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這趙員外家怎麼要這麼多豬肉啊?”
“他的小妾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明天要辦滿月酒。”
“原來如此,是要搞喜宴。”張薇點了點頭,拽緊背簍的麻繩,“這大戶人家就是出手闊綽,買這麼多肉。”
“他家要了快一頭豬,看樣子明天賓客是不少。”張屠戶把肩上的半扇豬肉往胳膊上挪了挪,粗聲粗氣地說道。“有錢人家辦喜宴,這排場肯定要大才有麵子。”
“爹,那趙員外多大歲數了?”
“六十七八了吧。”
“啊,快七旬了!”張薇不由瞪大眼睛,“老年吃嫩草,還好意思搞喜宴。”
“彆亂說,讓人聽了去,待會兒豬肉都得退給我們。”
“知道了。”張薇癟了下嘴,跟著張屠戶到了趙員外府上。
兩人跟著管事的來到趙府側門,守門的禁衛見了他倆,身子故意側了側,像是生怕他們往裡多看一眼。
“幫忙把肉處理一下,沒啥事我就先忙去了。”管事的把銀錢丟給張屠戶,含了口小茶壺的清茶,大搖大擺的走了。
“好好好,管事的放心。”張屠戶一邊做樣子,一邊把銀錢袋放入褲袋。
緊接著兩人進了後廚,剛把豬肉擱在案台上,就聽見兩個丫鬟躲在一角嚼舌根。
“你說老爺都這歲數了,怎麼還能有孩子?前幾年夫人想生,喝了多少湯藥都沒動靜,偏這柳姨娘一胎就中了。”
“噓——”另個丫鬟慌忙捂她的嘴,往四周看了看才壓低聲音,“你不要命了?這話要是被管家聽見,非得扒了你的皮!不過說真的,我前兒個給老爺送茶,聽見他跟郎中嘀咕,說自己早年受過傷,本就難有子嗣……”
“這樣一來,這柳氏生的小少爺,就不見得是老爺的種了。”
後麵的話被一陣腳步聲打斷,兩個丫鬟慌忙溜了。
張薇握著剔骨刀的手頓了頓,心裡犯嘀咕:這趙員外沒生育能力?那柳姨娘生的孩子,來曆就蹊蹺了。沒想到這古代,都七老八十了,還有綠帽子戴。
“動作麻利點,你娘做了飯等我們早點回去。”
“知道了爹,很快就好。”張薇低頭給豬肉剔骨,腦子裡卻快速轉著:
下午來送肉時,就見柳姨娘的產房外,守著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眼神凶得像護崽的母狼。連送水的丫鬟都得隔著三尺遞進去,感覺很奇怪,莫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薇丫頭,發什麼愣?把那幾根肋排剔出來,我這邊已經好了。”張屠夫放在刀,擦去額上的汗水。
張薇應了聲,刀尖精準地插進骨縫,順勢一挑,肋排便與肉分離。
她用餘光掃過廚房門口,見個老媽子端著藥碗往東跨院走,碗沿沾著點深褐色的藥渣,她多看了兩眼,認出那是益母草的殘渣。
“好了爹,我也弄完了。”張薇放下到,提起自己的背簍。“可以回家咯。”
“走吧,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
張薇點了點頭,跟在張屠戶身後,她不住的張望,總感覺這宅院,透著一股詭異。
暮色來臨,張薇和張屠戶再拐個彎就要到家了。
“最近累著你了薇丫頭,明兒讓你娘燉個排骨湯,給你補補身子。”
“謝謝爹。”張薇應著,心裡還在捋這兩天的事。她一個醫科大學天才,因為一本醫書就到了這陌生朝代,成了屠戶家的女兒。
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回去,家中爸媽會不會報案。
正恍惚著,前頭忽然傳來一陣尖利的哭嚎,一個女人慌亂的呼喊著:“娃!我的娃!你咋了啊!”
兩人快步擠過去,隻見個婦人正抱著個六七歲的小男孩,手不停地拍他後背。
那孩子小臉憋得通紅,嘴張著卻發不出聲,地上還有半串沒吃完的糖葫蘆,顯然是被噎著了。
婦人急得眼淚直掉,手都抖了,周圍人圍了一圈,卻沒人敢上前。
“讓讓。”一道清潤的聲音響起。
人群分開條縫,走進個青衫公子。他沒多話,蹲下身輕輕托住小孩的腰,另一隻手在他腹部快速向上一推。不過兩三次,那孩子哇地哭出聲,一口山楂核混著果肉吐了出來。
婦人剛要道謝,那孩子卻又皺緊了眉,小手捂住鼻子,臉變得鐵青,呼吸也急促起來,比剛才噎著時還要嚇人。
“不對!”張薇心頭一緊,撿起地上那糖葫蘆看了看,隻見上麵裹著層細細的粉。
“這上麵是什麼?”
“是梅子磨的粉。”婦人急得直掉眼淚,隻知道拍打小孩的背。
張薇學醫時見過不少過敏案例,這分明是急性過敏引發的喉頭水腫!
她來不及多想,擠上前道。“他不是噎著沒好,是過敏了!”
說著不等旁人反應,迅速取下青衣公子腰間水囊,解開小孩的領口,又找到根乾淨的細竹片,小心地撬開他的嘴。
用清水沾濕手帕,輕輕擦拭他口腔裡殘留的梅子粉。
“這是在做什麼?”旁人一臉懵,麵麵相覷。
“她是薇丫頭,昨天才救了羊癲瘋發作的張扁擔。”
“是這張屠戶的女兒,聰明伶俐,還會醫術。”
“好了好了,你們彆在議論了,安靜點。”張屠戶不耐煩的甩了甩手,“彆打擾薇丫頭救人。”
“勞煩公子按住他的肩,彆讓他亂動!”
青衫公子一愣,見張薇動作利落,眼神篤定,便依言照做。
張薇一邊安撫孩子,一邊持續清理,不過片刻,那孩子的呼吸漸漸平穩,臉上的青色也退了些。
雖還在哭,卻明顯緩過來了。
婦人這才癱坐在地上,拉著張薇的手連聲道謝。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是這位公子幫忙,才得安然無事。”張薇鬆了口氣,抬頭時正撞上那青衫公子的目光。
他眼裡帶著些探究,朝她微微頷首,竟先開口道。“姑娘好眼力,竟看出是因為那梅子粉引起的喉嚨紅腫。”
張薇沒有說話,隻是微微一笑,心裡卻暗歎:這古代雖缺醫少藥,可剛才那公子的急救手法,倒有幾分現代海姆立克急救法的意思。
而這孩子的過敏,若不是她恰好懂,恐怕真要出事了。
“走吧,薇丫頭,再不回去,你娘得急了。”
“嗯,爹。”張薇撿起背簍,跟著張屠戶匆匆離開。
青衫公子卻站在原地,目送著她走開。
第二日,天陰陰沉沉,不像個黃道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