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和堂照常開門。
我依舊是那個給人看病針灸的江醫生,一一也依舊在後院陪著淩清竹“漂亮姐姐”。
秦沐瑤來得很早,她顯然聽說了昨晚的事,一臉的擔憂和自責。
“江先生,對不起……趙瑋他……”
“無妨,事情已經解決了。”我打斷了她的話,遞給她一杯剛泡好的清茶,“靜心。”
秦沐瑤看著我平靜如常的樣子,心中的擔憂也漸漸平複下來。她知道,那個趙瑋,恐怕是踢到了一塊他永遠無法想象的鐵板。
午後,陽光正好。
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在一眾隨行車輛的簇擁下,停在了醫館門口。
車門打開,一個頭發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者,在趙瑋父親,也就是那位部委高官趙興邦的攙扶下,走了下來。
趙瑋跟在最後麵,臉色蒼白,神情萎靡,眼中充滿了恐懼,再也不見昨日的囂張跋扈。
“海市林振南之子林衛國、孫女林清菡,拜見江先生!”
一個洪亮的聲音,從另一輛車旁傳來。
我抬眼望去,隻見一個身形挺拔、麵容堅毅的中年人,正領著一個女孩,快步走來。
我有些意外,沒想到林家的人,會和趙家的人一起來。
趙興邦扶著老者,也就是趙家的老爺子趙世功,走到了我的麵前。
“江先生,老朽趙世功,特為我那不成器的孫子,向您賠罪來了!”趙老爺子雖然年邁,但氣勢不凡,他對著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身後的趙興邦和趙瑋,也跟著鞠躬。尤其是趙瑋,身體抖得幾乎站不穩。
昨晚刀疤臉等人回去後,將那神鬼莫測的經曆一說,趙瑋還沒當回事,以為是裝神弄鬼。可當晚,他便做了個噩夢,夢到自己墜入無邊地獄,受儘折磨。那種深入靈魂的恐懼,讓他徹底崩潰了。
趙興邦得知此事,大驚失色,立刻向自家老爺子彙報。趙世功久經風浪,一聽便知,孫子這是惹到了手眼通天的奇人異士。他不敢怠慢,立刻想辦法打聽我的來曆。
巧的是,他與林振南是舊識。電話打過去一問,林振南聽完描述,隻說了一句話:“趙兄,你惹到了救我性命的江神醫,神秘莫測,與蕭敬天和秦振邦關係不一般!不想趙家覆滅,就立刻、馬上,帶上你那孫子,負荊請罪!”
於是,便有了眼前這一幕。
林衛國也上前一步,恭敬地說道:“江先生,趙家之事,我爺爺已經知曉。他老人家身體不便,特命我與清菡前來,一是為趙家做個見證,二是……代他老人家,再向您問安。”
林清菡也跟著,怯生生地喊了一聲:“江先生好。”
我看著眼前這兩撥人,心中了然。
“我的話,想必你們已經聽到了。”我指了指醫館門口的空地,語氣平淡。
趙瑋聞言,身體一顫,臉上血色儘失。
趙世功歎了口氣,對自己孫子喝道:“孽障!還不快去!先生讓你跪,是給你活命的機會!”
趙瑋不敢有絲毫違逆,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走到醫館門口,雙膝一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趙瑋跪在那裡,一動不動。
往來的街坊鄰居,看到這一幕,都好奇地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他們不知道這個開豪車的年輕人犯了什麼錯,竟要在這小小的醫館門口,受此懲罰。
趙世功和趙興邦父子,則一臉羞愧地站在一旁,不敢有絲毫怨言。他們明白,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對方沒有取走趙瑋的性命,甚至沒有廢掉他,隻是讓他跪一個時辰,這已是天大的慈悲。
我沒有再理會他們,而是將目光轉向了林清菡。
“你爺爺,身體如何了?”我問道。
林清菡連忙回答:“多謝江先生關心,爺爺自從上次得到您的醫治之後,每日靜心養氣,身體比以前好多了。他還時常念叨,說先生您是林家的再造恩人。”
我點了點頭,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你似乎,有些心事?”
林清菡嬌軀一震,有些驚訝地看著我,隨即低下頭,小聲說道:“什麼都瞞不過先生。我……我最近由於集團工作壓力有點大了,晚上總是睡不好。”
這確實是她的一樁心事,但更深層的原因,是家族的變故和未來的迷茫,讓她這個年紀的女孩,承受了太多的壓力。
我笑了笑,從藥櫃裡,取出一個小巧的香囊,遞給她。
“這裡麵,放了些安神的藥材。你帶在身上,可讓你心神寧靜,安然入睡。”
這香囊裡的藥材,自然是我用靈氣滋養過的。其功效,遠非普通安神藥可比。
“啊……謝謝江先生!”林清菡雙手接過香囊,隻覺得一股清雅的異香撲鼻而來,瞬間讓她那有些煩躁的心緒,平複了許多。她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將香囊收好,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感激與崇拜。
一旁的林衛國,看到這一幕,心中更是感慨萬千。
再看看門口跪著的趙瑋,和一旁如履薄冰的趙家父子。
林衛國深刻地體會到,什麼叫“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這位江先生,他武功高強,醫道通神,卻又心懷著俯瞰眾生的慈悲。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
當陽光偏西時,趙瑋終於結束了他的懲罰。他被人扶起來時,雙腿早已麻木,幾乎無法站立,但他的眼神,卻變了。
那裡麵,沒有了怨毒,沒有了囂張,隻剩下一種劫後餘生的空洞與敬畏。
這一個時辰,他想了很多。他那二十多年順風順水的人生,在這位江先生麵前,脆弱得就像一個笑話。
趙世功領著趙家父子,再次來到我麵前,深深一躬。
“多謝先生,手下留情。我趙家,必將嚴加管教子孫,日後若有差遣,萬死不辭!”
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趙家一行人,如蒙大赦,匆匆離去。
林衛國也帶著林清菡,向我告辭。臨走前,林清菡回頭,再次對我甜甜一笑,揮了揮手。
醫館,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後院裡,淩清竹緩緩收功,她睜開眼,看著前堂發生的一切,眼神複雜。
她喃喃自語:“不戰而屈人之兵,不殺而誅人之心……這,便是他的‘道’嗎?以紅塵俗世為道場,煉的,究竟是怎樣一顆心?”
而我,隻是給一一倒了一杯溫水,笑著看她和秦沐瑤玩耍
浪花起落,自有其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