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這鬼天氣!這破路!”張強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聲音在風吼中被撕扯得斷斷續續。
“娟子,跟緊點!彆滑倒!”
話音未落,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擔憂,前方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呼!
“啊——!”
走在齊雲前麵一點的李娟,腳下一滑,踩在路基邊緣一處被雨水泡得鬆軟的泥塊上!
她身體瞬間失衡,慌亂中本能地伸手去抓旁邊的劉文!
劉文猝不及防,被她一帶,兩人如同滾地葫蘆般,驚叫著從陡峭的路基邊緣翻滾下去!
“娟子!劉文!”張強目眥欲裂,伸手去撈,卻隻抓了一把冰冷的雨水和空氣。
變故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糟了!”齊雲眼神一凝,沒有絲毫猶豫,肩膀猛地一聳,將沉重的蛇皮袋“哐當”一聲甩在泥濘的路基上。
兩人幾乎同時,手腳並用地順著李娟和劉文滾落的軌跡,滑下濕滑陡峭的土坡。
“小心石頭!”齊雲低喝一聲,提醒同伴。
坡上碎石嶙峋,荊棘叢生,滑下去的速度極快。
“哎喲!我的腳!”
“嘶…疼死了!”
剛滑到坡底,混雜著痛苦和驚恐的呻吟就從下方濃密的灌木叢和黑暗中傳來。
“李娟!劉文!你們在哪?”張強焦急地喊著,聲音在雨幕和樹林的回響中顯得有些單薄。
“這…這裡!”是李娟帶著哭腔的聲音,充滿了痛楚。
齊雲循聲撥開濕漉漉的灌木枝葉,動作迅捷而穩定。
張強從隨身的挎包裡掏出一支老式鐵皮手電筒,“啪嗒”一聲按亮。
昏黃的光柱刺破黑暗和雨簾,首先映照出劉文的身影。
他正掙紮著從一堆枯枝爛葉裡坐起來,渾身泥濘,臉上被劃了幾道血痕,捂著胳膊齜牙咧嘴,但看起來並無大礙。
光柱隨即移動,聚焦在幾步之外。
李娟半躺在地上,背靠著一塊黑乎乎的東西,正掙紮著想用手撐地站起來。
她臉色慘白,雨水混合著泥漿糊在臉上,頭發淩亂地貼在額角。
她剛試圖用左腳發力,一股鑽心的劇痛猛地襲來!
“啊——!”她痛呼出聲,身體一軟,又跌坐回去,眼淚混著雨水滾落,“腳…我的腳扭了!好疼!”
“娟子彆動!”劉文見狀,顧不得自己,連忙想爬過去。
就在這時,李娟下意識地用手撐住身後那塊給她提供了一點支撐的“石頭”,想借力調整姿勢。
昏黃的手電光恰好打在她手扶的位置。
那不是石頭。
青灰色的表麵,粗糙的質感,雨水衝刷下,隱約可見幾行模糊的、被歲月侵蝕的刻痕——豎排的繁體字。
李娟的手猛地一縮,如同被烙鐵燙到。
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借著那昏黃的光線,死死盯著自己剛剛扶過的地方。
墓碑!
那是一塊半埋在泥土和枯葉中的、殘破的墓碑!
“啊——!!”
比腳踝劇痛更淒厲十倍的尖叫猛地從李娟喉嚨裡爆發出來,瞬間蓋過了風雨聲,充滿了極致的恐懼,“碑!是墓碑!!”
她嚇得魂飛魄散,手腳並用地向後蹭,仿佛要遠離那塊冰冷的石頭,卻再次牽動了扭傷的腳踝,痛得她渾身抽搐,隻剩下無助的嗚咽。
“什麼?”劉文和張強聞聲看去,手電光徹底籠罩了那塊青石。
那確鑿無疑的墓碑形狀,以及上麵模糊但依稀可辨的“顯考”、“諱”、“之墓”、“歿於庚午年”等字樣。
張強臉色發白,強自鎮定,聲音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怕…怕什麼!不就是塊石頭嗎!刻了字的石頭!
荒山野嶺的,有墳頭不是很正常!”
他像是在說服彆人,更像是在說服自己,“建國都多少年了!破除封建迷信!哪來的鬼!”
劉文也咽了口唾沫,雨水流進嘴裡都渾然不覺,結結巴巴地附和:“對…對對!張強說得對!墓碑而已,就是塊石頭!
世上哪有什麼鬼!都是自己嚇自己!娟子你彆怕!”
他一邊說,一邊想靠近李娟,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瞟向周圍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仿佛那黑暗中潛藏著無數雙眼睛。
手電光開始慌亂地向四周掃射。
光柱所及之處,更多的輪廓在風雨飄搖的樹林陰影中顯現出來。
歪斜的、斷裂的、半埋土中的墓碑,不止一塊!
殘破的石供桌,傾倒的石獸。
這裡赫然是一片廢棄已久、早已無人祭掃的荒墳野塚!
雨水衝刷著墳頭的泥土,形成一道道渾濁的小溪,空氣中彌漫著潮濕泥土、腐爛枝葉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陳舊的石腥氣。
齊雲站在李娟身旁,沉默地看著張強和劉文強作鎮定的表演,聽著他們蒼白無力的“石頭論”和“無鬼論”。
他嘴角極其細微地扯動了一下,一個無聲的弧度。
沒有鬼?
希望如此吧。
“好了!”齊雲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風雨聲和張強等人的自我安慰,讓慌亂的幾人稍稍安定下來。
“李娟腳扭傷了。”他目光掃過眾人,“我來背她上去。”
他的語氣平淡。
張強和劉文一愣,看看齊雲並不算特彆魁梧的身材,但想到此前齊雲一人扛著那沉重的行禮也很是輕鬆,也都知道,齊雲的力氣是他們中最大的!
“齊哥,這坡太滑了,你一個人背她上去行嗎?
要不我們……”劉文有些猶豫。
“沒事。”齊雲打斷他,直接走到李娟麵前,蹲下身,“上來。”
李娟此刻哪還顧得上男女間的羞澀,巨大的恐懼和腳踝的劇痛讓她隻想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她忍著痛,帶著哭腔“嗯”了一聲,在劉文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趴到了齊雲背上。
齊雲雙手托住她的腿彎,穩穩地站了起來。
李娟很輕,對他被五臟拳打熬過、又被絳狩火溫養過的體魄而言,這但重量不算什麼。
就在他背起李娟,準備轉身尋找落腳點往上爬的瞬間,他托著李娟腿彎的手指,無意間觸碰到了李娟剛才扶過的那塊冰涼墓碑的邊緣。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陰冷滑膩的觸感,如同毒蛇的信子,順著他指尖的皮膚瞬間鑽入!
與此同時,他心竅中那點溫熱的絳狩火種,毫無征兆地輕輕一跳!一股灼熱的氣流瞬間湧向指尖,將那絲陰冷感瞬間驅散、焚滅!
齊雲的動作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不是錯覺。
這墓碑,這荒塚,果然不乾淨。
一絲陰穢之氣,如同附骨之疽,藏在這冰冷的石頭裡。
他不動聲色,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隻是托著李娟的手更穩了些,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濕滑的土坡,尋找著最佳的攀登路徑。
“張強,劉文,你們倆先上去,在上麵接應,幫忙拉一把。”齊雲冷靜地分配任務。
“好…好!”張強和劉文如蒙大赦,連忙手腳並用地往上爬,也顧不上泥濘了。
回到道路上。
風雨更狂了,仿佛無數冰冷的鞭子抽打著天地。
他們狼狽地抹開臉上的雨水,焦急地向前望去,心臟猛地一沉。
前方,那代表著隊伍和希望的昏黃光暈,隻剩下遠處雨簾中一個模糊的、搖曳的小點!
隊伍早已遠去,風雨的咆哮吞沒了他們滑落和救援的聲響,根本無人察覺少了四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