時,白舟才注意到鴉身後擋住的、和鴉的刀並排倚在牆邊的東西。
它十分醒目,以前不曾有過。
“是……那根斷矛?”
白舟不能確定。
因為它已不是斷矛了,而是一整根長矛。
但呈現在白舟眼前的,又不是正常意義上的長矛。
而是一根充斥戰損風格、纏滿彈簧與鏈條裝置、焊接了鋼筋支架、具備多重不明用途的裝填凹槽和卡鉗接口、表麵遍布捶打和灼燒痕跡的……
“我稱之為機械矛槍。”鴉這樣形容。
和劉科長一樣,她也提到了“槍”這個字眼。
果然,在矛槍的末端,固定著一個簡易的十字瞄具。
白舟甚至隱約聞到一點硫磺味道,用途不明。
“我研究了你帶回來的這根斷矛,發現無論是材質還是機械巧思都令人驚歎,給了我很多啟發。”
鴉說,“於是,我就去搞了點材料回來,按照自己的理解上手修複了一下。”
修複?
什麼時候?
白舟愣了一下。
在他上班時,原來鴉也沒閒著。
但鴉是哪裡搞來的修複材料?
那些焊接在外部的東西,怎麼看著這麼像基地廢品站報廢的零件?
應該……不太可能。
從牆邊“哢”的一下拎起那根遍布鏽蝕和焊接痕跡,拚湊風格十分明顯的機械矛槍,一向冷峻的鴉卻露出頗為滿意的神色:
“這該是我近兩年最滿意的作品,我能保證它比大部分附魔槍械好用十倍。”
“模樣雖然怪了一些,但【機械師】序列的著名非凡者,汽車之父卡爾·本茨講過——”
“非凡者從不挑剔武器,隻要它能用敵人的慘叫譜曲。”
“考慮到原有的材質,這杆矛槍已能算入非凡武器的範疇!”
她拿著矛槍,向白舟邁步走過來。
“不過,和正常的非凡武器有所區彆——”
“按照斷矛原有的機關巧思,我又在它身上加裝了許多……嗯,實用的小東西。”
不用她說,白舟也看見了。
各種各樣的機關在上麵等待觸發,不知都是什麼用途,但看著不是一般的邪門。
沒等白舟思考更多,
“哢”的一聲,
鴉將手中的矛槍遞了過來。
長約17米,充斥著灼燒痕跡和誇張的機械機構,但又極具粗獷工業美學的機械矛槍,
就這樣橫在白舟麵前。
腥甜的舊鋼鐵味躥進白舟的鼻息,他的視線被機械矛槍深深吸引。
完整的矛槍,非凡武器,鴉的得意之作……
他忽然莫名想到劉科長拿出自己配槍時的興奮與驕傲。
現在,他好像有點明白那種心情了。
“要試試威力嗎?”
迎著白舟直勾勾的眼神,鴉輕聲說道:
“——現在,它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