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宮。
姚楚思慮多日,不得不將桂嬤嬤叫來。
那封沒送出去的信,如同懸在頭上的劍,已到了不得不送出去的時候。
事關重大,桂嬤嬤當然不是最合適的人選,可眼下已彆無它法。
桂嬤嬤握著手裡的信筒,忐忑不安。
太皇太後起不來身,時時刻刻都離不得她。
她借著太皇太後睡著的間隙過來,已經很不容易了,現在端嬪還要她親自出宮一趟。
“桂嬤嬤,”姚楚往她手裡塞了一錠金子,見她推辭,笑道:“本宮知道你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可聽說你家侄兒剛得了一對雙生子,你總得送點拿得出手的東西回去,是不是?”
“你那侄兒侄媳最是孝順你,將來還要為你養老送終,這也算本宮的一點兒心意吧。”
桂嬤嬤知道她是在威脅自己,怒不敢言,隻得收下,回道:“多謝娘娘賞賜,太皇太後身邊離不得人,奴婢就先回去了。”
姚楚點點頭,“嬤嬤記住了,五日之內,務必將信送到本宮說的那個地方,到時自會有人來取。”
“若是耽誤了本宮的事”
剩下的話,她沒說出口,重新挽了笑意揮揮手,“桂嬤嬤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該怎麼做,快去吧。”
她不擔心桂嬤嬤反水,桂嬤嬤不怕死,可身後一大家子人,她定是舍不得的。
桂嬤嬤掩下眼中不悅,匆匆從後門出去。
剛從牆角拐出去,就看到一隊侍衛,未等通報,徑直推門進了清寧宮。
她頓住腳步,靜靜侯在原地。
那是皇帝身邊的親衛,看這架勢,該是來抓人的。
就是不知,倒黴的是慧昭儀還是端嬪。
沒等多久,端嬪抬腳出了清寧宮。
桂嬤嬤一驚,在摸了摸懷裡的東西,心裡有了計較。
一路上,沿途宮人都麵朝紅牆,不敢多看多言。
姚楚心裡也明白,能讓皇帝派親衛入後宮抓人,這次怕是攤上大事了。
她將自己重生以後做的事全都過了一遍,再次確認,絕不可能留下任何證據。
她找的那些人,就是死,也不可能將自己供出來。
想到這裡,姚楚心裡放鬆了些。
至於今晚在禦花園發生的事,她當然知情,可又不是自己做的,她沒什麼可擔心。
隻要沒有證據,沒有把柄,任誰來問,都不會有結果。
隻是,她沒想到,自己竟被送進了掖庭。
“秦大人?”
看到坐在上首的大理寺卿秦明,姚楚不禁失笑。
這種小案子,也值得大理寺卿親自審。
可見,這必定是出自皇後的手筆了。
一想到皇後,姚楚手心不自覺握緊。
皇後除了美貌,實在看不出有什麼過人之處,偏偏這種人最可怕,不聲不響就籠絡了聖心,籠絡了後宮的嬪妃,穩坐後位。
她才不信,她真如外表那般單純無知。
今日這一局明顯就是衝著她來的,皇後想要栽贓陷害她,隻得做偽證。
但她找錯了人,秦明此人公正不阿,明察秋毫,他手底下絕不會出現冤假錯案。
皇後這次,怕是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秦明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端嬪娘娘莫要緊張,臣隻是做個例行詢問,若是無事,自會派人將您送回去。”
姚楚邁步過去,端坐在椅子上。
她父親和秦明私交甚篤,姚琴兩家也算得上世交。
就算秦明不會護短,有他在,至少能保自己免受不白之冤。
她一點兒也不緊張。
“秦大人有話直說,本宮絕不會有任何隱瞞。”
“隻是,本宮身邊的婢女平日隻負責殿內的起居日常,許多事都不清楚,還請秦大人不要太為難她。”
說這句話的時候,姚楚的姿態放得很低。
秦明自然也看得出來,她在求自己。
秦明擺擺手,回道:“大理寺行事,自有一套章程,娘娘先管好眼前事吧。”
“今晚皇後娘娘在禦花園遇險,鳳體違和,端嬪可知此事?”
姚楚垂眸,“本宮一直在清寧宮,未曾踏出一步,用過晚膳後早早就歇下了,至於皇後娘娘遇險一事,並不知情。”
“不知娘娘現在如何,身子可安好?”
秦明眼簾半遮,精瘦的麵龐沉靜肅穆,就連眼角的皺紋都紋絲不動,讓人從中揣度不出半分情緒。
他沒有回答姚楚的話,
“那條宮道是皇後娘娘從太極殿回坤寧宮的必經之路,負責掃灑的宮人半個時辰會去清掃一次,可偏偏就在這半個時辰之間,有人將菜油倒在了路上。”
菜油?
姚楚眉頭微挑。
給皇後抬轎的太監都是穿的內務府特製的防滑鞋,尋常油汙根本不足為懼。
她以前在林美人麵前特意提過此事,她怎麼還會用這種手段,真是蠢鈍至極。
姚楚轉瞬即逝的表情,落在秦明眼中。
瞳孔微微放大,他往身後的太師椅靠了靠。
姚楚也算是她從小看到大的,這孩子性情內斂,行事穩重,這件事不像她的風格。
眼下看她的表情,對禦花園的事應該並不知情。
他話鋒一轉,“端嬪娘娘從昭和寺回宮的時候,是否帶了寺裡的檀香一起回宮?”
“是,剛好寺裡新製了一批檀香,住持贈了本宮一些。”
姚楚頓了頓,有點詫異,“怎麼?秦大人覺得香有問題?”
“娘娘覺得呢?”秦明反問。
姚楚笑了笑,“這是住持親自給本宮的,當日慧昭儀也在,而且本宮的小佛堂裡用的就是這些香。”
“若香有問題,本宮豈不是最先發現?”
說完,姚楚就察覺出不對勁。
這些香,除了她在用,還有一些送到了太皇太後宮裡。
那日在坤寧宮,皇後提醒她和慧昭儀,既然回宮了,就準備一點兒心意送到壽安宮,以表懺悔。
慧昭儀送的是一塊開過光的玉牌,自己則送了一盒檀香過去。
難不成,真是檀香出了問題。
姚楚心中駭動,儘量保持麵上冷靜,問道:
“秦大人,本宮還曾送過一些去壽安宮,您特意問起此事,難道是太皇太後出了事?”
秦明未回話,臉色越發陰沉,語氣陡轉嚴厲,“娘娘受太皇太後責罰,在昭和寺祈福一個月,因此對太皇太後懷恨在心,不惜在檀香上動手腳,以致太皇太後中毒病倒。”
“娘娘,認還是不認?”
姚楚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怎麼好端端的,扯到這件事上來了。
皇後!
原來皇後做的局,在這裡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