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王大山開口,便直接道:“王大山,你聚攏鄉勇,護村保民之心可嘉。
然武功一道,凶險莫測,貧道法不輕傳,此事不可!”
王大山眼中熾熱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臉上血色褪儘,嘴唇哆嗦著,卻不敢爭辯,隻是重重磕了個頭,肩膀垮了下來。
宋老三也是一臉失落茫然。
玄清話鋒一轉,目光落在宋老三身上:“不過,宋老三,貧道觀你昨日廝殺,倒有幾分血勇蠻力,性子也算直樸。
貧道這裡有一套強身健體、防身禦敵的‘伏虎拳’,可傳與你。
但你需立下重誓:此拳隻可自用,絕不可私授他人!”
宋老三猛地抬頭,呆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旁邊的王大山反應極快,猛地扯了他衣角一下,低喝道:“三哥!道爺青眼,天大的造化!還不快叩謝道爺!發誓!快發誓啊!”
宋老三這才如夢初醒,慌忙以頭搶地,砰砰作響,指天畫地地發下毒誓:“蒼天在上,厚土在下!俺宋老三今日得道爺傳藝,絕不私傳旁人!”
這誓言之中,連後果都沒有明言,可見宋老三此刻已經有了他意。
但對此玄清也是裝作不知。
他點點頭:“記住你的誓言。進來。”將宋老三喚入院中。
小院裡,玄清將一套剛猛直接、大開大闔的“伏虎拳”演練開來。
招式簡單,卻勢大力沉,最合宋老三這等身強力壯、不通技巧的莽漢。
他教得也快,隻將拳路、發力關竅講解了三遍,便不再多言。
至於宋老三能領悟多少,記住幾分,全看他自家悟性。
事畢,玄清不再停留。
宋老栓帶著全莊老幼,千恩萬謝送至村口。
那頭青驢頸下銅鈴“叮鈴”作響,齊雲牽著驢子,和玄清在眾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沿著土路,漸行漸遠,轉瞬便消失在田野儘頭。
暮色熔金,遠山如鐵。
一道孤影釘在蜿蜒山道中央,靛青道袍染透殘陽血色。
男子懷抱三尺青鋒,脊背挺直如鬆。
山風卷起他額前碎發,露出底下沉靜的雙眼。
五條黑影堵住去路,刀鋒映著將熄的天光,淬出森冷。
為首惡漢敞著毛茸胸膛,兩柄板斧交叉胸前,斧刃豁口處凝著暗褐血痂,其正咧嘴笑著,黃牙森然。
“錚!”
秋風掠過枯草尖的刹那,男子懷中青鋒驟然龍吟!
劍光一閃之下,其人也頓時化為一道黑影,極速衝出!
劍尖震顫如蜂鳴,撕裂空氣的銳嘯壓過風聲,直刺右側賊人咽喉。
那人刀剛舉起,喉間已爆開一點紅梅,哼也未哼便仰倒。
“找死!”
板斧惡漢怒吼,雙斧卷起惡風攔腰斬來,勢若開山。
男子足尖一點,踏鬥步展,人如風中柳絮貼著斧刃滑開。
反手一劍,劍光綿綿不絕,劍光如蛇纏上另一名嘍囉手腕。
“啊!”慘嚎聲中,持刀的手齊腕而斷。
劍勢未絕,順勢抹過脖頸,帶起一蓬血霧。
剩餘兩人肝膽俱裂,刀法已亂。
男子身形再轉,劍勢陡然沉雄,劍脊橫拍,勢如巨岩砸落。
“鐺!”一柄鋼刀脫手飛出。
劍鋒隨即毒蛇般鑽入空門,劍光爆裂!
噗嗤!心口洞穿。
最後一人轉身欲逃,男子足踏天罡,身若驚鴻掠過。
劍尖挑起一弧青蒙蒙的寒光,自後頸沒入,喉前透出!
瞬息之間,四具屍身撲倒塵埃。
“小雜毛!爺爺剁碎了你!”惡漢目眥欲裂,雙斧舞成兩團烏沉沉的旋風,瘋虎般撲來。
斧風刮麵生疼,卷起地上砂石枯葉。
男子不退反進!
劍光如電,點刺斧影縫隙,叮當火星亂濺。
惡漢回斧格擋,劍勢陡變,水行柔韌,劍身如藤貼斧滑過,直削對方手腕!
惡漢急撤,斧柄險險擋住劍鋒。
土行劍起,沉猛如嶽,劍脊硬撼斧刃!“鏘!”金鐵交鳴震耳。
惡漢虎口發麻,斧勢一滯。
火行劍接踵而至,劍光爆裂如雷!
直刺心窩!
惡漢驚駭旋身,板斧勉強架開,胸前道袍已被劍氣撕開血口。
就在他舊力方儘,新力未生之際。
乙木驚蟄!
齊雲身形似風中青竹搖曳,劍光卻如春雷炸響,帶著一股生生不息的殺伐銳氣,自下而上斜撩!
嗤!
血光迸現!
一隻緊握板斧的毛手齊腕飛起!
惡漢的慘嚎被掐斷在喉嚨裡。
兩道身影交錯而過,凝立。
殘陽如血,將二人身影拉得狹長,拓印在崎嶇山道上,宛如兩尊沉默的黑色剪影。
風停了一瞬。
那魁梧的剪影脖頸處,一道細長的紅痕驟然裂開!
鮮血如同壓抑已久的暗紅噴泉,在暮色中飆射出淒厲的弧度。
黑影晃了晃,轟然仆倒,再無聲息。
錚!
男子手臂微震,青鋒長劍發出一聲清越顫鳴。
劍身上淋漓的血珠被沛然勁力震脫,甩出一道筆直、鋒銳的血線,深深印入黃土。
“叮鈴…叮鈴鈴!”
清脆空靈的銅鈴聲,自道旁山林幽徑悠悠蕩來,不急不緩,踏碎了死寂。
男子挽了個利落的劍花,長劍精準歸鞘。
他猛地轉身,臉上冷冽儘消,化作明朗笑意,快步迎向林間踱出的青驢。
“師叔!幸不辱命,剪道強賊,儘誅於此!”
二人自是玄清與齊雲。
辭了宋家莊,轉眼竟是一月有餘。
霜風漸緊,染得山道旁林木蕭瑟,枯葉打著旋兒貼地亂走。
這路上光陰,多在劍光與拳影裡淌過。
玄清授齊雲“五行驚雷劍”,一招一式,剝繭抽絲。
劍是殺器,光練不行,得見血,得聽刃破風的尖嘯,得嘗生死一線的寒意。
巧的是,荒山野徑,總有不長眼的毛賊撞上來。
或三兩個,或七八人,提刀弄棒,麵目猙獰地跳將出來,吼些“留下買路財”的醃臢話。
玄清便退開一步,袖手旁觀,眼神淡得像遠處山嵐。
齊雲便提劍衝上。
初始,齊雲使劍尚澀滯,被賊人蠻力震得手臂發麻,腳下踉蹌。
玄清偶在緊要處,吐出一兩個字:“左肋。”或“下盤,虛了。”
聲音不高,卻如錐子紮進齊雲耳中。
他便依言擰身、沉腰、遞劍。
後麵劍招漸熟,劍光過處,隱隱有劍風低嘯,雖微弱,卻已能懾得尋常賊寇心頭一悸。
離莊第三日,宿於一座破敗山神廟。
五臟拳最後一道關隘——肝竅,也終於衝開!
五臟拳,至此終是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