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了目的地,我們便向蜀山眾人告辭。
青玄真人將我們送到度假村門口,再三拜謝,並將那兩篇功法視若珍寶地拓印下來,準備帶回山門。
臨彆前,淩青竹走上前來,她清冷的眸子裡,此刻多了一絲彆樣的神采。她看著我,又看了看元昊,最終對我說道:“江先生,昆侖之行,非同小可。昆侖掌門雄才大略,為人更是霸道。您……請多加小心。”
“多謝。”我點了點頭。
“若有需要,蜀山願為先生臂助。”她的話語很輕,但分量極重。這代表著,蜀山派願意為了償還這份恩情,不惜與昆侖對上。
元昊聞言,心中百感交集。曾幾何時,昆侖與蜀山還是針鋒相對的宿敵,而現在,一切都因為眼前這個男人而改變了。
坐上車,越野車再次啟動,這一次,目標是遙遠的昆侖山脈。
車內的氣氛,比來時更加微妙。
元昊坐在副駕,雙手緊緊握著,內心正在進行著天人交戰。一邊,是生他養他,待他恩重如山的師門;另一邊,是為他指明了真正修行大道的江前輩。他很清楚,江先生此去昆侖,必然會與師門產生巨大的衝突。
“你在想,該幫誰?”我一邊開車,一邊淡淡地問道。
元昊身體一僵,仿佛心思被完全看穿。他沉默了片刻,苦澀地說道:“弟子……不知。師門恩重如山,前輩恩同再造。元昊……心中很亂。”
“這不叫亂,這叫‘擇道’。”我目視前方,語氣平靜,“你所要選擇的,不是幫我,也不是幫你師門。而是在‘宗門之利’與‘修行之真’之間,做出選擇。”
“宗門之利……修行之真……”元昊喃喃自語,咀嚼著這八個字。
“你的師門,想要的是維護昆侖的霸主地位,是掌控整個古武界的話語權。這是‘利’。”我繼續說道,“而你,已經看到了神海之上的風景,窺見了金丹大道的門檻。這是‘真’。當‘利’與‘真’發生衝突時,你的心,會告訴你該走向何方。”
我沒有再多說。
車子一路向西,窗外的景色從秀美的山川,逐漸變得蒼涼、雄渾。海拔在不斷攀升,空氣也變得稀薄起來。
當連綿的雪山出現在天際線時,元昊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他的眼神,不再有迷茫和掙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與清明。
他似乎做出了決定。
“前輩,”他轉過頭,鄭重地看著我,“弟子明白了。昆侖的強大,不應建立在一件外物之上,而應建立在真正的‘道’上。若師門執迷於‘利’而棄‘真’,那便不是弟子心中所向往的昆侖了。”
他對著我,深深一拜。
“此行,元昊願為前輩引路,並儘力斡旋。若……若最終無法兩全,元昊,願追隨前輩,求索大道真諦!”
我欣慰地點了點頭。這塊璞玉,終於開始綻放他應有的光芒。越野車無法再前進,我們停在了昆侖山腳下的一處補給站。剩下的路,需要步行。
元昊換上了一身昆侖派的白色勁裝,在前方引路。他行走在冰雪覆蓋的山路上,如履平地,每一步都蘊含著某種特殊的韻律,與這片天地隱隱相合。這是昆侖的獨門身法“踏雪無痕”。
我和一一跟在後麵,悠閒得像是來登山的遊客。一一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小臉凍得紅撲撲的,卻興奮異常,不時抓起一團雪,好奇地捏弄著。
昆侖山的山門,遠比蜀山更加宏偉、也更加森嚴。一座巨大的牌坊矗立在風雪中,上書“萬山之祖”四個龍飛鳳鳳舞的大字,氣勢磅礴。
看到元昊歸來,守山弟子先是驚喜,隨即又看到他身後的我和一一,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聖子,您回來了!這兩位是?”
“這位是江前輩,於我有大恩。這位是前輩的女兒。”元昊沉聲說道,“我要立刻麵見掌門和諸位長老,有天大的要事稟報。”
守山弟子不敢怠慢,立刻通傳。
很快,我們便被引著,穿過層層殿宇,來到了一處懸於萬丈絕壁之上的平台。
這裡,便是昆侖的“問道崖”。
崖坪由一整塊巨大的白玉鋪成,光滑如鏡。崖邊雲霧繚繞,深不見底。那便是昊天鏡。
鏡麵並非實體,而是一團不斷旋轉的、柔和的清光,散發著浩瀚而古老的氣息。隻是看上一眼,就讓人心神寧靜,仿佛一切雜念都被洗滌乾淨。
而在石台前,早已站著數位氣息淵深的老者。為首一人,身穿紫色鑲金邊的道袍,頭戴玉冠,麵容威嚴,不怒自威。他,正是當代昆侖掌門,被譽為古武界第一人的,玄天宗。
玄天宗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他先是掃了一眼元昊,微微點頭,隨即,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他看不透我。
就像一片深海,表麵風平浪靜,內裡卻不知隱藏著何等恐怖的力量。
“昊兒,你回來了。”玄天宗緩緩開口,聲音洪亮,在山崖間激起回音,“你說有天大的要事,還帶了兩位客人。不知,所為何事?”
元昊上前一步,正要開口。
我卻攔住了他,微笑著,直接對上了玄天宗的目光。
“我來,是此行目的是為取走昊天鏡。”
一言出,滿場皆驚。
整個問道崖上,瞬間劍拔弩張,空氣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我的話音剛落,整個問道崖上的溫度仿佛都驟降了幾分。
玄天宗身後的一位脾氣火爆的紅臉長老,當即怒喝出聲:“大膽狂徒!安敢覬覦我昆侖神物!拿下!”
幾名昆侖護法長老氣息暴漲,身形微動,瞬間就要結成陣勢將我圍困。問道崖上,風雪都似乎被這股凜冽的殺意攪動,變得狂暴起來。
玄天宗雖然沒有立刻發作,但那雙威嚴的眸子裡,也已是寒芒閃爍。他執掌昆侖數十年,從未有人敢在他麵前,如此赤裸裸地揚言要取走昆侖的根基。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元昊猛地跨出一步,擋在了我和昆侖眾長老之間。
“師尊!諸位師叔!請息怒!”他高聲喊道,聲音因急切而顯得有些嘶啞,“這位江前輩,就是弟子在電話中向您稟報的那位……點化了弟子修行之路的絕世高人啊!”
此言一出,正欲動手的幾位長老身形猛地一頓,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玄天宗那如利劍般迫人的氣勢也是一滯,他銳利的目光在我與元昊之間來回掃視,充滿了審視與懷疑:“昊兒,你說什麼?他……就是你說的那位一語道破我昆侖百年修行之障的‘前輩’?”
他實在無法將電話中那個讓他心神劇震、甚至不惜放下掌門身段想要親自拜訪的“高人”,與眼前這個帶著女兒、看似平平無奇的年輕男子聯係在一起。
“千真萬確!”元昊急切地解釋道,“師尊,您還記得弟子所說的‘神海化泉,泉眼生真水’的理論嗎?那正是江前輩在天山月牙泉邊,點化弟子與蜀山淩青竹的!蜀山派也因此受了前輩大恩,這才讓弟子與淩青竹的論劍之約,化乾戈為玉帛!”
他三言兩語,便將天山發生的事情,以及我與蜀山之間的淵源,快速地講述了一遍,並詳述了蜀山得到江修遠的《小煉器訣》《凝丹正解》的深意。
聽完元昊的敘述,問道崖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昆侖眾長老臉上的敵意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撼與驚疑。他們都是昆侖的核心高層,自然知道“神海化泉”這個理論對於昆侖意味著什麼,更不用說《小煉器訣》《凝丹正解》的作用。那是足以顛覆他們現有修行體係,指引他們走向更高境界的無上真言!
玄天宗眼中的寒芒,也終於緩緩收斂。他重新審視著我,目光深邃如海。如果元昊所言非虛,那麼眼前這個人的價值,將遠遠超過一麵昊天鏡。
他揮了揮手,示意眾長老退下。那股劍拔弩張的氣氛,終於緩和了下來。
“原來是江先生當麵,玄天有眼不識泰山,失敬了。”玄天宗對著我微微拱手,語氣雖然客氣了許多,但依舊帶著身為一派之主的威嚴與審慎,“隻是,先生既是點化昊兒的高人,為何一開口,便要取我昆侖鎮派之寶?這讓玄天,實在難以理解。”
他將“高人”與“強取”這兩個矛盾的行為放在一起,言語間,依舊帶著一絲質問。
我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