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來人呀!!”岸上,一個丫頭扯著嗓子尖叫。
冰冷的池水猛地嗆進口鼻。
這是怎麼了?
陳瑤渾身一激靈,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感覺身子沉甸甸的,一隻手正被一隻小手攥著往那黑黢黢的水底墜!
此時,哪還顧得上細想,一股求生的蠻勁從骨子裡迸出來,她猛地一掙,甩脫了那隻手,雙腿發力就要往上蹬。
動作一頓,腦中嗡地一閃——那是阿偉!方才拖拽她的,是弟弟陳偉!
心念急轉,她反手一把撈住那雙眼看就要滑脫的小手,腳下在水底用力一蹬!
“嘩啦”兩聲,兩顆濕漉漉的腦袋冒出水麵。
“快!快!小姐和少爺在這兒!”岸上的仆人像是才醒過神,撲通撲通跳下好幾個,七手八腳地把兩個孩子拖上了岸。
陳瑤癱在青石板上,咳得撕心裂肺,大口大口地嘔著腹中的渾水。
仆人們七手八腳地將陳偉倒提起來控水。
不多時,“哇”地一聲,伴著劇烈的嗆咳,陳偉吐出幾大口水,隨即驚天動地地嚎哭起來。
“哎喲我的兒!阿偉啊!你這是怎麼了?”
胡玉娥被丫鬟攙著,腳步踉蹌地撲了過來,一把將哭嚎的陳偉摟進懷裡,心肝肉兒地叫著,手掌不住地拍撫他的背脊,“乖寶,娘在這兒,娘在這兒,不怕啊!”
旁邊的表小姐胡錦雪趕緊上前,一臉關切地勸道:“大姑母,趕緊先給阿偉弟弟換上乾爽衣裳吧,免得著了風寒!”
“對對對!快!快抱少爺回屋換衣裳!再去個人,趕緊請郎中來!”胡玉娥如夢初醒,迭聲吩咐著。
丫鬟婆子們立刻忙亂起來,抱著哭鬨不止的小少爺,簇擁著胡玉娥,一陣風似的全走了。
岸邊轉眼隻剩下渾身濕透、發髻散亂的陳瑤。
胡玉娥壓根兒忘了,這裡還有一個同樣落水的女兒。
陳瑤嘴角扯出一絲自嘲的苦笑,雙手撐地,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一個人,踩著濕透的繡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回了自己那冷清的小院。
換下冰冷的濕衣,披上件乾淨的舊衫,坐到桌邊提起水壺,還沒來得及倒上一杯熱水暖暖身子,門外就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小丫鬟氣喘籲籲地跑進來:
“小姐……夫人叫您過去一趟。”
胡玉娥的房裡暖烘烘的。
她正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給裹在錦被裡的陳偉掖被角。
胡錦雪立在她身後,輕聲細語地說著寬慰的話。
陳瑤目光一掃,屋裡除了她們三個,再無旁人。
這是要……審她?
“瑤丫頭!”胡玉娥的眼神像淬了毒,狠狠紮在陳瑤臉上,“你為何要推阿偉下水?我知道你心裡不待見他,可也不能如此歹毒!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把你接回來!”
胡玉娥連珠炮似的話語如同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陳瑤的心上。
嗬,又來了。
又尋了個由頭來責罰她麼?
有時她真想問問,自己究竟是不是她的孩子?為何要這般待她?
“我沒有推他。”陳瑤挺直了背脊,“我和阿偉同在池邊看錦鯉,是阿偉自己腳下不穩,突然就掉下去了……”
明知辯解多半無用,可沒做過的事,她絕不認!何況……
陳瑤的目光冷冷掃過胡錦雪那張看似關切的臉。
當時表姐也在場!
阿偉掉下去時,分明是她伸手去拉,才被帶進了水裡,怎就變成了她推的?
是了,胡錦雪!今日是胡錦雪尋由頭支開了下人,也是胡錦雪引著他們去看那池子裡的錦鯉。
出事時,岸邊除了他們姐弟,就隻有胡錦雪。
所以,胡錦雪說是她推的,她這位好母親便深信不疑。
她怎麼這般蠢笨?竟又著了胡錦雪的道兒!
說起這胡錦雪,便不能不提陳瑤的父親陳勇。
陳勇本出身海邊一個小漁村,家裡世代捕魚為生,窮得叮當響。
可陳老頭是個有遠見的,認定“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硬是砸鍋賣鐵,也要供出個讀書人來改換門庭。
陳勇也爭氣,十六歲便中了秀才,剛及弱冠之年,又中了舉人。
恰在此時,遇上了那富甲一方的海商胡勝利,演了一出“榜下捉婿”,將自家小女兒胡玉娥許配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