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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無悔(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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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的夏收說到就到。儘管春日裡拉糞累得要死,可因為這是下鄉後頭一次夏忙,大家都摩拳擦掌,看社員收拾碾麥時要用的木杈木鍁,瞅電工檢修打麥時要用的脫粒機;特彆是拿著塬上因為麥薄、自古來專用的芟麥的芟子,掄呀舞的,都懇求隊長,讓自己參加那既要強壯、更還須善使巧力的芟麥人行列。

場頭的青稞和大麥先黃了。割倒後,清除淨麥茬和根,派人吆著牛拉的碌碡,一遍遍把場碾光。此時,除準備夏忙農具的人以外,大多數男女勞力都派往塬塄的早包穀地裡,趕忙前再鋤一遍草。

那天下午,剛鋤到從塬塄到村裡的小路邊,聽幾個婦女嚷嚷道:“快看!d這是把誰給領來了?”

“是個解放軍呀!”

“喲,臉白淨得很!像個姑娘!”

“個子怕低了些……”

我聽著心裡一震。這段時間,d甩了我另找城裡“乾部”的說法,經發酵已傳得儘人皆知。所有對她的鄙薄和奚落,我清楚固也有對我的同情,但無論社員還是組裡的知青,其實多半是出於農村人和“淪落農村”的本能,憎厭d對農村人和農村的“背叛”——可d卻錯了:不管存心向“輿論”示威,還是想報複我,她采取的看似“勇敢”的做法,卻是把眾人的猜測、議論和非難等,由暗挑明,以致事與願違,有了她肯定也始料不及的難堪的結果。

看著她傲然挺胸,領著那稍顯靦腆的軍校學生b,越眾人目光而過,我忽然異常平靜。而後,又開始不安,不知為她,還是為了必將會再落進“染缸”的倒黴的我。

傍晚,隨下工人群回來。在我們那灶屋前,我看見先回的同學們站著蹲著,像往常一樣敲碗筷等著開飯,唯隻有l、d和那個b站在一起,笑容滿麵地說著什麼。我提著鋤過去,敲擊的碗筷聲忽然停息,有人還偷偷看我。我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徑直朝灶屋裡走去。正要進門,卻被l叫住:“哎,過來過來!介紹個老校友你認識認識……”

我隻好硬忍著過去。其實,用不著介紹,b畢業前尚還在我們學校時,記不清因什麼事曾打過招呼。我強捺住對l的憤怒,掛出些笑容對b道:“嗬,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是公社支左的解放軍,沒想到是校友哦……啥時來的?”

b或許知道些我和d的事,便略顯尷尬,過來要和我握手。

“彆!彆!我這手乾農活臟得很!”我躲開他伸出的手,摸顆煙點著,笑道,“怎麼?來聯係派部隊幫我們夏收,還是到公社支左哪?”

b愈顯得難堪。d站在一旁怒睜兩眼,恨恨地瞪著。恰這時做飯的同學喊大家吃飯,我於是道聲“對不起”,這才強做從容,躲開了連一幫同學都眼裡放電的這一“不期而遇”。

如若b第二天就走,或許事還少些。可d的犟勁兒已被惹起——既然“眼裡揉不得沙子”,那就給你們“揉到底”!結果b在我們這兒連住幾天,還當真“支援夏收”,鬨出了一連串既讓她倆難堪,又讓我渾身張嘴都難得說清的不愉快。

我儘量回避。然而,總是有熱心的“耳報神”們,時時將她倆的事飛快傳來。說臨到要吃飯時,做飯的女生逼她倆交糧票交錢;說隊裡一幫婆娘攆著b叫“d的老漢”,向她倆討要喜糖;說晚上在場上打麥,男生們要b給脫粒機喂麥捆,一幫人都爬上麥垛,嬉笑著用麥捆朝他身上砸……我聽著說不出是個啥滋味;但偶爾與d相遇時,從她滿帶著恨意的眼裡,我知道從今往後,我絕對已成了她的“仇人”。

這情景一直延續到b臨走那天傍晚。d挽他剛走出我們的院門,小l與幾個男生就來找我,揎袖舞拳地道:“頭兒,就等你發話了!咱哥兒幾個已商量好,抄近路繞到他龜孫子前頭,等d一離開,拿個蛇皮袋把這貨蒙了頭,推他到高乾渠裡去逍遙自在……”

我心裡一驚。乖乖!這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監”,鬼知道是個啥心理,他們又因何與那個和他們毫不相乾的b,有恁大的仇氣?遂趕忙勸阻。死活不依的這幫人,隻好惱羞成怒底罵我“窩囊廢”、“假正經”、虛偽無能的“亞曆山大·卡列寧” ……我又能作何解釋?唉,假如d真是被惡魔虜去的孔雀公主,我相信我絕不會比召樹屯王子差;可事實並非如此,奪走d的,甚至連b都不是,而是她業已改變的心……

我徹底熄滅了已經在心裡熄滅的感情。

然而,由d挑起的風波,並不肯止息。首先是知青,連外隊熟悉或不熟的男女生們,都沆瀣一氣,見了她如同遇見麻瘋病人。再是隊裡的婦女,因見不得d的“攀高枝”,更有點兒“牆倒眾人推”,從此把d這個婦女隊長不當回事,戲娚謔逗,起哄挑釁,目的的是少出力少乾活,尤其在欺負得d掉眼淚時,能一哄而散,跑回家做飯給孩子喂奶。

d於是“擒賊先擒王”,把滿腔仇恨都記在我的賬上。那天傍晚,他說要與我談談。剛走出村子,她就丹鳳眼圓睜、柳眉倒豎,氣勢洶洶地道:“同學三年多,到現在我才算認識你!”

我不想多說,便道:“認識就好,是l幫你認識的吧?”她怒道:“少胡扯!你煽動社員和同學整我,怎這麼心胸狹隘、卑鄙無恥?”

我苦笑道:“你也太抬舉我了吧?就算我心胸狹隘、卑鄙無恥,為了你我的事想報複你,可我憑啥去煽動彆人?在同學中我早被l搞臭,在社員那兒,你是隊乾部我隻是個勞力,我煽動誰聽我呀?”

她有些語塞,隻仍是怒睜眼看著我。

我道:“你壓根就不該找我算賬!要怪就怪你和l,乾嘛把啥事都公開?整我的‘小資產階級情調’,我自認倒黴;可大家咋看待你,跟我有啥關係呀?”

她似乎也無話可說。

d的無理,倒還在情理中。l的又一次出麵,卻讓人怒不可遏。與d談話不歡而散後,l就找我“談心”,竟然拿那天我不和b握手說事,批我“不顧大局”、“心胸狹窄”,煽動不明真相的同學和社員搞臭d……我登時就火冒三丈,噎他道:“那個b是你姨夫還是你姑父?我夠給你們麵子了!打左臉我忍了,你還非要我把右臉也伸給人打呀?滾!跟你姑你姨談去,少在我麵前賣膏藥!”

如此關係緊張了一段。後來,全國“清查五·一六” 開始,公社調學生充實駐隊工作組。l遂推薦了我,也沒人反對。於是,我終於跳出這“是非窩”,在外麵“混”了近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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