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名,是一把雙刃劍。
它帶來了無數的求醫者,也帶來了無儘的麻煩。
“安和堂”的門檻幾乎被踏破。我不得不立下新的規矩:每日隻看十人,隻醫奇症、重症,尋常病痛,概不接待。即便如此,門口的長隊依舊從街頭排到了巷尾。
更讓我頭疼的,是來自各方的“關注”。
市衛生部門派人前來調查,想弄清我“非法行醫”的狀況。但他們查遍了我的診療記錄,發現我開出的,無非是些最平和的食療方子,連一味猛藥都沒有。我的主要治療手段是針灸和推拿,這在法規上屬於“中醫保健”,他們根本抓不到任何把柄。
各大醫院的專家學者,紛紛前來“拜訪”,名為交流,實為探究。他們想用最先進的儀器,分析我的針法,解構我的醫理。我一概以“祖傳之秘,概不外傳”為由,婉言謝絕。
媒體記者更是像蒼蠅一樣,整日盤旋在周圍,試圖挖出我這個“神秘神醫”的過往。
我將一一保護得很好,每天親自接送,絕不讓她暴露在任何鏡頭之下。但這種被無數雙眼睛窺探的生活,讓我感到了久違的煩躁。
這天深夜,我處理完最後一個病人,疲憊地回到後院。
一一還沒有睡,她給我端來一杯溫水,像個小大人一樣,用她的小手,學著我的樣子,在我太陽穴上輕輕按揉。
“阿爹,你累了。”她輕聲說。
我心中一暖,握住她的小手,笑道:“不累。隻要看到我們家一一,阿爹就渾身是勁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阿爹,我們為什麼要救那麼多人?他們好吵,讓你都不能好好陪我寫作業了。”
孩子的話,總是最直接,也最純粹。
我看著她清澈的眼睛,認真地思考著該如何回答。
我不能告訴她,這是為了積攢善緣,為了更好地融入這個時代。這對她來說,太過功利。
我將她抱在懷裡,指著夜空中那輪皎潔的明月,輕聲說:
“一一,你看那月亮。它自己不會發光,它的光,是太陽給的。我們身體裡的力量,就像是太陽的光。我們把它分一點點給那些被黑暗籠罩的人,讓他們也能看到光明,這是一件好事,對不對?”
“可是……他們會把我們的光都搶走嗎?”她有些擔憂地問。
“不會的。”我搖了搖頭,聲音溫和卻無比堅定,“因為阿爹,就是那個太陽。隻要阿爹在,我們的光,就永遠不會熄滅。而且,我們家一一,以後也會變成一個發光的小月亮,甚至……比阿爹這個太陽還要亮。”
我頓了頓,繼續說道:“一一,記住。能力,不是用來炫耀的,也不是用來躲藏的。能力,是一種責任。我們從這個世界得到了安寧和快樂,當彆人有難時,我們力所能及地伸出手,這叫‘回報’。就像你最好的朋友石頭,他摔倒了,你會不會去扶他?”
“會!”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這就對了。”我笑著說,“那些病人,就像是摔倒了的陌生人。我們扶他們一把,然後繼續走我們自己的路。不用在意他們的喧鬨,也不用理會他們的窺探。我們隻需要……守住我們自己的心,過好我們自己的日子。”
一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或許還不能完全理解“責任”和“回報”這些大道理,但她明白了,阿爹做的事情,是“好事”,是像“扶起摔倒的朋友”一樣的好事。
“阿爹,我明白了。你是太陽,我是小月亮!”